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散心到初恋露营地》贰林林

16、第 16 章

　　男人迈开长腿，径直朝陈往和顾潇潇的方向走来。
　　周身掠起风，裹挟雪松的味道。

　　“扑通扑通”，陈往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顾潇潇溢出喜悦的惊呼。

　　他如果认出自己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无数念头在瞬间涌现，几乎将她淹没。

　　然而下一秒，沈钧柘的目光并未在她们身上停留。
　　他抬起手，朝着她们身后的方向挥了挥。

　　不远处，一辆车顺着相反方向的车辙印驶来。
　　尘土在干燥的路面上飞扬，那辆车在靠近时体贴地放缓了速度。

　　只是奇怪的是，这是一辆警车。

　　警车停在牧马人几步开外的位置，后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笔挺的男人。

　　一米八五的身高，皮肤偏黑，两颊略带高原红。宽颧骨，浓眉浓睫，五官深邃立体，即使警服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看出肌肉强壮发达。
　　是很英俊的藏族人长相。

　　余小萱在旁边“哇”了一声，“好帅。”

　　张豪：“……”

　　男人的目光先是锐利而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随后才朝沈钧柘方向扬了扬下巴，普通话带些许口音。

　　“沈老板你们在休整呢？——诶，龚老板……”

　　龚贺从旁边走过来，看见老朋友显然开心。
　　只是他右手吊在脖子上，打不了招呼。

　　警车里另一位同事也探出头。
　　“今早去村里就听说龚老板把手摔折了，格多还不信，嘿哟，原来是真的？”

　　被叫做格多的男人全名叫作格桑多吉，藏族当地人，是扎西岗拉村的一民警察。

　　格多跟着调侃。
　　“你这是和哪头牦牛掰腕子，结果输惨了？”

　　龚贺一副别提了的表情，把昨晚的倒霉事简单说了一遍，逗得格桑多吉哈哈大笑。

　　笑完，格多言归正传，“那你们现在这是怎么了？”

　　龚贺苦着脸，“伤残人士开不了车，让游客里的兄弟帮开这段，结果这路太颠，给晃吐了，下来缓缓。”

　　“那正好啊！”
　　格桑多吉大手一挥。
　　“让位让位，今天我刚好不值班，替你们开回去，顺便还能去你们露营地转转。”

　　龚贺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跟同事交接完，警车里的同事继续去巡逻。格桑多吉则上了龚贺所在那辆坦克，一行人终于在太阳下山时踏上了回去的路。

　　陈往和顾潇潇还是坐在沈钧柘的车里，经过之前电话的乌龙，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没人再说话。

　　陈往靠在椅背上假寐，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沈钧柘到底认出她没有？

　　如果认出来了，应该怎么办？

　　纷乱的思绪夹杂着陈旧回忆，几乎要将她吞噬。

　　陈往想，不能再想下去了。

　　然而当她睁开眼，却察觉情况不对。

　　不知何时，两辆车驶上了一条双车道的草原路，从最初的一前一后变成了并驾齐驱。

　　起初还算正常，但很快……

　　沈钧柘的牧马人速度悄然提升——

　　旁边那辆坦克300竟也在同步加速！

　　两辆车像较劲般紧咬着彼此，在空旷的道路上展开一场无声的角逐。

　　陈往：“……？”

　　副驾上的顾潇潇也察觉了异样，面色紧张，默默收紧了安全带，大气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草原版速度与激情？

　　而驾驶座上的沈钧柘却面色如常，甚至比平时更显从容。陈往试图看清另一辆车里的状况，却无法看清。

　　困倦瞬间被飙升的肾上腺素驱散，陈往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死死攥住一旁的扶手，一路清醒地撑到了下车。

　　另一辆车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余小萱和张豪屏住呼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感受着车辆明显的加速。

　　龚贺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车刚在云居外停稳，陈往推门下车，就听到身后传来龚贺“哇啦——”一声痛苦的呕吐声。

　　云居外纳凉的旅客和露营地的人都循声望来。龚贺面如土色，丢人丢到了家。

　　他扶着车门，虚弱地看向格桑多吉，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不是…格多，你为什么越开越快？”

