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皇室》闲余歌

21、第 21 章

　　“没意思。”

　　析笑柳百无聊赖翘起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眺望百味楼外的景色。

　　他对面，一位戴乌纱帽的女子正提笔记录什么，闻言放下书本，顺带从桌上捞了一块点心，抬眸望来，“又怎么了？”

　　此人名岚台，无道史官之女，与析笑柳一样算是闻人子识的狐朋狗友。

　　“我刚才不是怂恿闻人兄与平寰公主打一架吗？”

　　岚台点头，唇边噙着一抹兴味盎然的笑，指尖下意识在桌面点画，“大启皇室百年难遇的通玄圣体，这要是记录下来又是一笔珍贵史料。”

　　“问题就出在这里。”析笑柳不满地嚷嚷，“闻人兄提出要压制修为。”

　　他耷拉脑袋，“谁不知道通玄圣体天赋异禀，辅以姬家功法九云诰，不靠境界压制啷个有把握赢得噻？”

　　“闻人兄这厮浓眉大眼的，想不到居然打表演赛。”

　　岚台失落地垂下眉眼，从书册里撕下一页废纸，纸钱似的往窗外一扔，“大启内斗，看不到咯，通玄圣体显真威，也没咯。”

　　废纸飘飘悠悠，遇风四散成碎屑，落在天市垣街道上，将接触到的花草鸟兽乃至路过的无辜学子，尽数化作一笔墨痕吸入纸内。

　　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大骂，“哪个丧良心的货乱扔垃圾！”

　　岚台缩了缩脖子，与析笑柳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关上窗，假作无事发生。

　　析笑柳忽然道：“说起来这平寰公主也有古怪。”

　　岚台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怎么说？”

　　“我一个分身近距离瞧了一眼。”析笑柳回忆道，“还是一境修为，不像伪装过，距离从民间找回来也有几个月了吧。”

　　“再怎么疏于修炼，以通玄圣体的资质也不至于。”

　　析笑柳伸手一指搁在桌边的史册，无道史官人手一份的本命法宝，记录他们毕生所见所闻，再汇总入皇宫那册原典。

　　“看看你的小本本，有记载前几任通玄圣体的修炼速度是啷个样咩？”

　　岚台警觉，“不给。”

　　析笑柳抱怨道：“别那么小气噻。”

　　岚台嗤笑，“你这厮就没个好心的时候，万一给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析笑柳故作无辜。

　　岚台幽幽道：“少女心事。”

　　析笑柳：“……”

　　噎了半晌，他若无其事转换话题，“闻人兄生我的气，没跟我一起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倒是那平寰公主，听说她回到宿舍就往门口立了一个牌子，上书——”

　　“闭关三日，闲人勿扰。”

　　“边上一行小字写道：等我紧急提升一下修为，出关后就暴打对手。”

　　岚台神色颇为微妙，“我怎么听着像实时消息，你派了个分身跟到人家门口？”

　　析笑柳坦然应了声，随即重新燃起兴趣，“不论这大启公主是否有古怪，三日后自会揭晓，反正这次怎么算也不会亏。”

　　“公主赢了，能看到闻人兄吃瘪，但要是公主输了——”

　　析笑柳意味深长，“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

　　另一边，季献桃完全无暇深思，闻人子识有打假赛输给她的意图。

　　通玄圣体乃大启立国之基。

　　纵使内斗再如何凶，在鱼龙混杂的学府也不愿被另外两国看了笑话。

　　可就算季献桃想到了也无济于事。

　　以她这样的空架子，对上压制修为的闻人子识只怕也够呛。

　　更何况她还放出了豪言壮语，三日之内提升修为，借以掩饰自己修炼速度的异常。

　　口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怎么办？

　　金丹已经被她捏碎了，救都救不回来。

　　要想提升修为，必须在时限内找到妖魔修炼法。

　　可哪怕运气爆棚，真让她从野人同学口中打听到，短短三天也根本不够让她突破至二境。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

　　偏在这时，听到消息的众人纷纷发来问候。

　　[姬瑶池：阿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谁支会我一声，马上带人套他麻袋！]

