《绿茶徒儿驯养日记》糖葫芦酸酸甜

108、诡事

　　走过木篱围就的小院，秋露白停在那扇挂着风干艾草的老旧木门前，轻轻叩了叩。

　　“请问这里是邓木匠邓毅家吗？在下玉清门秋露白，应求而来，入夜打扰，请多担待。”

　　话音刚刚落下，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观察了片刻，确认来人身份后“唰”地敞开门。

　　“小人邓毅，可算等到仙长了，二位仙长快、快请进！”

　　门后站着一名青年男子，年龄约莫三十上下，身形精瘦，皮肤蜡黄，一身青布短打，接口处打着几个补丁。

　　二人还未进门，他又转头对屋内喊道：“俪娘，玉清门的仙长到了，把我那坛瓮头春拿来招待贵客！”

　　“不必费心，我们是为除魔而来，不收任何报酬，这酒您留着自己喝就好。”秋露白摆了摆手，和江乘雪一起进了屋，但刚一进屋，她便眉头一皱。

　　此时太阳虽已落山，但却远远未到入眠时间，周围几户人家中俱有灯火亮光，唯独邓毅家中一片漆黑，连最普通的蜡烛都未点上一根。

　　以她的目力尚可视物，但身无灵力的凡人却很难看清周围景象，在屋中摸黑行走，难免容易磕着碰着，无疑会带来诸多不便。

　　既然如此，邓木匠一家入夜不上灯，必是事出有因。

　　还未等她发问，屋里又走出一道人影，看着是位妇人，双眼红肿，满脸憔悴，行动如游魂般僵硬虚浮，想必就是邓毅口中的“俪娘”了。

　　段俪娘一见到屋内站着的秋露白，那双混沌无光的眼中猛地迸出光采，“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拽着她的袖子泣不成声：“仙长可算来了！求仙长救救我女儿！琳儿、琳儿她病了好多天了，眼见着就要……”

　　“俪娘！仙长在这呢，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邓毅忙上前拉开妻子，生怕冒犯了远道而来的仙长，赔笑道，“仙长莫怪，俪娘她也是被吓怕了，唉，这都叫什么事。”

　　秋露白摇了摇头，将人扶起，宽慰道：“无妨，这几日你们家中发生了何事？还请细细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邓毅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疲惫，“我和俪娘在这儿也住了十几年了，靠着我这点木匠本事，日子倒也还过得去，谁知就在几天前，家里开始接二连三发生怪事。”

　　两周前，邓毅经熟人王二柱介绍接了一个奇怪的活计，说是要替郡里某位富商打造一个楠木衣箱。

　　若只是普通衣箱，倒也没什么稀奇，但怪就怪在，雇主特意强调衣箱要一端高一端低，其上雕饰羽人升仙图，听着不像衣箱，倒像是一口小型棺材。

　　邓毅心头疑虑，问了半天也问不出雇主是何人，本想拒绝，但王二柱预先付了他一部分酬金，又准备好了需要的木材，说是等衣箱做好了雇主还有重谢。

　　邓毅瞧他出手大方，开价也比市价多了几倍，又想到很快便是女儿的十岁生辰，俪娘一直念叨着要给女儿打一对金镯子，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活，将那木料带回了家。

　　“唉，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接这个活。”邓毅懊恼道，眼中隐隐带泪。

　　回家后，邓毅花了七天按要求做好了衣箱，按照王二柱给的信息半夜七拐八绕到达交货地点时，抬头却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富商豪宅，而是——郡中那栋人尽皆知的鬼宅。

　　“仙长有所不知，那宅子诡异得很！”邓毅两股战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据说那家的主人惹了不该惹的人，一夜之间被仇家灭了门，全家上下连条狗都没剩下！”

　　“那灭门的凶手一直没抓到，自打那起凶案后，周围常常有人听到鬼宅中深夜传来哭声，也有人说那是婴儿的笑声，总之那宅子是再没人敢接手了。”

　　邓毅咽了口唾沫，目光中满是骇然：“我去的那天晚上，就在那鬼宅门口撞见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一身白衣，浑身是血，就这么咧着嘴冲我伸手！我吓得丢下东西就跑，连剩下的报酬都没敢要！”

　　邓毅自认倒霉，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自从他那天从鬼宅回家后，家里就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听着像是“咚咚、咚咚”。邓毅起先以为是家里闹老鼠，借了邻居家的猫，那黑猫却在被丢进门的一瞬间浑身炸毛，箭一样窜回了邻居家，怎么赶都不肯出来。

　　邓毅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在家里等了许久终于又等到那声音出现。他侧耳细听，却发现那声音竟是从墙里传出来的，十分有规律，听着就像有人正在那堵窄窄的土墙里走路，可他家的墙分明是实心的，根本不可能站得下人！