　　他又崩溃地指向沈钧柘，“还有你！你俩在路上较什么劲呢？”

　　但格桑多吉一脸迷茫，看向沈钧柘。
　　“我以为你们想开快点儿，我才加速的。”

　　收到这样的指控，沈钧柘的疑惑不像装的。
　　沈钧柘：“我看到你们加速了，我以为你们想开快点。”

　　两位司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同样的困惑。
　　然后，他们默契地各自点上了一支烟。

　　显然，他们都以为是对方想要加速快点回去，所以才跟着加速。

　　龚贺：“？”

　　他的呕吐物还在地上，云居的那只三花猫好奇地凑过来嗅，被何宇昊一脸嫌弃地抱走了。

　　龚贺只觉得脸上更挂不住了。

　　究竟是谁先开始加速的？
　　没人知道。

　　龚贺仰天长叹，自认倒霉。
　　这个问题简直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困难。

　　--

　　晚饭时，沈钧柘不知去了哪里。格桑多吉很自然地和陈往他们挤到了一桌。
　　他是熟客，何宇昊拿来他常用的餐具，加了把椅子。

　　这桌坐着陈往，余小萱，张豪和格桑多吉。林竞一没出门，早早吃了晚饭就回到房间。

　　“老婆大人，我今晚不回来吃饭，诶对对在云居呢，你让梅朵别吵着来——小家伙，上次闹着让沈老板带你爬坡我还没找你算——”

　　“算账”二字还没说出口，对面女人又说了什么，格桑多吉立刻笑起来。

　　“好好，谢谢老婆大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硬朗帅气的藏族警察会管自己妻子叫“老婆大人”。

　　挂断电话，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陈往。
　　“对了，姑娘，你就是前几天沈老板去加油站接的那位吧？”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陈往点了点头。

　　格桑多吉挠挠头，“怪不得，我女儿说上次爬坡车上有个很漂亮的姐姐住在云居，今天听到我在这里吃饭，嚷嚷着要来呢！”

　　他语气里带着对女儿的宠爱和些许无奈，“她没打扰到你吧？”

　　原来那天是格桑多吉的女儿？
　　陈往摇摇头。

　　一说到这个，格桑多吉又想到沈钧柘带梅朵爬坡的事，骂骂咧咧地笑，嚷嚷要找沈钧柘算账。

　　余小萱不解，“是担心出意外吗？”

　　格桑多吉摆了摆手。
　　“那倒不是。沈老板爬坡、漂移的技术没得说，这方面我很放心，自愧不如。”

　　张豪疑惑，“那是为什么？”

　　格桑多吉哼了一声。

　　“等你当爸爸就懂了。”

　　“梅朵这个小姑娘，简直崇拜沈老板得不行，跟他比跟我这个亲爹还亲！不得让沈老板少在梅朵面前耍帅？不然我这老父亲的脸往哪儿搁？”

　　一桌的人除了陈往，都笑出声。

　　而此刻，沈钧柘正被顾潇潇缠着，耳边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声音。

　　他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

　　目光意兴阑珊地扫过旁边那桌，恰好看见陈往游离在众人的谈笑之外，脸上挂着一层礼貌却疏离的、无关痛痒的浅笑。

　　沈钧柘顿时觉得有点兴致缺缺，起身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龚贺眼疾手快，一撂筷子，按住他的肩膀，“不许走，今晚你得帮我组织露营地活动。”

　　沈钧柘：“……”
　　他用手背敲了敲龚贺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他松开，随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仿佛在嫌龚贺手脏。

　　龚贺：“……”

　　沈钧柘抬眼看他，“云居的娱乐活动，什么时候也归我管了？”

　　“兄弟，”龚贺指了指自己吊着的右手，试图唤起对方的同情。
　　“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跳锅庄，点篝火，打麻将吗？更何况我待会还得去换药。”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钧柘睨他一眼，“断了个胳膊就要你命了？”

　　龚贺搭腔，“痛得很，真的要我老命！”

　　沈钧柘一顿。

　　“那死都死了，还救什么？”

　　龚贺：“……”