　　季献桃差点就心动了，提前找人把闻人子识打个半死，她再上场收割。

　　[卫千秋：殿下威武，干他丫的！]

　　季献桃：她不被人家干废就算好的了啊！

　　[卫山河：……]

　　季献桃：？

　　[卫山河：瑶池殿下让我关心两句，但我跟殿下您不熟。]

　　季献桃：“……”这种大实话就别说了。

　　许乘风更是直接发来一张通讯符，在影像里长叹一声，语气尽可能委婉，“殿下行事还是太过率性了。”

　　季献桃又如何不知道，可当时的情景她别无选择。

　　作为大启公主，通玄圣体，即便只是一个殚精竭虑伪装的假货，不如说正因为她名不副实，才必须咬碎了牙往肚里吞，撑起这几分薄面。

　　盛名之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献桃瞳孔蓦地一缩，灵光乍现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她一把打断许乘风将要出口的话，眉眼凛然不容置喙，“行了，本宫心里自有成算，接下来有件事交给你办。”

　　许乘风苦笑，“东夷灭城案尚未取得进展——”

　　“你也别仗着这个借口推脱，不是什么麻烦事。”季献桃淡淡道，“将闻人子识的资料事无巨细给老娘端上来。”

　　许乘风嘴角抽了抽，领命应是。

　　闻人子识，年方二十二，如今修为三境巅峰逼近四境，比不得谢天青那一届妖孽云集，但也是正常毕业生水准。

　　所在闻人家在朝野之中默默无名，值得一提的顶多是有一长辈任职大理寺。

　　崇拜摄政王姬凌，不仅穿衣打扮气质神态，就连武器也效仿人家。

　　摄政王百般武艺精通，日常佩君子之剑，战场上却偏爱使一杆银枪，引九天之雷横扫千军万马。

　　不过闻人子识不会姬家功法九云诰，自身也不擅引雷术。

　　后面的资料季献桃粗略过了一遍。

　　她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

　　归根究底，这场擂台约架源自大启公主的身份，源自通玄圣体的天资，源自两个简单有力的字——

　　面子。

　　真正的平寰公主不惧挑衅，所以她不得不应战。

　　事实上起哄群众压根不关心她季献桃本人，是美是丑，是高尚是低劣，是真货还是假货，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她身上两层假包装。

　　破局的关键同样在此。

　　既然那么想看，那就给他们看就好了。

　　季献桃的思路在此刻与闻人子识不谋而合。

　　打一场通玄圣体的展示赛。

　　三天时间无法化腐朽为神奇，让修为赶上来，那就将众人注意力从修为上转开，关注通玄圣体最大的特点与优势——

　　雷火焚身而不灭。

　　为此，季献桃需要悉心准备。

　　首先打听闻人子识的情报，三境修为，不擅引雷，压制修为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受到大范围高浓度的雷火袭扰，想必不会好受。

　　既然这样接下来就好办了。

　　季献桃清点了一下她拥有的身家，翻出临行前从公主府库中挑的那些法器，从中找出她用得上的。

　　防御用的法衣随随便便来一件，趁手的武器意思意思来一把。

　　不宜过多，以免抢了通玄圣体的风头。

　　而其中最关键的，是一只嵌有六颗宝石的镂空金丝镯。

　　六仪方镯，皇室供奉礼长老送给她的，六颗宝石分别储存一到六境全力一击，镯子本身就是七境一击所铸。

　　是季献桃目前拥有杀伤力最高的东西，当然不是杀鸡用牛刀宰了闻人子识，而是三天不眠不休，将贡献点买来的炼器用的雷火，凝缩进宝石里。

　　与此同时，季献桃还联系了住在奉元外城的礼长老本人，向这位炼器大师求了件伪装修为的法器。

　　很快，她便到手了一块雕花白玉佩，名雾隐琅花，保证七境以下都看不穿她真实底细。

　　至于要是有七境大佬闲出屁来观她这一战怎么办？

　　管他呢。

　　季献桃顶多有本事应付学府小屁孩，老登什么的早超出她能力范围，交给皇帝老儿就是。

　　总之，短时间提升到二境修为她办不到，用雾隐琅花佩遮掩，再借风雷引展示二境的速度倒是可行。

　　未免露出过多破绽，届时速战速决，以雷火为先手，趁机一剑将闻人子识挑落台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擂台开始前，季献桃还专门找了一下有没有赌局，竟然真让她找到了。

