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和尚》翟怡秀

3、三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便来到了明玉的禅房前。有好几株玫瑰已经吐出了火红的舌尖，舔舐着初夏时节香喷喷的空气。明秀捏住一枝半开的，向□□说道:"这是深杯型玫瑰，花香浓郁，很适合做成点心。"不等□□开口，明秀又道:"你觉不觉得，明玉其实很像他自己种的玫瑰花。他不仅能将众多佛经倒背如流，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擅长诗词歌赋。只可惜，他似乎不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二人走进门，见明玉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明秀冲□□做了个手势，就在靠门的黄杨木几旁坐下了。□□忍着笑站在一边。幸好才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明玉就搁笔了。他抬起头，看到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忙站起身来。明秀走到明玉面前，含笑道:"又在作诗么?"说着便要拿起来看。明玉下意识地想要遮掩，却还是松开了手指，微笑道:"倒是不曾作诗。只是最近看了好多禅诗，想写一点感想罢了。我发现，有些禅诗是在诗中直接讲佛理，有些却只是表现一种禅趣，一点禅机，比如……"
　　明秀将明玉的感想随手撂在旁边摆着的《般苦心经》上，随即望着明玉正色道:"这几日县令大人请我们去家里讲经，恭贺他夫人的含珠之喜，你准备讲哪一部经书呢?"
　　"师兄，我——"明玉刚一开口，明秀便打断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我们身上都担负着师父的寄托，他希望寺院的香火经久不衰；同时我也告诉你，我不会昧着良心给达官贵人颁发得道证，但我总要保证寺里各方面的正常运转。"
　　明玉原不是能言善辨的人，听了明秀的一大篇话，白皙的脸孔胀的通红。明秀见他如此，也就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明玉的肩膀，温言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要不这样，你我对弈一局。要是你赢了，你就留下来教小和尚敲木鱼，怎么样?"
　　明玉还没从明秀刚才的疾言厉色中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书架上取过围棋放在桌上。□□便替明秀搬了个墩子放在明玉对面。
　　明秀坐下笑道:"你先走。"明玉不肯。明秀知他性子执拗，也不多劝，拈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自去沏了一壶茶，给他两个倒上。明玉这会儿已渐入佳境。他的白棋在棋盘上迅速分散开来，死死地吃住明秀。
　　不过片刻，棋局胜负已显。明玉明显处于上风。他揭开茶杯盖，闻了一闻，笑道:"普洱之色如膏漆，醒酒第一。绿色者更佳，消食化痰，清胃生津，功力尤大也。师兄的茶不错。"
　　明秀笑着摇摇头，目光一刻也不离棋盘。忽然，他眼前一亮，将黑子落在右边角上的一个空隙中。此棋一下，反倒将这一角的白子都围了起来。明秀望着明玉，微微一笑道:"这叫倒脱靴势。"
　　二人又陷入激烈的角逐中。待到收关时，却发现下成了三劫循环，和棋。明秀抚额道:"罢了罢了，下得我脑仁疼。既是这样，你自己决定吧。去或不去，我都不再说什么。"
　　明玉将棋盘上莹洁如玉的黑白子一个一个放入不同的盖盅里。它们方才还是驰骋沙场的勇士，这会儿却都脱下了戎装，回归了故乡。明玉轻声道:"我和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