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之补魂》泗段锦

15、补魂（十五）

　　外人并不知荀彧给曹操献了什么计策，又一月后徐庶果然单人骑马来归顺，丞相自然是高兴，可却没有要即刻出兵去打刘备的意思。

　　“丞相不忙，他老人家没把你那皇叔放在眼里呢。”摩柯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他现在忙着练兵征粮增加装备，看样子是打算秣马厉兵一举将中原和江东之地都拿下。”

　　“哪能那么容易。”重言的手指在面前的地图上划出个轮廓，摇了摇头，“那他打算何时出兵？”
　　“此乃军事机密，你还是去问丕公子吧。丞相的心意别人不能揣测，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还是知晓的。丞相近来对他日渐器重，这次出征肯定会一块儿带去长长见识。”
　　“你对相府的家事了解得倒是挺清楚。”

　　“没办法，谁让我现在身兼两职呢。 ”摩柯撑着头叹了口气，现在他战场上是曹仁的副将，平时就是曹冲的武艺师父。“我现在不仅深谙相府姬妾们的斗法的手段，对各位公子间的较量也略知一二。”

　　“那依你看谁最有希望继承世子之位？”重言也忍不住八卦了一次，摩柯看着他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天机不可泄露，说起来你现在是丕公子的人，我现在是冲公子的人，咱们的立场好像有矛盾，为了避嫌我还是先出去听毓卿唱曲吧。”

　　“摩柯。”重言叫住被外间歌乐声吸引的摩柯，他对自己的事情后知后觉，对于别人的心性看得却清楚。毓卿是个性情淡泊的人，跟摩柯却熟络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快，观其歌乐琴声，每次摩柯来去之后更是曲折起伏，只怕已经动了感情。然而摩柯却是一副全然不察的样子，他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是好是坏，所以心里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提点一下摩柯。

　　“什么？”摩柯停下来等重言开口，等了半天就见他端着个茶杯发呆，忍不住催促道。
　　“没什么，你去吧。”重言喝了口茶，他寻思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莫名其妙，浪费本公子的时间，下次叫我名字一次收银五两。”摩柯不满地念叨着拉开门走出去。重言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将地图收起来，忽然胸口一阵闷痛，眼前发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就倒在了地上。

　　摩柯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响声，停了一下立刻返身回屋，就看到重言手捂着胸口昏倒在地。他神色一变，急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叫了几声重言都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了？”曹丕今日难得心情愉快，得闲就特地赶来看重言，却没想刚到门口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摩柯测了测他的脉搏，感觉时强时弱很有些紊乱。
　　“来人，赶紧去请大夫，啊，不，公孙先生，快把公孙先生请来。”曹丕转头吩咐随从，一边让摩柯先把重言放到床上躺下。

　　重言浑浑噩噩地晕了好一会儿，再增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床上了，床前还围了一堆人，个个都神色凝重如丧了考妣一样。他一眼扫过去就忍不住笑出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人人见他醒过来都松了口气，公孙班站在床边，就近坐下了道：“公子勿妄动，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气闷胸痛的感觉吗？”

　　重言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诧异：“我很好，阁下是？”
　　“在下公孙班，字量德，受曹丕公子所托来替阁下察看病情的。”公孙班不急不慢地说。
　　“哦，劳烦先生了，也谢谢诸位。我无大碍，大概是因为近日睡眠不足有些劳累先前才会忽然晕倒，不必担心。”重言看了曹丕一眼说。

　　曹丕坐在桌边，闻言就转问公孙班道：“公孙先生以为呢，这当真是劳累所致吗？”

　　“呃，公子你之前可有这样猝然晕倒过?”公孙班问。重言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那之前可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也没有，之前不慎染过一场瘟疫，但也无大碍，或是偶感风寒，但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之后并无任何异样之感。”重言据实答道，同时觉得外伤无干，便未说出来。

　　“既是突然而发，在下一时也不好定论，不若好好养息，待我观察一段时日再说。”公孙班沉吟说，接着便给重言开了两副安神养气的药。

　　“多谢先生了。”曹丕送走了公孙班，转身回来看着重言道：“你最近忙什么了，竟能这样劳累？”

