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蚁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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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医疗区系统远程控制的，机器人滑进蘑菇屋前没按门铃，但还是没逃过明序的监测，正常聊天的仿生人忽地变了眼色，褚又时就心照不宣地停下动作，扭头。
医疗机器人像玩一二三木头人被抓包，紧急制动，屏幕上打出一个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规矩动作：“临时工褚又时，恭喜您升职，我来带您去新工作区。”
“下次记得礼貌一点，”褚又时很不见外地走过去拍了拍机器人，“偷听别人聊天是很冒昧的。”
医疗机器人转了转头部，表示不想被摸头，接着弹出腹部的隐形抽屉，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物体。
“请将仿生人调整至休眠模式，”医疗机器人毫无起伏变化地说，“然后佩戴好您的头盔。”
“怎么还歧视仿生人？”褚又时挑眉，拎起所谓的头盔看了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头盔为什么会遮住眼睛？”
头盔只给脖子留了洞，本该抠出一块透明挡板的眼部也完全不透光，褚又时倒觉得更接近于绑匪给人质用的头套，两者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头套一般从衣柜取材，而这个头盔是全金属的，科技感十足，戴上秒变外星人。
医疗机器人挨个回答他的问题：“仿生人可以进入新工作区，但和主人一样，必须遵循保密原则，在转移期间保持休眠状态，到达新工作区后才可以唤醒。”
“因为仿生人可以根据体感绘制出移动路线，误差不超过半米，蒙眼是没用的。”明序不用戴头盔就非常平静，大度地同意了医疗区的安排，“没关系，我可以休眠。”
褚又时叹了口气，对他不解风情的让步很不满：“这不是重点啊，宝贝。关键在于我戴着头盔什么也看不见，没法抱着你走啊，难不成指望这个没手的铁皮家伙吗？”
说完他故意冲明序眨眨眼，意思相当明确。
明序：“……”
医疗机器人屏幕乱闪：“……”
明序赶不及捂嘴，被这番半真不假的煽情调调肉麻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忍无可忍地退了半步：“装什么神经病。”
别人不好说，褚又时蒙上眼睛绝对不会影响正常行动——况且为什么非得抱着！这么大个医疗区连智能轮椅都没有吗！
好在现场还有嘴替——医疗机器人收起空荡荡的抽屉，圆柱似的身体开始变形，内部伸出支架，展开的外壳盖在钢条上，不一会就搭出一个简单的支撑平台，好像身前推了个横着的小推车：“我有完善的转移病人功能，请您放心。”
褚又时：“……”
操心过头了吧，小机器人。
明序如释重负，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医疗机器人及时调整支撑平台的宽度和长度，让他能安稳躺平，同时转低头部，用平坦的屏幕注视着仿生人。
明序获悉低级智能机械的意图甚至不需要沟通，自己启动了休眠。直到医疗机器人接收到的数据趋于最低值，它才仰起头。
“请戴好您的头盔。”见仿生人比主人还配合，医疗机器人的催促对象就只剩下一个，更加喋喋不休，“否则我无法为您引路。”
褚又时若有所思地捧着黑色全包头盔：“突然剥夺人的视觉，很容易造成恐慌的，就算你牵着我走，我也会忍不住幻想下一秒撞到树上的场面，很没安全感啊。”
初次听到这些堪称无理的要求，正常人的反应一定是犹豫挣扎，不会走得太爽快。褚又时虽然没有蒙眼怕摔的烦恼，却很能代入，非常敬业地扮演了一个柔弱无知的普通临时工。
医疗机器人不知是没这方面的情感设置，还是认为他的反应合理，情绪相当稳定：“头盔内置导航功能，您不会什么都看不见，请放心。”
褚又时轻轻挑眉：“那好吧。”
他利索地戴好头盔，黑暗笼罩下来的一瞬间，浅蓝色的微光也一并落到地面上，凝成细细的光束，从脚下开始蜿蜒指向远方。
褚又时试着转身和移动，浅蓝光束就跟着他的坐标变化，远端像是被人牵着，诱惑他往前走。
这就是医疗机器人说的内置导航功能，屏蔽一切景色，只留下路线，光束甚至会贴心标注出台阶的形状，并不是完全的眼盲状态，甚至可以说比一般的导航还要清晰明确，只要记住光束是脚踩的位置，恐惧感很快就会消散。
褚又时试探着迈了几步，到门口就差不多习惯了，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他悄悄放开了五感，医疗机器人压过细枝碎叶的声音就在他斜后方半米左右，而四周生机盎然的植物几乎不存在自然的呼吸和摇摆，只是机械地定格在最精美的状态。
“桃源”是一个生态瓶，每一处都需要经过精妙的计算，稍有误差都会破坏完美平衡。而来来往往的临时工是变量，想要抵抗大量不确定因素，只有标本。
