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皇室》闲余歌

31、第 31 章

　　时间倒回。

　　秘境入口与大启一行人相遇，王妙华心生疑窦，“平寰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谢宁淡淡道：“新生历练。”

　　骆铃儿也不以为意，“一众悬赏任务中，就这座秘境条件最为优越。”

　　王妙华睨她一眼，依旧瞧不上她艳俗的容颜与打扮，顾及她是小国师的人，这才压下发难的心思。

　　她手一翻，看向掌心托着的司南。

　　天阳国之名取自第九重阳天，是唯一在灾难中幸免的九重天阙碎片，时至今日，整片天阳的疆域领土都还笼罩在阳天的庇护之下。

　　理所当然，对收集其他天阙碎片，天阳多有热衷，还开发处一套探测方法。

　　王妙华手中司南便是其一。

　　只见指针直指的方向，正是她面前秘境入口。

　　王妙华不再犹豫，一步踏入。

　　视野尚未清晰，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化作星星点点的水雾，沁人心脾。

　　学府统一设置的秘境出入口，是一处灵泉。

　　怪石嶙峋，层层叠叠开辟呈鱼鳞状的浅池，水流自山石顶端的泉眼处淙淙流淌，伴随扑起的云蒸霞蔚的水雾，汇入池中呈现光怪陆离的五色氤氲。

　　此处疗养静修倒也算不错的选择。

　　王妙华漫不经心想到，踏入秘境后，她能隐约察觉到九重天阙碎片所在，与这处灵泉秘境融为一体，就好像镜子的正反两面。

　　而因为九重天阙自带反占卜和反观测的属性，灵泉秘境又不值得大能兴师动众，这才混迹在新生悬赏中。

　　最后便宜了她。

　　王妙华唇角翘起，王氏血脉天生就拥有号令九重天阙的权柄。

　　她意念一动，眼前景色瞬息如水波荡开，待摇曳止息，一行三人已来到一处腐臭的沼泽与枯木森林。

　　王妙华死死皱紧眉头，袖摆掩住口鼻，“什么鬼地方？”

　　这还是她印象中富丽堂皇的九重天阙吗？

　　谢宁走上前，指尖轻触深蓝近黑的枯木枝干，阖目感受片刻，“秘境内灵气断绝，鲲鹏翼熬不住千年时光开始了腐败。”

　　骆铃儿叹道：“真可惜，无缘得见昔日天朝辉煌。”

　　王妙华先是面露嫌恶，听闻骆铃儿的话后不屑道：“哪是你能轻易瞧了去的？”

　　她招了招手，天地陡转，几人离开枯木林，来到一处幽静的园子。

　　“春熙苑？”骆铃儿念出匾额上的字。

　　王妙华语气骄矜，“这处天阙碎片不大，核心区域就是这座府邸花园。”

　　“连座花园都如此气派，真不知整座府邸该是何种模样呢？”骆铃儿附和一声，把这娇娇郡主哄好了，正想继续开口。

　　忽听一阵翅膀扇动的嗡鸣。

　　“呀。”红裙娇艳的可人儿惊呼道，“还有蜜蜂呢！”

　　王妙华自恃王氏血脉，并不将这群园丁放在眼里，正想示意它们退下，忽记起秘境入口被这二人挤兑的仇，存心想用机械蜂警告她们。

　　骆铃儿笑意盈盈，碰了碰当先那只机械蜂的鼻头，机械蜂周身敌意顷刻间软化，温顺地停在她指尖上。

　　谢宁更是对昭华郡主的小孩子脾气无可奈何，“这处天阙碎片你打算如何处理？”

　　王妙华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不上不下气得胸口憋闷，没好气道：“天阳乃王氏正统，这天底下的九重天阙碎片本就属于我们。”

　　谢宁笑道：“你打算在学府眼皮子底下强夺秘境？”

　　“不止。”王妙华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远远觉察秘境入口打开，大启那一帮子正要进来。

