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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谢家 ...

  •   刚入夏,暑气凌人,西市早已有人托着小车,车上被秸秆覆盖,时不时有一丝丝的白烟冒出来。

      托着车的人叫喊着,“卖冰,卖冰。”

      宫中也在一日之中装上冬日里存储的冰块。

      朝堂上,每个柱子旁都摆放着方形青铜器,里头被填满了冰块,可还是无法避免百官之间激烈火热的争吵。

      左边吵完,右边吵。

      “这怕不是你做的罢,才不让彻查。”

      “启禀陛下,此人不可信,微臣恐其从中作梗。”

      渐入夏的燥热,让矛盾更加激烈,最后不欢而散,不过土地兼并之事最后落到了刘家手中。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端高兴地接下,并打算大有作为。

      散朝后,有人问谢元义,可知背后之人是谁。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回头望向王建赟和刘端的方向。

      此时,刘端拿着笏板的手微微发抖,虽看不清王建赟的脸色,但单看刘端,也知道他的脸色不佳。

      “王家向来喜欢广结‘良缘’,这回应当是结到与他相称之人。”

      说罢,谢元义收回视线,向宫外走去,旁边人也只是多看了两秒,刘端用衣袖擦汗后,便紧跟上谢元义。

      谢元义一上马车就听到侍从道:“皇后娘娘已先一步到了府中。”

      ……

      今日是谢容兰回谢家省亲,虽然其夫无法陪同,但是带回来的一箱箱金银珠宝也算弥补了一些。

      谢容兰在宫中亦听到一些有关谢璟和沈施的事,又与父亲通信明了了来龙去脉,这次省亲谢元义让她多劝劝谢璟。

      看到心中的内容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谢璟的态度,就不会有私奔这种事发生,她都撮合多少次他和王芷嫣。

      谁人不知,王芷嫣满心满眼都是谢家的嫡子,然而谢璟这个榆木脑袋却对她无感,还偏偏心悦沈施。

      从家世到相貌,王芷嫣那里比不上沈施,或许但真如民间所传那般谢璟被下了蛊。

      穿过竹海,谢容兰走进谢璟的院落,此处她只有幼童时来得频繁,那时她母亲还在,后来等她母亲离开,她尚且年幼,便被带到离谢元义最近的院子里。

      谢璟的院子与过去没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当初她母亲带着他们种的树长得比她还高,树下留出的阴影已经足够几人乘凉。

      听见轩中有动静,遂靠近敲门,果不其然,谢璟就在里面。

      门一打开,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谢璟不修边幅的模样,哪还有此前被称赞的翩翩公子风范。

      第二眼向屋内看去,映入眼帘的皆是沈施的画像。

      谢容兰推开谢璟搭在门上的手,闯进屋中,到处被挂着画像,就连观赏用的盆栽上也有。

      “谢璟,你是疯了吗?”

      谢璟收回双手,转身有坐回到椅子上,拿着笔,沾墨在纸上画着。

      走进一看,是一副尚未完成的沈施的画像。

      谢容兰将桌上的画纸扯开,毛笔与纸面接触,留下一道又长又粗的墨迹。

      “你可是谢家的长公子,何至于对她如此?”

      “容兰,还给我。”

      谢璟依然坐在木椅上,但脸上已显愠色。

      “不给,这么多年来,我就不懂了,芷嫣那里比不上那沈施。”

      画卷被无情地丢在地上,谢容兰的神情亦不见得有多欢喜。

      毛笔被重重地拍在桌上,笔尖的墨迹与桌面撞击后,弹到了按在毛笔的指尖。

      “她那里比得上?”

      “至少沈施不会故意跳湖陷害她人,还撺掇三五好友一同装病,又散布谣言让人背上恶名。”

      谢容兰转气愤为惊愕,“你……你早就知晓了。”

      “是,那日我就在王府,恰巧在王兄的屋内,将湖旁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谢璟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完了,语气起伏平缓,情绪却饱满丰盈,似乎不满在他心中发酵多时,这句话在心底也已演练千回。

      话落,谢容兰低头皱眉,又忽然抬起,“不对,你在骗我是不是?以你的性格若是你一早就知,应当一开始就阻止事态的发展。”

      “没错,那日我深思熟虑后,回府便与父亲谈论了此事,但父亲说此事不过小女子间的戏耍罢了,不必理会。”

      他紧紧盯着谢容兰,“不久前,我才知晓这也是他默许的,你和他都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谢容兰后退半步,扶着柱子才站稳。

      然而谢璟并不打算放过她,他要将一切都说出来,让她好好审视自己。

      “千方百计让你成了皇后,又要让我娶王氏,不就是想要权力,想要谢家永远处于权利中心的位置吗?”