褚又时踩着浅蓝色光束没走多久，忽然听到一段细若蚊呐的摩擦声，离他有一定距离，但他以正常的速度走到发声位置半米之外，摩擦声刚好停下。
这点音量在常人听来比十米外的苍蝇存在感还弱，光束也没有受到影响，褚又时只好装作不知道那里有东西，跨了过去。
气温骤然降低，冷空气迅速裹住褚又时全身，冻不着他，但不是个好兆头。
褚又时立刻停下来——光束突然消失了。
“我们在哪？”这次褚又时听到了很清晰的关门声，顿了顿，“好冷。”
他伸手茫然地摸了摸空气，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半步、再挪半步，向前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轿厢，皱着眉感受：“……这是电梯？”
医疗机器人可能是看不下去他如临大敌地跟空气搏斗，惜字如金地解释：“是的，您的下一份临时工作地点叫做‘蚁穴’，离这里很远。”
褚又时：“为什么叫蚁穴？动物医院吗？”
医疗机器人很好脾气地容忍了他的口出狂言：“不，是一片特殊的住院区。”
褚又时依稀记得明序遥遥一指，指的就是住院区附近，信息对上了。
平行电梯启动很凶残，也不管乘客系没系安全带，加速度差不多到人类能承受的极限了，嗖地飞了出去。
褚又时顺势歪倒，靠着墙壁问：“有多特殊，白塔研究员的专属病房吗？”
他发现医疗机器人属于挤一下出一点的类型，得一直问才能一直得到答案。比如这次，他的套话意图如此明显，机器人依然无比认真地纠正：“当然不是，是给特殊病人的。”
褚又时：“……”
好吧，问多了确实没什么用。
电梯左摇右晃地窜了十来分钟，褚又时快不知道脚踏实地是什么感觉的时候，电梯终于停了，小机器人托着明序先滑了出去，然后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正对着褚又时。
褚又时刚抬起脚，猛地察觉不对，又收了回来，在电梯里演起了“醉鬼”，晕晕乎乎地扶住门：“导航呢，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就在此时，电梯门突然合拢，褚又时沉着冷静地扒着门边没动，硬等着束缚爪卡极限出手，把他揪到中央，下一秒一个很厚重的东西压了上来。
“什么……什么东西啊！”
褚又时喊得情真意切，但很快就不敢张嘴了，生怕一张口再吃一嘴消毒剂挥的难闻气体。
他被强迫着套了一件隔离服，外观效果可能跟太空服差不多，死沉死沉的，而且极其限制行动——至少说明“蚁穴”的工作不需要太灵便。
但，辐射区的正式工负责人都没穿过这么隆重的隔离服。
换完以后，电梯门再度打开，医疗机器人说：“抱歉让您觉得冒犯，这是蚁穴的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机器人毫无起伏的语言风格就决定了它说不出太抱歉的语气，褚又时不领情，闷闷地说，“我又不会反抗，起码提前吱一声吧。”
他刚说完，全黑的头盔视角唰一下亮了，眼部转为可视，明序近在咫尺，抬起一只手贴在他耳侧，视线也跟着偏移。感受到注视后，才漫不经心地撩起眼尾，扫了他一眼。
褚又时宕机了一瞬，转瞬即逝的异样落入明序眼中，被精准地抓取分析。明序微微一顿，缩回手问：“能看见了？”
这话说的又轻又快，褚又时回过神点了点头，一边暗自庆幸头盔隔绝了体温，一边摸索着寻找被明序碰过的地方。
左耳后有一排感应键，褚又时瞎猫碰耗子乱戳一气，提示音响成过年的鞭炮，他刚手忙脚乱地关掉所有功能，明序就好像知道他落后许多似的，转头看了眼。
褚又时这才跟上。
这是个面积广到看不到墙的大平层，门大概就是电梯，四个一组围成正方形，安在中央，不论从哪一个出来，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身着笨重隔离服的临时工塞满了一整层，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背对着中央电梯，呈辐射状向外延伸。任意两张桌子间的间距肉眼看都是相等的，桌面也空空荡荡，连物品都没有就不用提摆放整齐了，仿佛到了这里就必须变身强迫症，一丁点叛逆行为都不能出现。
“以前没有临时工带仿生人来过这里，”医疗机器人穿过一张张工位，音量降低，“原则上，我们不允许临时工数量超标，因为工位都是设定死的。您运气不错，最近我们很缺人，您的仿生人可以用来应急。”
这话是对褚又时说的，明序不由得冷下脸，忽然停下不走了。
没有一个临时工抬起头，好像谁都没听见褚又时又走了两步，挡住医疗机器人望向仿生人的动作。
“他不是给你用的，”褚又时竖起一根手指，“请他帮忙需要报酬，一小时一吨原能石。”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蚁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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