　　格桑多吉在一旁烤烧饼，闻言哈哈大笑。

　　沈钧柘：“你可以单手锅庄，单手打麻将，总之——自己解决。”

　　龚贺死缠烂打，“兄弟，你要是哪天腿断了手断了，我指定帮你，你看我多讲义气？你今晚帮我组织一晚活动，之后我生意兴旺，好继续和你的露营地合作。”

　　云居和沈钧柘的露营地确有合作，沈钧柘提供场地，龚贺招揽客人。

　　但严格来说，沈钧柘并没有帮龚贺组织活动的义务。

　　沈钧柘抬眸，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旷野。

　　“云居”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一个露营地。

　　他声音懒洋洋的，理智指出关键。
　　“和我合作，你有得选吗？”

　　龚贺沉默了。

　　最后他打感情牌。
　　龚贺：“你要是真不帮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懒懒挑了挑眉，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噢，好的。”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就要损失我了！”
　　龚贺像个被抛弃的怨夫，在他身后强调。

　　沈钧柘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没事，我原谅我自己了。”

　　龚贺：“……”

　　旁边，格桑多吉看热闹不嫌事大，挪挪椅子向后给龚贺递去一块烧饼。

　　“贫贱夫妻百事哀，吃口饼子算了，日子还得继续过啊，龚老板。”

　　龚贺：“……”

　　陈往闻言，难得勾了勾唇角。
　　随即她看到沈钧柘看了过来。

　　那视线说不清楚藏着什么，但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是友善。

　　陈往抿着唇，低头继续吃饭。

　　即使少了一个人，云居的露天餐厅依旧热闹。
　　夜风渐凉，陈往拢了拢外套，格桑多吉和龚贺已经聊别的去了。

　　“诶，对了，你记得上次一起来旅游的那一对吗？对对，小花和恐龙那俩，他俩结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
　　顾潇潇凑过来，突然紧靠着陈往坐下。
　　“对了陈往姐，你不是分手了吗？什么时候让龚老板给你介绍个对象，早日脱离渣男的苦海！”

　　板凳下，龚贺踢了顾潇潇一脚，顾潇潇以为是蚊子，伸手重重打在脚踝上。

　　“一段新的感情，是忘记渣男的良药！”

　　“好啊。”
　　陈往笑着答应。

　　然而突然，孙旭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夜风吹过，陈往像应激一样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下一秒，她就看到张豪抱住余小萱，两人贴着脸在说什么悄悄话。

　　那一瞬间，陈往突然把张豪看成了沈钧柘，而余小萱是她自己。

　　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几滴啤酒在牛仔裤上晕开，冰凉凉的。

　　几年前医生曾说，她存在情感调节异常的问题。

　　对别人漠不关心，但当感到空虚时，大脑皮层的多巴胺水平会骤降，又会病态地渴望通过激活亲密关系来寻求刺激。

　　说人话就是——
　　她一寂寞，就他妈想谈恋爱。

　　陈往这些年来进入过不少关系，并不是因为喜欢对方，而是她需要有亲密的触碰来安抚自己。

　　但很快，她就又会感到腻烦。因此每段恋情都持续不久。

　　不过一年前去检查时，医生明明说她好得已经差不多了。

　　火堆在旁边“劈里啪啦”响，给陈往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的是她自己。

　　陈往沉默几秒，得出一个结论——
　　因为她和孙旭分手了，所以她又想谈恋爱了。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对沈钧柘，有点非分之想。

　　偏偏这时候，旁边几人的话题又聊回沈钧柘。

　　顾潇潇凑上去，“格多哥哥，你和沈老板也是朋友？”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潇潇眼睛一亮。

　　格桑多吉只是看了顾潇潇一眼，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打趣。
　　“怎么，小姑娘，对我们沈老板有意思啊？”

　　顾潇潇的脸顿时红了。
　　顾潇潇：“……我，我只是觉得沈老板人很好。”

　　格桑多吉潇洒地挥了挥手，一副“我懂”的样子。

　　“沈老板确实人很好，说起来，还很有趣。”

　　陈往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沈钧柘，不知道在想什么。

　　“诶！”
　　龚贺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一拍大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问格多。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沈钧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