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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根虎毛,屠门六剑指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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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元年。
武关道临湍驿。
谢天装着漫不经心向小梁心求证小梁心随行的两个中年男女的身份,小梁心看谢天小心翼翼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再也演不下去了,也就顺势承认了那两人不是她的爹娘。
小梁心笑完连忙跟谢天解释:“谢天哥哥别生气,也不单单是为了骗你,这一路上为了提防坏人打我的主意,我一直女扮男装,他们就假扮我的爹娘,他们实际是我的家仆伊索和伊娘,都是从我一出生起就负责照顾我的。”
谢天略有些窘迫:“还真是被你一个小姑娘骗了。那你怎么没跟你爹娘同行?你不是说过你父亲要去西戎前线吗?”
小梁心的脸上难得掠过一丝忧郁:“我爹一年前就已经撇下我去了秦国西戎前线,他带了我娘和四个哥哥,却只偏偏丢下我一人在曾国。”
“想必你爹是怕你去西戎前线危险。曾国以前战事比较多,这几年倒是还算太平。”谢天一听就理解了梁心父亲的良苦用心。
小梁心却愤愤不平:“哼,凭什么只带着哥哥们丢下我一人。我等了一年,左等右等等不到爹娘回家,下定决心干脆自己去西戎前线找他们去。”
小梁心和谢天一边聊着天一边正要离开驿站上路,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平地炸雷般的怒吼:“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删除天子的告示!”
小梁心被那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得不由一哆嗦,恼怒地循着吼声望去,只见公告栏前站着五六个服装统一的带剑壮汉,为首一个身躯高大的中年汉子正怒目四顾,正是刚才在前台见过的屠门大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汉子,一把青铜剑已经紧紧握在手中,他面前一个身着暗红色曲襟深衣的白白净净的文弱青年被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哆嗦。那个年轻人双肩背着一个看上去极为沉重的竹篓,明显正要离开驿站上路,只是在公告栏前面多滞留了片刻,看了一遍那条幸福永生丹的告示,便正好被这群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撞见。那年轻人慌乱间信手往梁心方向一指,便要逃离,却又被那伙带剑壮汉中一个腮帮上长着一颗青色痦子显得面相更为凶恶的同伙伸手拦住。
小梁心出身将门,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被人欺负过,这是她第一趟出远门,正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跳下马车,快步走回公告栏前,大声反驳:“是我删的,你不要欺软怕硬。”
那持剑的年轻恶汉一看是个小姑娘,简直就要被气笑了:“欺软怕硬?你自认是那硬的?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不知道乱删天子的告示是死罪一条吗?”
“你不知道妄称天子的告示才是死罪一条吗?”小梁心全心全意想着回怼,全然没有意识到到自己的女扮男装再次被轻易识破。
“小姑娘还敢胡言乱语?!”见小梁心寸土不让,那恶汉反而开始疑心这小姑娘究竟有多硬的后台了,上下打量小梁心。
“你说的那条告示已经二十年了,你自己有没有二十岁?你凭什么说这告示不是假冒的?试问周天子的告示是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刻在一个破木板上的吗?”
那年轻恶汉被小梁心怼得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剑指小梁心就要动武。谢天和伊索连忙挺身向前护住小梁心。小梁心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刚刚相识的墨兰也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暗暗移步靠前准备相助。
这时那年轻恶汉身后的那个身躯高大颇具威仪的屠门大人伸手拍了拍那年轻恶汉的肩头,声音低沉却如洪钟般嗡嗡作响,中气十足:“屠门六,天子密令在身,不要为些许小事耽搁了。”
屠门六忙归剑入鞘,躬身施礼:“悉听遵命,父亲大人。”
小梁心一定噗嗤一笑:“原来你就是小六子,你这姓氏如此霸道凶狠,名字怎么就这般可笑,你这当爸爸的取名也够随意,就是一二三四五六排下来的吧,咦,一二三四五,怎么少来了一人?”小梁心当场数了数,与屠门六装束相同容貌相似的一行人一共有六人,除了那个父亲大人,年轻人只有五人。
屠门六正待要发怒争辩,身后的父亲却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屠门六便退后一步噤声不语。屠门六的父亲以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口吻换了个话题质问小梁心,音量不高却胸腔仍然自带共鸣嗡嗡作响:“这‘后山有虎’可是你的杰作?那你是否知晓天子今年发布的诏令,无凭无据散布谣言制造恐慌也是死罪吗?”屠门六等随从之人也在一旁附和助势。
小梁心正要反驳,她看着屠门六父亲那张再温和也不改威严本色的国字脸却突然怔住了,心中纳闷:与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为何这张脸却似曾相似?此次出行是自己平生第一趟出远门,怎么可能遇上这么多人都觉得似曾相识呢?昨晚第一次见老板娘她也觉得似曾相识,小梁心觉得尚有可能,也许是因为自己多年前不记事的时候跟父母出游时来住过此驿站,但是后来陆续遇到谢天和墨兰都觉得似曾相识,这就很奇怪了,现在瞧见眼前这个很不讨喜的脸也觉得似曾相识,这就愈发诡异了,小梁心知道自己记忆力极好,见过的人物景观总是过目不忘,而且往往多年以后也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当时的影像,但是如果像这几天一样逢人便觉得似曾相识,这好记性也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困惑,会让自己感觉这个世界如同反复重现的梦境般恍惚不真实。
这时勾肩搭背着走过来一群衣衫破旧手持棍棒的汉子,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是那个刚刚才与这伙官府中人吵过一架的若二爷,这若二爷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的,嘴里一边不知咀嚼着什么东西,一边嘟嘟囔囔出言不逊:“一只大猫也能制造恐慌,联合起来把它打翻不就得了嘛,几个大老爷们合伙刁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看来坊间传言不假,你们这些官府中人怕只会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良民喽。”
屠门六勃然大怒,再次利剑出鞘,剑锋对准了那矮壮汉子:“休要寻衅滋事,尔等鼠辈是不是良民抓回去打一顿就知道了。”
那矮壮汉子虽然被称作若二爷,但是他常在江湖行走,最深刻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平时嚣张跋扈满嘴狠话一副硬茬人设,在该服软的时候瞬间就能比熟透了的柿子还软,一见屠门六动了真家伙,他当然不会吃这眼前亏,利索地后退一步,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吆,你是官,你够狠,你有剑,你有理。”
屠门六并不收剑,只是改为剑指小梁心,小梁心也不慌张,她转眼看到正在一旁看热闹的熊三双手紧紧攥着的那只特别大的林檎,定睛一瞧,不由笑出声来。她招呼熊三:“熊三,借你妈的宝贝林檎一用。”熊三双手捧上林檎,小梁心伸手去接,却接不过来,原来熊三虽然将林檎捧了过来,却仍然紧紧攥着不肯撒手,小梁心只得拉着熊三的手将那又大又红的林檎举到屠门六父子的眼前:“你们自己看,这就是证据,看清楚了吗?”
屠门六瞪大双眼盯了林檎一眼,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他疑惑地看往小梁心:“看什么?证据在哪里?”
小梁心对屠门六的观察能力颇为鄙视:“切,什么眼神啊,这林檎上粘了这么长一根黄褐色的毛看不见吗?这是后山那只老虎屁股上的毛!”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屠门六父子也笑了场,再也维持不了严厉的态度,屠门六的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觉与一个小姑娘较劲也是无趣,屠门六将剑收回剑鞘,围观众人见一出闹剧散场也准备做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