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施曦

23、我活，她活，我死，亦是她活

　　两个人在墓碑前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个小时，苏初幸福的手机收到了消息：方便的话我在京市有套房子，你到这儿来吧，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来。

　　宫澈的心思其实很细腻，他能顾虑到人的很多心思，即便是再相熟的人也不会完全信任，更何况是她和宫澈才认识几天。

　　苏初楹和沈鹿聆一起去的，宫澈的房子可以说是一栋庄园，就连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沈鹿聆都很惊叹：“能在京市有一座庄园，真的是不简单。”

　　其实宫澈的家庭背景她在网上查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大概，宫澈爸爸是京市人，妈妈是江城人，两方的条件都很好，属于联姻，不过婚后生活一直很幸福，跟苏初楹的情况比较像，都是两大世家的血脉。

　　沈鹿聆拉着苏初楹进去，甚至在最后还是问了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沈鹿聆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

　　宫澈今天穿的很简单，可举手投足间让人有一种矜贵感：“请坐。”

　　他给苏初楹和沈鹿聆一人倒了一杯茶：“催眠的时候这位小姐可能不能进去。”

　　苏初楹和沈鹿聆点头，沈鹿聆就在外面等她，看着窗外的喷泉，她心里又担忧又害怕，她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是如果这个真相会让苏初楹受到影响，她会难过。

　　宫澈带着苏初楹去了一个房间，房间的灯光很暗，窗帘都被拉上。

　　“你先躺下，我们马上就开始了。”

　　慢慢地苏初楹陷入了浅度睡眠，跟着宫澈的指引她慢慢地记起了很多事情。

　　那天是她去找的宋濯池，她缠着他：“哥哥，陪我过生日。”

　　宋濯池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他安慰她：“哥哥有事要忙，旁边有个空教室，你可以去跳会舞，好不好？”

　　苏初楹赌气去了旁边，她遇见了一个人，和那天追她的人很像，他给了苏初楹一个东西，并且告诉她：“只要按下这个，研究室就会停电，没了电脑辅助，你哥哥就能陪你玩了，不过这需要密码，是你哥哥设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其实这对苏初楹来说并不是难事，宋濯池的密码不是徐诗的生日就是她的祭日，可她对眼前的人有所怀疑：“我怎么相信你？”

　　那个人拿出了和温白羽的合照：“这个东西就是他给我的，他你应该认识吧？”

　　苏初楹一看果然是温白羽，而且需要宋濯池输入密码的东西一定很私密，否则温白羽也不会交给他。

　　迫切想要宋濯池陪她过生日的苏初楹就接过了这个东西，她输入：940214，显示错误，还有两次输入机会。

　　她又输入：120824，正确。

　　可好像并没有停电。

　　“还需要你哥哥的指纹。”

　　苏初楹拿着控制器就过去找宋濯池，此时的宋濯池在电脑上还在敲击着什么，苏初楹伸出递来的东西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后知后觉的宋濯池抬眼看到苏初楹手里的控制器，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她抢过苏初楹手上的控制器扔在了地上，在火灾蔓延时紧紧护住了她。

　　那一刻她知道这不是停电装置，而是研究室的自毁装置，这是宋濯池亲自研究的，为的就是害怕研究落入他人之手。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时越也在，他自作主张入侵了学校的监控系统，删除了所有的监控画面。

　　并且封锁了所有记者采访的消息，宋濯池到医院后没多久就离世了，苏初楹陷入了昏迷，并且眼睛受损。

　　苏倾和宋舟从国外赶回来，宋家和苏家也都从云城赶来，最后宋濯池的心脏捐献给了时音，眼角膜给了苏初楹。

　　苏初楹醒来后万念俱灰，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拒绝和外界的沟通。

　　时越说服了两家让苏初楹留到时园治疗，却没想到苏初楹在创伤后应激障碍慢慢好转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杀。

　　那天时越不在时园，江亭枫刚好在时园，就给她做了应急处理，送她去了医院。

　　至于和祁景的分手也是因为他的家庭接受不了苏初楹的精神状态，逼着祁景分了手。

　　时越篡改了她的很多记忆，这才导致了她会记错宋濯池的心脏受捐者。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停不下来的冰雹，生生砸在了苏初楹的心里，砸的她生疼。