　　她悄无声息使这座秘境翻转，让平寰公主她们落在了九重天阙上。

　　翻掌为云，覆手为雨。

　　秘境中一切事物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

　　这种主宰他人命运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以至于王妙华不可自制，生出胆大包天的念头。

　　“刺客与平寰公主的护卫缠斗，不甚引爆灵泉秘境，一众人葬身于此，死无全尸。”

　　王妙华笑得狠毒又畅快，“而与灵泉秘境切割后的天阙碎片再次隐匿起来，等学府的人撤去，天阳再派人过来回收。”

　　“你们看这样如何？”

　　骆铃儿抚掌赞叹，不愧是王氏的人，即便是娇养长大没多少心机的郡主，骨子里都流淌着争权夺利的血，提前将通玄圣体的威胁扼杀在摇篮。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赏赏花，往这座春熙苑四处探索原主人留下的痕迹，还是王妙华等得不耐烦，派机械蜂将大启众人强行驱赶过来。

　　旁观了一出刺客刺杀失败，昭华郡主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

　　九重天阙建立之初，就是统管天下人的王权机器，笼罩在其范围内，将受到秩序锁链的绝对禁锢。

　　当下，王妙华再不犹豫，招手唤出秩序锁链，对大启一行人宣判了死刑。

　　噗呲。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王妙华身躯一颤，呆呆地低头，看到一截贯穿她胸口的雪亮剑尖。

　　她回过头，死死盯着手持袖剑的谢宁，“你怎么敢——”

　　“杀你这个郡主吗？没什么不敢的。”谢宁依旧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浅笑，猛然一把抽出贯穿王妙华心口的剑，任凭鲜血飞溅在颊边。

　　王妙华踉跄摔下台阶，这辈子从未如此狼狈过，血液与生命力源源不断流失，将死的恐惧与滔天怨恨席卷理智。

　　她未及思索个中缘由，一心调度秩序锁链，只想要谢宁死！

　　“怎么会？”王妙华惊恐万分，“九重天阙为何不听本宫号令，你做了什么！”

　　谢宁垂眸，对上她满是怨恨的目光，“天阳王氏，不过一支是侥幸存活下来，王氏旁系中的旁系。”

　　“我谢家世代贵为天朝皇后，乃其正统。”

　　她笑得温温柔柔，吐出的话语却极尽凉薄，“彼燕雀尔，岂敢与鸿鹄相争？”

　　王妙华骇然瞪大双眼。

　　谢家人也拥有调度九重天阙的能力，甚至高于如今的王氏，此前却从未透露过这一点，再加上整个天阳境内都笼罩在九重天阙之下。

　　他们难道是想——

　　谋逆！

　　“你——”王妙华双目淌下血泪，一个字未说完便断了气，死不瞑目躺在春熙苑的花丛中。

　　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哎呀。”骆铃儿的一声惊呼打破这片死寂，“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奴家不会要被灭口吧？”

　　谢宁温和道：“还要你替我向小国师传口信，怎舍得铃儿妹妹死呢？”

　　说罢，她却看向了大启一行人。

　　季献桃将这出变故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先是刺客现身，然后是昭华郡主号令秩序锁链，最后就是这谢家谢宁出其不意杀人。

　　该轮到灭口环节了。

　　可他们连昭华郡主都对付不了，何谈谢宁？

　　几人表情沉重。

　　谢宁指尖一拨，便有一根秩序锁链自暗卫身体里抽出，少说也有五境修为的修士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声未吭停止了呼吸。

　　目睹这一幕的其他人呼吸也屏住了。

　　季献桃急声道：“将刚才那一幕泄露出去，对我们大启并无好处，反倒是任由谢家暗中发育，隔岸观天阳内斗才属上策。”

　　她话说得直白，却也在理。

　　谢宁轻哂，“将你们杀了灭口以绝后患，尤其解决你这个通玄圣体，才叫上上之选。”

