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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轻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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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喜英听见这话,扭头看去,她斜后方靠近窗子的那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带着宽大的帽子,前面还挡住了脸,但声音是女人的。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那人站起身,一身藕色罗裙,外褂是玉色夹袄,身材纤细,一步一履间尽显矜贵。
苏喜英虽然没有看见她的脸,却好似已经看见她的容颜。
“我是在与二位姑娘说话,如若不嫌弃,可借宿我那。”温润的声音。
苏喜英怔住,依旧保持警惕:“多谢姑娘好意,我和妹妹就不打扰了,我们有去处。”
“是吗?可是建州的客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喜爱看人衣着。”那女人声音温柔却正好戳中她们的点。
苏喜英皱紧眉头:“看人下菜碟的小心眼货!”
女人笑出声来:“姑娘是个真性情的人,我很喜欢你的性子,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若是担心,可以去看一眼,不想住也可以换身衣裳去住客栈。”
话说到这份上,苏喜英有些犹豫,她看了豆蔻一眼,轻点了下头。
“我们会按照客栈的价钱给你。”她说。
女人倒也没拒绝,只在前头带路。
建州到了夜里,街上冷清很多,苏喜英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一处院宅,不算隐蔽,但位置不错,清幽的很。
一旁跟着的丫鬟推开门,女人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进来吧。”
苏喜英牵着豆蔻,左右四顾,胸腔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走的不是大门,一进来就是一条曲折的小路,两侧种满了竹子,竹叶的影子洒落在石板路上。
跟着前面人走了一小段路,那女人推门进了一间屋子,苏喜英在门口迟疑一刻,便也跟着走进去。
那人进来之后便摘掉了宽帽,苏喜英才借着烛光看清她的容颜。
而在她瞧清之后,微微倒吸一口气,一是震惊她容颜之美,二是惊诧她面上疤痕,而那疤痕并没有影响她的美。
女人侧着身子,留着疤痕的那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徒留美貌示人。
苏喜英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慌又移开视线。
“无碍,你的眼神已经是善良的了。”女人低笑又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苏喜英抬眸看去:“你唤我英姑就行,这是我妹妹,豆蔻。”
“轻竹,我的名字。”她说
一旁一直无话的豆蔻忽然开口问道:“哪个字?”
轻竹瞧了她一眼:“举足轻重的轻。”
豆蔻一听,脸色随即恢复正常。
轻竹莞尔一笑:“怎么了?”她眼睛看着豆蔻。
豆蔻轻摇头:“没事儿。”
苏喜英在嘴里轻轻地复述了一遍,又问:“轻竹姑娘为何要帮我姐妹二人?”
轻竹坐在桌边,仰头看向她,笑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话一出,苏喜英拧了下眉。
轻竹见状又笑了下,解释:“与你说笑的,为的是姑娘方才食肆里的那番话。”
她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丫鬟端着托盘走进来。
“夫人,老爷在寻您。”
苏喜英瞪大双眼,现才知道她竟已成亲了。
轻竹点了下头:“告诉他,我稍后就来。”
丫鬟退出去后,轻竹抬手叫她们坐。
苏喜英坐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没想到你已经成亲了。”
轻竹嘴角扬起:“是觉得我这样的也能嫁人吗?”
苏喜英不悦,声音泛冷:“若是你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轻竹给她和豆蔻倒了杯茶,语气有些愧疚:“是我的错,只不过从忆相阁出来之后,便没遇到过姑娘这样真性情的。”
那三字一出立马将苏喜英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她惊诧:“你知道忆相阁?”
轻竹托起茶盏,点下头:“不仅知道,还在那里待了十年。”
苏喜英和豆蔻对视一眼,神情震惊不已。
轻竹抬眸瞧了她们一眼,温声道:“不相信吗?”
苏喜英下意识回道:“不敢相信。”
轻竹一顿,她右侧脸颊的疤痕似乎隐隐作痛,她弯了下唇:“没什么不敢相信的,方才听二位的意思是想去忆相阁?”
“是,那我们进去容易吗?”苏喜英回。
轻竹抬眸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是有人约我在那见面,但我们第一次来建州,不太知晓这里的规矩,想问问夫人。”苏喜英将事情简单化。
轻竹放下茶盏,撩起眼睫:“能约你在那见面的人,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语中的。
苏喜英垂下头:“你说的没错,但我有很重要的人被他们掳走,我必须要去。”
轻竹站起身:“罢了,我明日替你走一趟。”
苏喜英猛地站起来:“多谢夫人,这个就不麻烦夫人了,我们自己可以。”
轻竹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转过身,她面上的疤痕似乎泛着光。
“虽说是枷锁,但也不要主动揽在身上,既是有人用计,又何苦偿了他们心愿?”