　　苏初楹醒来后眼里尽是暗淡，像一副躯壳一样：“宫学长，多谢。”

　　“无碍。”

　　苏初楹出去后就在快要走到沈鹿聆前面的时候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沈鹿聆见状快去过去跪在地上扶着她。

　　两个人没有多言，沈鹿聆把车开到了书苑的公寓楼下，她扶着苏初楹上楼，打开门后苏初楹没有说话，她松开了沈鹿聆的手，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靠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前的一切都好黑好黑……

　　沈鹿聆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眼里心疼：“初初，无论真相如何，你还是初初。”

　　苏初楹语气哽咽，心里更是千疮百孔：“聆聆，是我害死了哥哥，如果我不闹着让他陪我过生日，如果我没有拿那个控制器给他，研究室就不会自毁，他就不会死，他甚至还把生的机会给了我，你说他怎么那么傻呢。”

　　越往后说苏初楹的话越来越哽咽，甚至中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鹿聆对她听到的这一切都觉得不可置信，可她又觉得宋濯池就是那样的人，他会用生命守护亲人，守护爱人。

　　她轻拍苏初楹的后背：“可你得活着，研究需要你，诗诗姐的真相更需要你。”

　　“可我才是那个凶手。”苏初楹眼含泪水看着沈鹿聆，她的眼里是对自己的责怪和痛恨。

　　沈鹿聆抚上她的头，眼里带着真诚：“可你不是凶手，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那些人才是。”

　　苏初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而盛洲却在这时来到了公寓。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匆忙，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感到意外，苏初楹好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她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好。

　　苏初楹见到盛洲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盛学长有事吗？”

　　盛洲略微弯腰道歉：“苏学妹，实在不好意思，没敲门我就进来了，那个时阿姨她自杀了，现在正在抢救中，我能请你跟我去趟医院吗？”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盛洲让她去肯定有她的道理，她问沈鹿聆：“聆聆，你想去嘛？”

　　沈鹿聆点头，她想再见见宋濯池，哪怕只是那个接受了宋濯池的心脏捐献的人。

　　几个人在车上，盛洲解释：“苏学妹，真的不好意思，可我劝不动枫哥，只有你能劝动他，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是我？”

　　盛洲看着苏初楹的样子，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说出来可能会让江亭枫生气，但是他还是要说，总比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苏学妹，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要听清楚了，枫哥她喜欢你，他和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不过都是利用关系，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顺从他母亲的意思毁了他爸的产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但是晚音酒居记得吧，我最近在查徐诗的事情时对你也略有了解，你喜欢喝酒，他就开了晚音酒居，里面的每瓶酒都是他亲自酿的。”

　　“你睡眠有问题，他就去拜访了香薰大师学做了助眠香薰，为了查徐诗的事情，他动用了盛家的关系，引起了江家人的不满，他跪了祠堂七天，甚至立下了约定，三年不能让江家鼎盛，他就被逐出江家，归还江家的所有东西。”

　　“从京大到书苑一路的灯都是他亲自装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学医也是因为你，因为他一开始学的不是医，而是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看看他，就只是看着他而已。”

　　“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徐诗和宋濯池死亡的证据，唯一差的是宋濯池电脑里的那个U盘，并没有毁坏，而是被人拿走了，枫哥打算等时阿姨稳定些就用生命去博一次。”

　　“他甚至想好了理由，如果他出了意外，就说他出国了，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苏初楹还在消化这些东西，沈鹿聆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是说江亭枫喜欢苏初楹奇怪，而是觉得两个基本上毫无交际的人，江亭枫会做到这个地步。

　　她看苏初楹的反应也是处在茫然中，可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她猜到了苏初楹的想法，她拉过她的手，鼓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医院后就看到了江亭枫一个人坐在地上，他甚至都没有坐在椅子上，抬眼见到苏初楹他以为是在做梦。

　　“我又眼花了？”

　　苏初楹弯腰，眼睛跟他对视：“还觉得是梦吗？”

　　江亭枫慌乱地站起来，甚至因为紧张而捏着衣角，他说话都变的断断续续：“你……怎么来了？”

　　“阿姨没事吧？”

　　“还在抢救。”

　　“很累？”

　　江亭枫点头，苏初楹浅笑，眼里带着不多的感情：“累的话，要抱抱我吗？”