　　话落，又是三两个暗卫倒地。

　　季献桃咬紧牙关，绞尽脑汁思索生路所在，识海压榨性的疼痛再度袭来，她眼前一片黑沉，瞥见带来的六名暗卫已经死光，接下来就要轮到她熟识之人。

　　“……住……手。”这一声她几乎用尽了力气从牙缝挤出，拼着玉石俱焚的念头，调动识海中奄奄一息的锦鲤。

　　忽听谢宁悠然叹道：“说起来平寰公主的驸马也是我谢家人，我与你算是亲家吧？”

　　季献桃一愣，被她这一声亲昵称呼叫得心里发毛。

　　“也罢，看在亲家的面子上，姑且放你们一马。”谢宁轻轻招了招手，秩序锁链散开，化作虚空中道道金色符文飞入在场所有人眉心。

　　她意态散漫，“此乃以九重天阙之名立下的誓约，今后你们将无法有意无意直接间接泄露今日之事半个字。”

　　符文共有九道，除谢宁之外，包括骆铃儿在内却有八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最后一道符文飘向远方。

　　昭示还有一位暗中潜藏的存在。

　　礼长老几乎是立刻想起，将季献桃的存在从他思维中抹去的手段，这是最后一名未现身的刺客！

　　他当即就要冲那处方向动手。

　　谢宁微微一笑，挥手间将所有人送出了秘境。

　　眼前一花，几人回到了秘境入口。

　　值守秘境的学长还笑着朝他们打了声招呼，叮嘱他们向悬赏殿提交任务的事宜。

　　众人却显得心不在焉，礼长老当先用神识扫过方圆千里，恨恨发觉暗处隐匿的宵小之辈不见踪影。

　　等远离了学长视线，礼长老跪下请罪。

　　“恕臣无能，秘境中受人暗算，未能及时保护殿下，方才更是没能找到最后那名可恨的刺客。”

　　季献桃心脉险些被毁，识海摇摇欲坠，伤势严重到现在仍未缓过来，惨白着一张脸未对礼长老留情，“回去后自行领罚。”

　　“是。”礼长老恭敬应道。

　　“阿姊。”姬瑶池看着她如今狼狈不堪的面容，眉眼间多出的一股戾气，怯怯唤了一声，心疼得几欲落下泪来，衬得仙童般的容颜一片悲悯。

　　季献桃难看的面色缓和了些，挣脱许乘风搀扶的动作，环抱住姬瑶池，一下下轻柔抚摸他的发顶。

　　“阿姊没事。”

　　阿姊只是清醒过来了。

　　起初季献桃以为，虽是一时贪图荣华富贵，当上这个假公主，她只求报临渊城之仇就心满意足。

　　后来她知晓，事情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临渊城处处谜团，她早已被卷入阴谋的漩涡中。

　　要想活下去，必须将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

　　直到刺客来袭，她被某种力量禁锢，被所有人抛之于脑后，浑身手段使不出，只能眼睁睁等死的那刻。

　　季献桃才明白，独善其身是一种多么天真可笑的想法。

　　那一幕仿佛预示了她的结局。

　　她的一切都假托于外物，姬姓皇室的血脉，九云诰，依靠丹药得来的修为，以平寰公主之名得来的法器赏赐。

　　濒死之际，只有神识与锻体才真正靠得住。

　　可这还远远不够。

　　四面八方潜藏的敌人都是冲她而来，只要她还是平寰公主，此生都将不得安宁。

　　以至于到了最后，狡兔死，走狗烹。

　　她被冠上的一切美名，都将在敌人倒下后，被自己人分而食之。

　　姬瑶池就是最终获利者，不论他是否自愿。

　　他将被簇拥在鲜花着锦中，而她倒在淤泥里静静腐烂。

　　凭什么？

　　就凭她不是真正的姬家人？

　　她既然担了平寰公主的风险，为何不能给予她应有的回报？

　　季献桃看着这个天真无辜的皇弟，拥住了他。

　　阿姊没事。

　　阿姊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姊恐怕，要做对不起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