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之风起长安》冯轸

6、第 6 章

　　郭解边跳下树，边对着重儿恶声恶状道：“小侍女懂什么。我是来见你家翁主的，速速让开......”
　　可重儿越发瞧着他不似好人，不仅不让开，反而将凌月挡的更严实了。
　　凌月瞧着心下熨帖，不过还是在摸了她的头之后，令她退开了。
　　郭解仍旧不满意，“再退开些，离远些，我与你家翁主有些私下的话要说，不是你这个小侍女能听的。”
　　重儿一点都不搭理他，只是看向凌月等着指示。
　　凌月冲着她点了点头，“去那边玩吧，若是有人来了，记得来告诉我。更重要的是，若是这个人有任何不轨之举，记得大声喊人。”
　　闻言，重儿自觉身负使命，严肃地点了点头，才去了凌月指向的地方，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郭解一眼。
　　郭解被两人弄的一哽，“小翁主，好歹也是旧识，不必存如此重的疑心吧。”
　　凌月却不曾因他的一句旧识就囫囵过去，而是紧追不放道：“你都擅闯进别人的园子了，缘何令人信赖？我不与你掰扯你在这里的目的，倒是你如何进来的，必要给我交代清楚。”
　　郭解无奈，“小翁主，我若是真有歹意，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我？”
　　凌月冷着脸道：“这话该我说才对，若非是顾忌着旧日的些许往来，你又如何还能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郭解也不由得沉下了脸色，“算我多管闲事......”作势欲要走。
　　只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看起来似是冷静了下来，带着稍许疑惑打量了凌月几眼之后，似有所悟道：“翁主脾性比之先前有所见长，怕是为你口中所忧之事吧。在下恰巧为此事而来，可为翁主解忧......”
　　闻言，凌月亦打量了郭解几眼，不出意外笑了出来，“郭小郎，幸好今日的风不刚烈，否则你怕是......”
　　哪怕未有说出，郭解也知她要说风大闪了那信口雌黄的口舌。
　　郭解同样笑了，不与她辩这一时，而是直戳要害，“小翁主，听闻你要成婚了，可看着并未有多少喜色，不在家中备嫁，反而躲到了庄子上，莫非是对婚事不满吗？”
　　凌月瞬间变了脸色，看向郭解的目光也变得犀利异常。
　　郭解忙解释，“在下并非是来惹翁主的不快，而是想来问一问翁主......”
　　说至此处，郭解顿了顿，脸上存了一丝迟疑，挣扎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般道：“翁主可愿与我一道离开，抛却身份的枷锁，只凭自己的心意率性地选择一次？”
　　足够大胆，甚至称得上大逆不道的话，却意外地令凌月冷静了下来，“郭小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怂恿未来的太子妃逃婚？你有几条命能逃得过刑狱之祸？”
　　凌月突然就笑了，我是何人？馆陶长公主之女，生来受封翁主，自有食邑供奉，又深受两宫宠爱，且太子为我未来夫婿，如此身份，你让我抛却去做那山野草民吗？究竟是你白日发了癔症，还是我无故犯蠢。此种话莫要让我闻听第二次，否则凭你是何人的外孙，又师奉何人，也莫能毫发无虞地走出这里。”
　　凌厉的措辞，却让郭解有松口气之感，随即自嘲道：“凭着一股冲动上头，便找到了翁主这里，问出了可能会挨刀钺斧斫之言。若翁主真的应了，在下怕也会退却，毕竟皇权之威，谁又敢真的直面。只是想到经年前，常常站在院中，望着院墙外的飞鸟出神的小娘子，便再不能静下心来。虽相识不过数日，但在下心有窃喜，只因那满院之人只有我稍稍地窥视到了小娘子的真心。如今亲耳听得小娘子的回答，在下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说着拱手道：“愿小娘子与夫婿相爱和顺，子孙绵延......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无期了......”
　　凌月仍旧侧着身体，作出不愿理会的姿态。她不知郭解是何表情，或许有失望，或许有释然，亦或许是其他......
　　但她如此才是对此件事最好的终结。她知道人已经离开了，只是仍保持这个姿势，定定地看着满树的粉白......
　　直至重儿小跑过来，“翁主，那个人已经离去了，重儿见他走向了桃林尽头。”
　　“桃林尽头？”凌月这才重新恢复了思考，“后面便是荒林了吧？”虽也属于庄子，但到底疏于打理，被他抓到漏掉悄悄潜进来也不奇怪。倒也要感谢他今天的梁上行为，知晓了防卫的疏漏之地。若被真的宵小摸进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凌月即刻有了主意，边抬步往回走，边叮嘱道：“方才见了那人之事，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即使你的兄长也不可，明白吗？”
　　“是，重儿都听翁主的......”