她说完便推门离开,而苏喜英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
城内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巷。
“找到了吗?”
“回主上,尚未找到。”
李成州骤然转过身,眉眼间俱是冷厉:“不是说看见她进城了吗?”
“主上恕罪,是属下跟丢了。”
李成州拧紧眉,冷声道:“你方才说这次不是章王?”
那人垂首应道:“属下在章王府邸时,听到他们在找苏家夫妇,想来应该不是章王指使。”
李成州垂下眼睫,思考片刻说道:“最近你不要再露面,回去后让张渊来见我。”
“是。”
李成州站在窗前,二楼的视角让他视线清晰很多,却看不见自己要找的人。
当知道她来了建州时,他难以抑制兴奋,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到了建州,却依旧见不到她。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才收回思绪。
“主上。”
李成州沉声:“进来。”
门口的人推门进来,李成州瞧了他一眼:“有个任务交给你。”
张渊躬身拱手:“主上吩咐。”
李成州瞥向窗外:“帮我寻个人。”
——
竖日一早,苏喜英二人早已醒来,但不便在别人家中走动,只得在屋里等候。
直到看见轻竹,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轻竹指使身后的丫鬟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对苏喜英她们说:“这是我没穿过的旧衣,若是二位不介意,可以换上。”
苏喜英瞥向托盘,一桃红一藕粉,颜色都很娇嫩。
她也看出轻竹似乎很喜欢嫩色。
轻竹见她们不动,笑着走过来,拿起那件桃红的递给苏喜英:“这件称你,这桃红更娇俏。”随后又看向豆蔻,“姑娘温婉,藕粉极佳。”
“你们快换上吧,随后与我出去一趟。”轻竹说。
苏喜英问:“是去忆相阁吗?”
轻竹点头:“知你们焦急,便随我一道。”
苏喜英感激地瞧着她,轻竹笑着点了下衣裳,她才回过神来转身去换上。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苏喜英换上那罗裙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这两日都没怎么休息好,她眼下的乌青以及苍白的脸色都在这罗裙的映衬下,好似都缓解了好多。
“很漂亮。”轻竹看着她们两感叹道。
苏喜英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忽而想起上一次装扮还是在成亲那日,她沉下眼睫,轻抚身上的衣料。
“夫人,咱们要出发了吗?”她问。
轻竹点头,转身将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来到昨日进来的侧角门。
苏喜英和豆蔻紧跟上。
门外有一马车候在那里,苏喜英瞧着这个带轿子的马车,她只见过,还未坐过。
丫鬟要扶着她上车,被苏喜英摆了下手,她提起裙子,一步跨了上去,随后又转身将豆蔻拉了上来。
苏喜英靠着车壁,她轻轻地掀起车窗帘,外面是来往的行人,她发现在建州大家很少有穿粗布衣,大多数都衣着华丽,又想起昨日轻竹说客栈见人衣着待客,顿时对这地方失去好感。
她放下车帘,脸色不太好。
轻竹瞧出来,问道:“怎么了?”
苏喜英看着她,也不避讳,直言道:“这建州人都是这样瞧不起人吗?”
轻竹用绢帕掩口笑道:“姑娘觉得我是吗?”
苏喜英一怔:“夫人善良仁义,怎么能与他们相比!”
轻竹摇头,嘴角含着温柔地笑:“姑娘心思单纯,这看人万不可只看表面,我在那风月场所打拼多年,学的只有眼色和手段。”
豆蔻忽然开口说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是此番帮助我们是别有他意?”
轻竹望着她,眼神里含着探究:“姑娘年龄不大,却稳重的很。不错,我确实有求于你们。”
苏喜英望过去,心里戒备起来,问:“是什么?”
轻竹拿起绢帕擦了一下脸:“不着急,等我去了忆相阁再说。”
苏喜英拧了拧眉:“还望夫人直言,我们姐妹二人初来乍到,并无金钱人脉,怕帮不上夫人的,这忆相阁虽是青楼却不是豺狼虎穴,我们也不是去不得。”
马车缓缓行驶着,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苏喜英刚想叫停,轻竹便笑了出来。
“行吧,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我是有求于这位姑娘。”她话是对着豆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