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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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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喜英正在院子里和豆蔻说话,忽然听见前面丫鬟来报,说是府门外面有人求见。
豆蔻动作一滞,看过去,问道:“是什么人?”那次事情之后,她便警惕很多。
丫鬟说:“是个妇人,奴婢瞧着还是个有身孕的。”
豆蔻下意识望向苏喜英。
她们二人来到大门口,将门打开后,瞧见了外面站着的小腹拢起的妇人,虽然看不清脸,但她们都知道这人是赵如棋,她身上披着披风,头上戴着披风兜帽,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瞧见门开了,才抬起头来。
“好久不见。”赵如棋弯了弯唇说。
苏喜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一丝轻松愉悦。
豆蔻看着她,复而又看向英姑,苏喜英明白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进府说话。”又嘱咐丫鬟扶着她,却被赵如棋婉拒。
“我来只是跟二位告个别。”她说。
似乎是瞧出她们的疑惑,赵如棋笑道:“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我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该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了。”
苏喜英没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赵如棋笑而未答,只欠了欠身子:“从前种种,我所做的一切,给二位带来的伤害,我今生无力偿还,来世当牛做马来还债。”
此时时辰尚早,路上没什么行人,但阳光已经透过晨雾洒了下来。
苏喜英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林志的事情,还未想好,便听见豆蔻抢先说了出来:“林志死了。”
她话一毕,苏喜英明显看出眼前人身子一顿,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平静地声音。
“然后呢?”
苏喜英目光锁在她面上:“你知道。”
赵如棋抬起头,藏在兜帽下的双眸看不清情绪,苏喜英更加肯定她已经知晓了,甚至......
“这个世上,除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没有谁还值得我去付出真心。”
苏喜英能理解她,甚至觉得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她轻声道:“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
赵如棋点了点头:“我会的,也同样祝愿你们如此。”
待她离开后,豆蔻诧异地问:“英姑,你刚才和她在说什么?”
苏喜英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反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在她面前提起林志?”
豆蔻沉思,随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林志可能已经见过她了。”
苏喜英点头:“我方才也是这个意思,看她反应,应该是了。”
豆蔻叹了口气,只觉世事弄人。
......
承乾宫内。
朝阳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寝殿内,柔和的阳光却暖不了满室的阴冷。
李成州端着汤药候在康德皇帝龙榻前,榻上之人病色浓重,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直到碗中汤药冷掉,床榻上的人才慢慢转醒。
“咳咳...”皇帝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看清床前是何人。
“父皇,药冷了,儿臣让人去热。”李成州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他便站起身,准备要离开。
“成州。”病重而低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李成州止了步。
李成州背影微微一滞,还是抬脚出去,将手中的汤药交给候在门外的大太监王忠。
王忠接过,顺着问了句:“殿下,皇上如何了?”
李成州道:“父皇已醒,劳烦公公去请太医来。”
王忠接下指令便退了下去,李成州转身回到殿内,殿门重新关上那一刹那,康德皇帝转动眸子看向他:“你...怨朕?”声音无力又嘶哑,彷佛用尽全力才说出来。
李成州敛眸,过了一瞬,抬眸道:“父皇,何出此言?”
康德皇帝眼中疲惫之色异常明显:“你怨朕。”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李成州也不再转弯抹角,直问:“父皇之前不是让我留他一命吗?如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冷淡,仿若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干系。
皇帝听完之后,再次闭上了双眸,片刻后睁开浑黄的眼,看向李成州时,眼中情绪复杂。
“那你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说完又猛地咳起来。
李成州站在床榻不远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儿臣多谢父皇替儿臣扫清障碍。”
康德皇帝的脸因咳嗽而涨红,他缓了好大一会儿,声音从喉腔里支离破碎地挤出来:“成州,你会是燕祁的好皇帝吗?”
李成州动作一滞,撩起眼皮:“父皇,您将儿臣推至这一步,是希望我是,还是希望我不是?”