　　凌月摸摸她的头，“待桃树结果子了，任你随意摘取，无论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随你吃个够。”
　　“真的吗？多谢翁主。”看那样子恨不得这一丛丛枝丫立刻就挂上果子。
　　凌月这才想到，这桃果至少要等六月之后才成熟了，届时她已嫁去了宫中，哪还能再留在此处。
　　不由摇头失笑，“我也开始作此等空口白牙的承诺了。”
　　重儿不解地看向她。凌月再次笑了，“莫要担心，未央宫也有一处桃园，总能让你吃上果子的。”
　　待得回到前院。凌月令人唤来庄子上的护卫，说是桃园那一处挨着后面的荒林，万一被山上的野兽闯进来，总是不安全的。令他们分出人手来守在那一处。且令他们再详查一遍庄子的安全性。莫要有疏漏之处才好。
　　既是凌月的要求，众人自是不敢怠慢，且凌月的身份也令他们不敢有任何疏忽，毕竟未来的太子妃若是因他们护卫不利，哪怕伤到了一根头发丝，他们怕也得斧钺加身。
　　因而不仅加强了现有的守备，偏僻之地的巡守也更加严密，所有人更是变得警惕异常。哪怕是有个风吹草动，皆要再三确认无异常才罢休。
　　且说郭解这边，寻到义无名时，天色已是全黑。若不是义无名提前有交代，差点被主家认作翻墙进来的盗贼。
　　到底是惊扰了一场，义无名向主家告了罪，得到主家的谅解之后，才将人领至了自己的屋内。
　　关上房门就迫不及待问道：“你到底去了何处，莫不是真的去做了那匪盗之事？”
　　郭解躺靠在草席上，一副累坏了的模样，说话也有些漫不经心，“大概比匪盗之事还要严重，去拐带好人家的小娘子，只可惜，小娘子舍不下家中一切。就无情地驱赶我离去。”
　　义无名没好气道：“你这一路一直与我吃喝同住，上哪里去结识好人家的小娘子，便是扯谎，也扯个令人信服的。”
　　郭解翻身背对着义无名，边说道：“是啊，谎话......放心吧，没做杀人越货之事，不用忧心被官家的人寻上门。”
　　如此痛快地否认，倒让义无名开始怀疑了起来，“你莫不是真的去拐带人家小娘子，被人家父兄逮到狠狠打出来了吧？”
　　只想默默吞咽一切难堪，无意与义无名多言的郭解到底是被勾出了不耐。猛地坐起身，一脸烦躁道：“我说义老头，你现下是越来越啰嗦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我告诉你，我去见了那位小翁主，问她愿不愿意随我走......人家自是不愿......你可安心了？”
　　说完又躺下了，完全不顾已经僵住了的义无名。
　　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自己听到的话，义无名立刻破口大骂起来，“我安心个屁......那是......”到底怕被人听了去，生生压低了声音，“那是未来太子妃，你也敢......”
　　义无名先是捂着胸口，再是在屋中走来走去，一副天就要塌下来的样子。
　　郭解稍稍冷静了之后，知是自己迁怒了，也怕义无名真的气坏了，毕竟有了一定年岁了。
　　再次坐起身，口气虽仍是硬梆梆，好歹将事情简单地说清了，间接算是安慰到了急的不行的义无名。
　　“我是悄悄潜进去的，并未惊动任何人，离去时，也未被人见到。那位小翁主你也有所了解，此事过去便过去了，她不会抓着不放的。你就当不知道就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离开......”
　　义无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未想到，你竟然......”
　　又觉得多说无益，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你...现下可是息了心思？”
　　郭解自嘲道：“我也怕刑戮加身......”
　　“那便睡吧......”
　　虽如此说，义无名却久久不能入睡。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对一旁的郭解道：“你也到了年少慕艾的时候，我去封信给你家中，嘱咐他们替你相看一门妻室，待到你回乡，便行嫁娶之礼。”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静默的屋内突然响起一道不满的声音，“义老头，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从梦中惊醒的刘彻，尚能感受到梦里的那股躁动。还未等他彻底冷静下来，就听得值夜宫侍小心问道：“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刘彻本欲令其退下，继续值夜，只是寝衣下的黏腻之感，到底让其蹙起了眉。
　　因而出口的话就变为了，“去取新的寝衣过来......”
　　宫侍应诺退下。不过片刻便捧来了新的寝衣。
　　刘彻边换上新的寝衣，边道：“明日一早将换下的寝衣烧掉，莫要令人看到，也莫要声张。若是流出任何风声，这太子宫就容不下你了，明白吗？”
　　宫人战战兢兢道：“诺，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