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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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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默默等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漫长。
黎明前的夜空深暗,窗外路灯孤清,寂静到了极致的气氛里,她竟然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是她想了想自己目前的状况,觉得情况再恶化也不过如此了。
真是瞎担心。
“冷不冷?”苏忱递给她温水,低声问她。
殷雪捧着那只温热的一次性纸杯暖手,心中颇为感慨:苏忱也真是轻车熟路,都敢自助接热水了——真把派出所当自己家?
这个胆大包天的法外狂徒。
她腹诽,故意不回答他。
他也不在意,帮她把围巾掖好,又整理她的发梢,怕碎发扎得她皮肤发痒。
她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服装店陈设的假人,自顾自出神。
问询室的门打开了。
吴明月大步流星走过来,摇头:“哎,这事闹得,这个醉汉满口胡言乱语——”
殷雪活过来了,抬起头,朝向吴明月的方向。
吴明月低头看着殷雪,关怀道:“之前他强行闯进去的时候,没吓着你吧?”
殷雪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吴明月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往下一滑,力气稍重,安慰似的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上下划了划。
殷雪顿了一下。
她一贯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不过吴明月是女孩子,又隔着厚厚的外套,她没什么感觉,也没躲开。
不过……好像有点奇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吴明月已经收回了手,跟苏忱对上了目光。
吴明月伸手比了个方向,状似无意地一侧身,隔在了殷雪和苏忱中间,道:“对了,你哥哥还得进去做笔录。快去吧,赶紧处理完,你们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苏忱礼貌应是,跟殷雪交代:“哥哥先去忙,别担心,很快就来接你。”
殷雪心想太做作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勉强地低下头,当做半个敷衍的点头。
“哎,我在这陪着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吴明月大大咧咧,道,“你快去吧。”
苏忱起身按指示离去。
背对着吴明月,他微笑不变,眼眸一垂。
而吴明月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笑意全无,若有所思。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吴明月在殷雪身边坐了下来。
“你哥对你还行,是吧?”她看着殷雪,“不过,他毕竟是男的,都成年了还要住一起,是不是不方便?”
殷雪有点不明白。
怎么突然闲聊起来了?难道吴明月上夜班上累了?
她随口敷衍了一下:“还好。”
吴明月单手托腮,又问:“生活习惯不一样,又多年没见面,总感觉有点‘陌生’吧?”
殷雪眉头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吴明月在“陌生”两个字上声音重了一点。
她是无意吗?
——还是说……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殷雪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她舔了舔嘴唇,试探地说:“是有一点。”
“这阵子有没有产生什么矛盾?”吴明月笑道,“受了委屈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解决?”
殷雪的心跳忽然急促起来。
吴明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想多了?还是——
苏忱做的事情曝光了?
吴明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认真了,她坐直身体,话说得越来越明:“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你报案了。不想和苏忱住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你开口跟我说。”
殷雪浑身僵硬了。
血液隆隆涌动、沸腾,她想说点什么,但话没说出口,一阵凉意又迅速让她充血的大脑冷却。
她该说什么?
该重新报案一次,从苏忱身边脱离吗?
吴明月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只要她一请求,就可以得救。
天网恢恢……
可是,此时此刻,她刚做好了准备扮演苏悦。自今晚起,做“殷雪”比做苏悦危险一万倍。
只是有人在寻找苏悦的秘密,而殷父要她死。
处在危险中,却没有证据,无法报案,更没有新的保护人。
殷雪不能脱身。
现在她唯一的盟友,是苏忱。
可如果现在不开口……
她就是对警察撒谎隐瞒。
她将自愿选择,从被害者,成为苏忱的“共犯”。
一旦坠落下去,再没有人救她。
“苏悦?”吴明月忽然念出了这个名字。
她观察着殷雪逐渐惨白僵硬地表情,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个字音:“殷……”
这一个音节,让殷雪像被鞭子抽了一下。
她无比熟悉自己的真名。
她咬着嘴唇不出声,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应的冲动。
她很清楚什么是最有利的选择,但对错、规则、良心、忍耐、委屈、担忧、恐惧……
明明吴明月是今年刚毕业女孩子,是比她还小的妹妹,却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依赖和信任。
她捏扁了手里的纸杯,温水被挤压出来,淌进厚重的衣袖,变得湿冷,让人发抖。
她不停吞咽,喉咙里像是长了肿块。
把苏忱送进监狱吗?还是要对吴明月隐瞒,欺骗警察?
她要做被害人、做“坏人”……还是,做有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
“咔。”
问询室的门打开了。
微小的声音,打断了吴明月没有完全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也打断了殷雪满脑子几乎喷涌出来的纷乱思绪。
男人从门里走出,微笑道:“等累了吗?妹妹。”
吴明月眉头皱起来了,她盯向苏忱:“出来的真快。笔录做完了?”
苏忱并不回答,不急不缓走到殷雪身边,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他道:“是的。”
殷雪像忽然浮出水面的溺水者,紧紧攀住了他的手,湿漉漉的手指像藤蔓似的,与他纠缠紧扣。
苏忱低头看着她的头顶,温和道:“我们回家了。”
“——我不是让你拖延吗!”
吴明月咚咚地跑进来:“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那不然呢?听一个醉汉的醉话,没有证据,甚至没有死亡报告,就给人定罪?咱们在大系统里查了,这所谓的殷雪、苏悦俩人都活着呢。”同事整理着资料,抬手看了看手表,“快下班了。”
天都蒙蒙亮了。
“可是这关乎到一个女生……”
同事抬手让她打住:“这种事最难立案,更何况谁能料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刚才去了,怎么样,女孩子有报案的意思吗?”
吴明月道:“时间太短了……”
“那就是她不报案。她受伤了吗?”同事道。
“……”吴明月刚才特意确认了一下殷雪的身体情况。
她用了点力气检查,殷雪没有躲避、畏缩她的触碰,也没有疼痛的表现,很显然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收到侵害,没有明显的应激反应。
她甚至很“依赖”苏忱,甚至把人当救命稻草似的,根本离不了他。
看她不说话,同事了然地叹了口气:“那就是也没有受到伤害。你拿什么告?就算你逼问出来人家不是兄妹,他们两个反口举报你,说一句谈恋爱,搞情趣,你乱掺和人家家务事——这制服你还想不想穿了!”
吴明月被说得哑口无言。
半晌,她道:“我明白,她有苦衷。她眼睛看不见,不能自立,需要容身之地,也需要人照顾。她之前住院看病,估计花了不少钱,这些都是那男的垫的,她可能一时还不上……”
吴明月道:“这么短的时间,她想不清楚的。但这不叫她愿意,这叫‘不得不’。”
“孩子。”同事叹了口气,道,“我们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是人民子弟,不是人民爹妈。”
他拍拍吴明月:“你小小年纪,该学的第一课是要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