　　江亭枫松开了捏着衣角的手，他似乎不太确定，苏初楹再次重复刚刚的话：“累的话，要抱抱我吗？”

　　苏初楹上前抱住了他，江亭枫也慢慢放松，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苏初楹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时园你救了自杀的我，这次换我救你，活下去！”

　　苏初楹的话传入江亭枫的耳朵里，再到他的心里，其实他今天想过了，如果时音在他的照顾下出了意外，他也没想活着。

　　所有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证据他也有，就差最后一步，宋濯池的电脑U盘，里面有着可以直接定罪的证据，U盘制作工艺奇特，并没有被毁坏，而是被人拿走了。

　　他愿意用生命去完成她想完成的事情，最后让盛洲随便找个理由，说他出国也好，什么都好。

　　他甚至立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留给她，保她一世无忧。

　　苏初楹骂他：“傻子。”

　　正在这时候时家的人和江老夫人也来了。

　　顿时场面有些乱。

　　“你妈没事吧？”

　　“我女儿没事吧？”

　　“我妹妹没事吧？”

　　“你是怎么照顾你妈的，她自杀你都不知道？”最后这一句话狠狠刺在了江亭枫心里，就连苏初楹都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长辈说出来的话。

　　说话的时老爷子的小儿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江亭枫回答，苏初楹站在了他前面应付着这些人：“时阿姨的自杀和他没关系，你作为长辈怎么不来照顾，出了事就来怪他，恕我无理，在场的人没有人能指责他。”

　　时展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本来想着帮着时音说话会让时老爷子另眼相看，可没想到时老爷子也眼神警告他不要妄言。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众人上前，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们的建议是让病人找个地方静养，如果再自杀，加上她的身体状况，活着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江亭枫远远看着病房里的一幕，里面都是时云的亲人，很多人希望她活。

　　而燕婷拍了下江亭枫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小枫，辛苦你了。”

　　江亭枫摇头：“奶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到你妈妈没事我就放心了，等她醒来替我问好，我就走了，免得她见到我又会想起我那个逆子。”

　　江亭枫明白燕婷的深意，他送了燕婷出了医院。

　　时越这边，苏初楹一脸冷漠，时越疑惑：“楹公主，你怎么了？”

　　“时越，我都想起来了。”

　　时越一愣，他所有的动作在那一刻停止，好久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不想你死。”

　　苏初楹苦笑：“可我也不希望被骗。”

　　“我……”时越有很多话全部都堵在了这一刻，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越，选择活不活是我的事情，你不应该随便就催眠我，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可是我不愿意。”

　　“那我们？”

　　“别再联系了。”

　　苏初楹说完就走了，时家已经决定把时云接回时园修养，在这之前沈鹿聆提出了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和这位阿姨单独相处一会？”

　　时家人同意了，所有人都在病房外，沈鹿聆看着时云的心脏处，她隔空伸出手，甚至没敢触碰。

　　“宋濯池，最后一次见你，以后就不见你了，我要向前走了。”

　　就这一句话，沈鹿聆出来以后时云就被接去了时园，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沈鹿聆单独找了江亭枫，此时的苏初楹还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发呆。

　　江亭枫很尊重她：“沈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放弃了学业做了国际志愿者，那边的工作刻不容缓，我走后希望你能照顾好初初，她现在知道真相肯定很难过，我陪不了她，我希望你能。”

　　江亭枫答应了：“我会的。”

　　“她肯定想要真相，我很自私，她哥哥已经去世了，她必须得活着，可以吗？”

　　江亭枫起誓：“我江亭枫，以生命为誓，我活，她活，我死，亦是她活。”

　　沈鹿聆听到这里才放心，她找到了苏初楹，她正在椅子上发呆，沈鹿聆用手挑起她的脸：“初初，我的工作在催了，我得走了，你要保重。”

　　“为了这双眼睛你都要给我好好活着，知道了吗？”沈鹿聆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激起她活的希望。

　　苏初楹站了起来：“我送你。”

　　沈鹿聆把她按着坐下：“不用送，我可是去做好事的，如果哪天出了事你可得给我收骨灰，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听到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才放心，她了解苏初楹，答应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

　　她只留给了苏初楹一个背影，却无人看到她转身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