　　“这个，今日寻到几本好书，彻夜透读无暇休息，加之天气变化，可能一时不适应就这样了。”重言勉勉强强地找了个理由，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那阵心悸来得突然而剧烈，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就有种强烈的窒息之感，几乎就以为自己要死了。但这些他毫无缘由地，不想让曹丕知道。

　　毓卿和摩柯虽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都愿意把事情往乐观的方向说。经过三人轮番淡化开解，曹丕微蹙的眉头才稍有舒展，握住重言的手道：“这里地势高寒，交通也不便利，重言兄不如搬到我府上去，有什么事照应起来也容易些。”

　　这话来得太突然，重言愣了愣，在摩柯和毓卿的目光关注下尤其觉得怪异：“子恒多虑了，我堂堂一个男子，何至于晕倒一次就要特地迁居休养。”

　　毓卿是曹丕的宾客，这个时候自然就帮着曹丕说话：“二公子说得不错，这里始终是城郊山野，虽然清静，但住久了总还是乏闷，还是搬进城中方便一些。”

　　“那就搬到我那儿吧。”摩柯不识相地接嘴说，“我在南巷租了套房子，原本是准备自己住的，但没用得上，白空在那儿了。

　　这话倒合了重言的意，曹丕虽然没亏待过他，但让他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极度缺乏自由，虽然他其实也不需要多大的自由，但自我限制和被别人限制总是不一样的。曹丕就是想让重言留在自己身边，自然表示不同意，两人各有各的说法，相持不下。最后毓卿提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说是他预备搬回城中旧居，让重言同他一起住。

　　“那好吧，毓卿是个细心人，让他跟你住在一起我也放心。你走之后湘雨楼也空置了好久，我先着人去收拾一下。”曹丕勉强同意了。

　　“但我有个要求。”毓卿说，“让重言住到我哪里我自然是万分欢迎，但公子的金甲卫士们却不能随行，你知道我哪里是决不让闲杂人踏足的。”

　　曹丕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应了，“我将他们撤了就是，但重言与我是同命之交，你若照顾不好他我便唯你是问。”

　　曹丕和毓卿两人自顾自达成了协议，一边的重言和摩柯两人听着却甚是别扭，等这两人走了以后摩柯打量着重言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韩兄最近变金贵了哈。”

　　“少幸灾乐祸。”重言沉着脸道，曹丕对他好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感激，但自己好歹是只身闯荡，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物，如今连个起居住所都要叫人安排规制，就算他能坦然，也免不了叫摩柯嘲笑一番。

　　“我没有幸灾乐祸，我说认真的。”摩柯反身爬在椅背上道，“曹丕这人年纪轻轻就藏了一肚子心思，我不喜欢。他若真对你有什么心思我劝你还是三思，你就的性子就够无聊的了，他也不懂风趣，两人凑一块儿迟早闷死。”

　　“想太多了。”重言一边起身下床一边道，“我只是个过客。”
　　“可你现在是肉体凡胎，若他执意太甚，难保不会被勾起心思。”
　　“不会的。”
　　“嗯？”
　　“我想我的时辰快到了。”重言对神情疑惑的摩柯道，“，这只是个预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剩下，可在死之前，我还是想做点事。”

　　入冬之后天气愈加寒冷，曹丕让人将湘雨楼重新收拾布置了一番，赶在年前让重言和毓卿搬了进去。毓卿少即成名，可谓誉满青州，但他是个性情淡泊的人，风月场中打滚了几年又难免看透世情，于是自己出钱置办了这处产业，轻易不让人踏足喧扰。

　　重言搬进去后第一个来打扰的就是洛凌川，先是拉着毓卿说了半天恭贺他重出江湖之类的。然后就把重言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摩柯说你时辰快到了？”

　　“我的时辰四百年前就到过了。”重言说。
　　“讨厌，我说他，他。”洛凌川对重言的胸口连戳带指，“他若走了你还能留下吗？”
　　“我本就是来替他补足阳寿的，他的阳寿既然到了我自然也要跟着回阴司。”
　　“就没有办法能单独留下？”洛凌川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继续问道。重言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可为何要留下？”

　　“因为你欠本姑娘一件事还没做啊？”
　　“我们到冥界再算不成吗？”
　　“不成，人间事人间了。”
　　“那我劝你还是赶在我走之前提出你的要求吧。离了肉身之后我就只是个魂魄，就算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重言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