　　她和闻人子识的赔率相差不大，真要说的话她还高一些。

　　大约是闻人子识修为与对战经验碾压她，再加上她狠话放得太凶所导致。

　　不过也正好，季献桃眼一闭心一横，将手头所有贡献点全压在自己身上，要是赢了也能赚大好几百。

　　斗志心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

　　哪怕是为了不喝西北风，此战她也绝对要赢！

　　约战这日。

　　闻人子识早早等候在擂台，全程黑着脸，早点打完这场早点走人，多留一刻都要面对台下析笑柳众多分身看好戏的目光。

　　时间一到，远远听见好事者兴奋的呼声，“出来了，平寰公主闭关出来了！”

　　“不愧是通玄圣体，三日闭关果真入了二境！”

　　一道雪白的影子闪过，季献桃从白鹤背上翩然落下，气息沉稳，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临时抱佛脚的虚浮。

　　闻人子识抱拳一礼，“如我所言，此战我将修为压制到二境，赢则殿下向抹黑基金会一事道歉，输则任凭殿下处置。”

　　季献桃颔首，“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话音落下，闻人子识摆好架势，便听一声断喝，“风雷引！”

　　晴空一道霹雳，暴虐的雷霆一瞬间席卷四方，眼前迸发极盛极亮的白色，视野缓缓恢复，就见深紫雷电与烈火交织中，闻人子识护体灵气碎裂，一柄雪亮长剑横在他脖颈前。

　　静默之中，季献桃施施然还剑入鞘，“承让。”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观战的众人甚至没看清他们如何出的手，全程一阵天雷地火的，然后平寰公主就提出条件，停止基金会这类坑骗新生的行为，闻人子识利索给出承诺。

　　这二人就和平友好各回各家了。

　　有些观众这才后知后觉，“切，表演赛啊。”

　　不过想想也理所当然。

　　大启两大派系针锋相对，这是他们不花钱能看的吗？

　　能见到平寰公主三日闭关破境，以及风雷引唤天雷已经不虚此行了。

　　“闻人兄~”

　　析笑柳一脸憋笑，“辛苦了，辛苦了，看给人家盘靓条顺的大好青年劈成什么样，这咋灰头土脸的？”

　　“一想到你被一小姑娘当跳板，我啷就笑得停不下来咯？”

　　闻人子识言简意赅，“滚。”

　　“好嘞。”看够了人家的乐子，析笑柳也不留下来讨嫌。

　　“顺带一提，刚才岚台也在，提笔记录了全过程，闻人兄的英姿大概不久后就会出现在学府大字报上。”

　　闻人子识：“！”

　　他悚然一惊，仔细回忆对战全程，应该没露什么破绽。

　　以防万一还是挑时间拜访岚台一趟好了。

　　只因为，他怀疑公主身上出了问题。

　　回顾平寰公主所作所为，先是放言她疏于修炼，乃至长时间停留于一境。

　　三日闭关后，一击使他落败。

　　无论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以他为跳板扬名。

　　结合公主入学那日通玄池中的表现，倒也符合她好大喜功的行事作风。

　　可闻人子识心中挥之不去一股违和感。

　　装逼装得太刻意了。

　　就好像她实则底气不足，不过在虚张声势。

　　结合今日对战，分明应该轻装简行，公主却偏偏反其道行之，腰间多了一枚玉坠，腕上带了一只手镯来看。

　　闻人子识不禁怀疑，这是用于掩饰修为的法器。

　　平寰公主修炼出了些异常。

　　兹事体大。

　　未经确认前，闻人子识将这个猜测死死藏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