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要不，我先跳？ ...
-
眼前一片漆黑。
意识在虚无中沉浮，像是断线的风筝。突然，一点朦胧的光刺破混沌。眼前的光晕扩散，勾勒出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门无声滑开，门上尖锐的三角形LOGO从中裂开，寒芒一闪而逝。
门的另一端，空旷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无垠的、死寂的星空。
星辉之下，一个身影纤细得近乎脆弱。女孩侧对着他，面容甜美如瓷娃娃，目光却穿透了玻璃，落在那片黑暗里。
“目标星系已进入427号检测系统，等待夜幕降临。”
她的声音甜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感，回荡在空间内：
“游戏，开始。”
陆之想要走近去看清那个女孩，却有一道声音从意识外传来：“朋友，想不开？”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那片毫无生气的星空中狠狠拽回。
陆之猛然睁开眼。
眼前刺目的白。
不是医院的顶灯。
是久违的蓝天。
太阳光毫不留情，给他的瞳孔带来一震刺痛。他本能地抬手遮挡，指缝间，几架黑色的无人机拖着低沉的嗡鸣掠过。
过去四个月，他的世界只有拉紧窗帘的病房，惨白的灯光，和消毒水永远也盖不住的血腥气味。
眼角的余光，骤然掠过一道冷冽的钴蓝。
他下意识扭头。
略长的黑发，无框眼镜，斯文干净得不像话。
那道钴蓝色的光，来自他腕间缠绕的一串佛珠。珠子不大，每颗都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绳结却打得歪歪扭扭，末尾还系了个笨拙的蝴蝶结，与佛珠本身的冷峻格格不入。
这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轮椅旁，离得很近。他微微俯身，镜片后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看着他，正欲再问一遍：“朋友……”
陆之将目光回过去，又挪开眼，看向远方，打断了他：“没有。”
少年目光扫过陆之毫无生气的双腿，又落在他紧抓着轮椅扶手、指节泛白的手上，最后停留在陆之的眉心，心中了然。
金属的轮椅满满镶嵌着水钻，在太阳下发着刺眼的光。
秦闻却突然轻轻“咦”了一声，眉头微蹙，像是在确认什么。
继而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陆之耳中。“缠身不散，印堂晦暗，命线……将断未断。”
陆之：“？”
神经病吗？
少年轻呼一口气，突然来了一句：“……朋友，我也想不开。要不，我先跳？”
他的语气听起来跟陆之有商有量的，很是客气。
几乎是下意识地、陆之跟他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地犟了回去：“我先跳。”
陆之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要和他犟这种事情？
秦闻也没太想明白，这种事情竟然还有人要跟他抢一下，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继而叹息。
“我懂的，朋友，我懂的。”秦闻扶着陆之的肩膀，“人生难免有不如意。但是只要你拥有好的心态，没有什么事情是抗不过去的。不妨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多么明媚灿烂！”
秦闻一边说着，如在学校常见的人生励志演讲家，甚至抬起右手，指向远方。
他一脸正气地将脸凑到了陆之对面，煞有介事地拍着他的肩膀：“你的人生充满希望，你的未来，充满光明！”
陆之向后无处可躲，已经碰到了轮椅的后座。他是真觉得这人有病了。
怎么神颠颠的。
他被迫与秦闻双眼对视，却心中一滞。
他看起来，
有点虚伪。
虽然言语似乎在劝他不要轻生，镜片后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暖意。
陆之问他：“残疾人不配拥有优先跳楼权吗？”
秦闻甚至认真思忖半晌。
“这个倒也不是残疾歧视。你跳楼比起我肯定更麻烦些。”
“那你先跳。”陆之仅用0.01秒就选择妥协。
秦闻顿了一下。
“那还是你先跳吧。”
“我不跳。”
“你不跳？不跳，那、那最好了。那你不跳，我也不跳。”
“……”
陆之闭上眼。
他不就去住了四个月的医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是不是他脑子被撞坏了，在现实也出现幻觉了。
就在四个月前，他走在路上，被无端冲出的一辆车给撞了。
……
这场车祸严重损伤他的大脑。让他的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导致截瘫。
护士小姐感到十分的惋惜。陆之一直很配合治疗，在努力活着、也在努力痊愈。
可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陆之的身体各项指标显示完好。起初判断是大脑某区域出现问题，可仪器显示，并不存在这类的问题。
包括医院尝试使用现有的脑脊接口技术辅助陆之站立也无果。
也就是说，陆之是以一个完全身体健康的状态，瘫了。
最近在医院，总会莫名其妙陷入一些幻境或者回忆。并且很快会将它们全部忘记，像匆匆苏醒还没来得及回应、便从脑海中一点点抽离的一场梦。
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碎片，最终化为乌有。
“你去一边琢磨跳不跳行吗？你——”陆之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
陆之正打算把他轰走，却见秦闻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布袋，抖出里面的小木棍来。
陆之没懂：“你要干什么？”
“蓍草五一，遁去其一。”
“我确实觉得朋友你命不该绝于今日，为你卜一卦。”
天台的风似乎凝滞了，阳光落在蓍草和佛珠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陆之看着他神神叨叨的动作，只觉得荒谬绝伦，想立刻离开。
他尝试转动轮椅，却发现轮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秦闻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死死盯着地上排列的蓍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书册，认真翻翻找找，摸着下巴、眉头紧蹙，一脸的不可置信。
“死门洞开……就在今日？嘶，这不对吧？”
“咔哒——”
秦闻话音未落。
与此同时，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内部机簧扣动的脆响，从他身下的轮椅扶手上传来。
陆之缓缓低头。
这轮椅是他的发小陈灿送的。
很不靠谱的他把他带来天台说要带他看风景，结果想起点什么急事就把自己扔在这里了。
轮椅扶手处有一个被陈灿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图案。而那个图案此刻正从刻痕深处、透出钴蓝色的光。
那光芒似乎隐约勾勒出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可更重要的是，光芒与他身侧秦闻腕间佛珠的幽蓝，如出一辙！
这个歪曲的笑脸此刻笑得诡异，似乎是死亡的预告。
而轮椅则缓缓向前行进。在陆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加了速。
它猛地原地调转方向，速度快到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对准了围栏上那块颜色较新的、明显是薄弱点的区域——
轮椅突然失控了！
它好像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势，朝着那不足一米高的围栏缺口，以惊人的速度猛冲过去！
陆之大脑如车祸那日般一片空白。
那天，整个人好似轻飘飘的。意识没有被抽离，大脑却仿佛被蒙上一层雾。刺耳的撞击声混着人们的尖叫声传来。
他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吵。
而此刻，他的脑中同样回荡着一句话——
又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要不，我先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