未等皇帝回答,他又冷笑道:“弑亲逼父...父皇,您觉得儿臣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他话音刚落,皇帝又咳了起来,李成州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地上摇曳地树影。
“朕替你解决了你的困扰,你却恨朕。”康德皇帝说。
李成州笑了,他啧了一声,惋惜道:“可惜了,您为儿臣做的这些,燕祁百姓都看不到您的良苦用心。”
“朕做的不就是你要做的吗?!”心中来了气,皇帝梗起脖子,喘着粗气喊道。
李成州垂首,嘴角勾起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里面渔翁可不会沦为众矢之的。”
他原本可以有更好地办法,却没有想到被他父皇抢先了一步,而今父皇病重,于他而言只是罪加一等。
如今他早已看明白了,这么多年,不论是他还是李誉林,抑或是其他人,都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李誉林通敌叛国,这种存在隐患的棋子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皇帝瞪大双眸紧盯着他,过了一瞬便闭上眼,胸口起伏不定,怒道:“出去!”
李成州瞧着他,随后拱手道:“父皇好生休息,儿臣便先行退下。”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方才脸上的温顺转瞬即逝。
殿门外候着的王忠瞧见太子殿下的脸色一时拿不准要不要进去,就在犹豫时,听见里面传来呼喊声。
“王忠!”
他立马躬着身子小跑进去。
李成州余光瞥向后面,随后冷着脸离开了承乾殿。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他在这皇宫待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里如此让人窒息,不算高的宫墙,却彷佛是高不可攀越地牢笼,一点点收拢,将他困死在里面,永生。
“殿下,娘娘还未醒,奴婢.....”
李成州一路走到了母后的寝宫,听到这话他拦住那宫女,只说路过探望,说完便转身离开,正准备回东宫,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人多日未去看过了。
扶蒻阁处在宫城的末尾,这里幽静偏僻,很少有人打扰,殿宇也不似其他宫殿那样华丽,在这皇宫之中显得有些质朴。
李成州走到宫门口,见宫门半开着,便走了进去。
殿内传来清脆地读书声。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知道什么意思吗?”一温柔女声问道。
“当然知道,二哥曾告诉过我,忧民之艰,护民之利,乐民之喜。”清朗地声音传到了李成州的耳中,他提了提嘴角。
“殿下...”寝殿外候着的宫女要行礼,被李成州拦住,他掀开帘子走进去。
书案前的李慈抬起头,瞧见李成州时,眼睛亮了亮:“二哥!”
说完他便放下书,站起身小跑过去,欣喜道:“二哥,怎么来了?”随后又有些埋怨,“二哥,可是许久不曾来看我了。”
李成州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最近忙了些,这不是来了?”
书案前的女人站起身,面上挂着柔和地笑:“你可算是来了,这些日子你不来,都不知道他提了多少遍你。”
“长姐。”李成州拱手行礼道。
李绩柔伸手扶他:“行了,你们兄弟二人聊吧,我去小厨房看看。”
方才还在委屈的李慈,面上低落情绪转瞬不见,他拉着李成州走到书案前:“二哥,快看我写的文章。”说着将案上的纸张拿了起来。
李成州接过来,这是他之前留下的小试,他从头到尾细细地读了一遍,面上露出欣慰的笑:“不错,大有长进。”
李慈更开心了,他一向最喜欢二哥,也最敬重二哥。
“二哥,那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二嫂?”李慈眨着亮晶晶地眼望着他。
李成州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之前似乎是答应过他,若是学有所长进,便让他见见。
李慈见他不说话,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出了什么事,撇了撇嘴道:“二哥,不行吗?”
李成州犹豫片刻,解释道:“不是不行,只是要等——”
他还未说完,李慈就背过身去,瞧着有些气呼呼的:“二哥,这话我都听了很多回了,五岁的时候你骗我说母妃会回来的,如今我已经十三了,不会再相信了。”
李成州扶额失笑,无奈道:“好,我答应你,过两日,我过两日一定带你去,如何?”
李慈立马转过身,方才的委屈全然不在,惊喜道:“真的吗?”
李成州点了点头。
“那我们击掌!”李慈将手打开,朝向他。
李成州无奈地笑了笑,和他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