　　与此同时，家里每次入夜后，只要点了蜡烛，不出一刻钟，蜡烛便会自己熄灭，但屋里门窗明明关得好好的，也没任何人去动那蜡烛。

　　又过了一日，一向健康活泼的女儿琳儿突然发起高烧，请了大夫也瞧不出病因，只说先卧床静养，但琳儿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连肺都要从嘴里咳出来。

　　邓毅疑心是那木工活的问题，去了介绍人王二柱家要个说法，他家人却说王二柱早在一个月前就出城投奔亲戚去了，也就是说，那天他见到的人根本不是王二柱！

　　“仙长……你说，我、我们家是不是被冤魂缠上了！那天来找我打衣箱的，会不会就是、就是……鬼宅里的死人！”

　　邓毅越说脸色越白，到最后额间甚至现出青黑之色：“我邓毅这辈子与人为善，从没干过任何缺德事，仙长可千万要救救我们！救救我女儿啊！”

　　“玉清门既已接下委托，此事我们必会追查到底，二位放心。”秋露白眉心紧蹙，示意江乘雪先将邓毅家里外检查一遍，而后又问道，“你在求助中提到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仙长，这事就由我来说吧。”一旁的段俪娘插进话来。

　　自打见了秋露白二人，这位爱女心切的母亲总算有了主心骨，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活气，此时接过丈夫的话，补上了后续之事。

　　女儿病了后，段俪娘心急如焚，大夫不管用，她就托关系请来了郡中最有名的李半仙驱邪，只求他能治好女儿。

　　“那李半仙来后，二话不说就绕着房子施法，施完法说是冤魂侵扰，要我们散财消灾。收了钱财后，他给琳儿喂了一碗符水，说是喝了之后就没事了，然后就要走人。”

　　提起那李半仙，段俪娘脸上止不住的厌恶，接道：“我留了个心眼，悄悄跟着他出了门，果然看见他在巷子里见了一个蒙面人，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像是早就商量好了。”

　　“我怕被他们发现，不敢离太近，隐约听到他们说了什么‘魔气’‘交易’，回家见琳儿的病还是老样子，就让邓郎赶快去请玉清门的仙长。”

　　“今日可算等到仙长了，我觉得这事远远不只闹鬼那么简单，还请仙长千万为我们做主啊！”段俪娘紧紧握住秋露白的手，眼中燃着誓不罢休的气焰。

　　秋露白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做的很对，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我已有些头绪了。”

　　随后，秋露白跟着段俪娘进房探望琳儿。昏暗房间内，瘦小的女孩裹着厚厚一层棉被躺在木板床上，双眼紧闭，气息更是几近于无，若是无人干涉，她怕是活不过三天。

　　秋露白瞧了她一眼，心中已然有数，给她喂了半颗捣碎的回春丹，又输了些灵气助她稳住心脉，而后带着段俪娘回了堂屋。

　　“师尊，我已将房屋内外查了一遍，这里……”江乘雪正好也从屋外检查回来，脸上一派了然之色，对她耳语几句，点了点头。

　　秋露白会意，对着面前夫妇二人，开口却谈起另一事：“邓木匠，你家中可还有剩余的蜡烛？”

　　邓毅挠了挠头：“啊，家里确实还剩了点，仙长要蜡烛做什么？”

　　段俪娘伸肘撞了撞他：“仙长自有仙长的道理，别多嘴，去拿就是。”

　　没一会儿，邓毅就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仅剩的两截短烛，递给秋露白，不好意思道：“仙长莫怪，自打家里出事后，我们就再没点过蜡烛，只剩了这么点。”

　　“无妨。”秋露白将两根烧了大半的蜡烛立在木桌上，施术点燃，而后静静看着燃起的烛光，没有再动。

　　一息、两息……一刻钟、两刻钟，烛火摇曳，暖黄烛光驱散黑暗，盈满整间堂屋，直至蜡烛燃尽，烛首火光都没有任何变化，更不用说自己熄灭了。

　　邓毅双目圆瞪，满脸难以置信：“这、这怎么会这样？明明先前还……”

　　“明明先前不到一刻钟就会自己熄灭？”秋露白淡淡道，“看来这冤魂……还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段俪娘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自打仙长来后，墙里也再没传出过脚步声，琳儿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咳嗽，所以仙长的意思是……”

　　“根本没有什么冤魂索命，所谓诡事，不过是有心者装神弄鬼的把戏！”

　　话音朗朗，秋露白凤眸凌厉，目光向屋内环视一圈，望向窗外浓郁夜色，扬了扬唇。

　　敢在玉清门眼皮子底下玩这种下作手段，那便让她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有几条命可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