      沾了墨的指尖划过桌沿发出轻微的响声,在整个屋中却格外清晰,在棕黑色的桌几上的墨迹并不明显,一路延伸到了桌角。

      当手从桌面上脱离时,谢璟站在了谢容兰正前方,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从小宠大的妹妹,如今成了宫中的娘娘,还是权势最大的那位。

      “若你是如此想的,难道你一路锦衣玉食不是谢家给的吗?”

      “你身为谢家嫡子,却半分不愿为谢家着想,你担得起你今时今日所得到的一切吗?”

      “如此看来,谢璟你就是个懦夫。”

      “更何况,你以为沈施也与你心意相通,心悦于你吗?”

      谢容兰将手从柱子上放下,侧身指着画像中的人,“她与我并无差别,我今日所为是为谢家,而她的立场也永远站在皇家那边,你不过是她路途中的垫脚石罢了。”

      “可笑至极的蜉蝣,被人玩弄于手掌之间,却浑然不知,你与她私奔那日,她可曾出现?”

      说着说着,她面上划过一分嘲讽,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明这是给他的还是自己的。

      墨落白雪的手伸进袖中,取出一枚木簪,举起道:“这是我十七那年赠予她的木簪,落在城南。”

      “明明此前我小心警慎,未曾透露过一点风声,为何我才到城南不久,谢家的侍从便找了过来,还有沈施落下了木簪,哪她是被谁带走了?”

      一声叹气,谢容兰眼底泛红,朝上望,好半天才缓过来,对着谢璟说:“你怀疑是我泄密?”

      “只有你既可从沈逸那知晓来消息,又可与谢家通信。”

      有时气愤到极点,表现出得却是与之不符地大笑,她用手指着自己,“我?”

      “我何德何能能得到沈逸的信任,他与你一般,只关心那淑妃,除了大婚那日,夜夜宿于双宜宫,就是被冷落了想方设法也要钻进去,你可知,这半月来多少箱赏赐进了双宜宫。”

      “可凤栖宫那晚不是备着好酒好菜,奇珍海味等着他,派去传信的宫女永远带回来的皆是‘陛下无言’。”

      “就连此回省亲带回来的都是我的嫁妆。”

      “哈,好一个‘陛下无言’,他将谢家置于何地?”

      尽管谢容兰的头一直是往上扬的,却还是避免不了泪落下来的宿命,就像她也无法推卸掉她要进宫为妃一样。

      然而这滴泪还未落到面中就被擦去,连带着底粉沾到指尖。

      她又望向谢璟,“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不是?”

      谢璟摇头,说的却是,“容兰,你变了,父亲把你雕琢得和他如出一辙。”

      他说话的语气平缓的没有谢容兰适才气势的一半,“母亲离开就是因为父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谢容兰后退半步,脚后跟踩到画轴,随后跌落在地上,“不可能,父亲说的明明是母亲变心,遂放她离开。”

      傅兰与谢元义和离时,谢容兰正巧不在府中,而谢璟则是全程经历了这一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父亲与母亲争吵不断,甚至到了和离的地步。

      他想去缓和两人的关系于是跑去父亲的院落,单单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两人的争吵,随后便会有侍从将他带离。

      在这期间,府中上下无心关注于他在那里,就连出门也没人管,因为他的父母在闹和离,连父母都不管的人,旁人又何故来管呢?

      他偷偷溜去郊外的破庙中,这座庙建在半山腰,虽然破破烂烂,杂草丛生,但是风景绝佳,可以纵览京城的全貌。

      谢璟无事时便会过来,如今有了心事,望见脚下的京城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他又望向谢府,父母之间的争吵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突然一个石子滚到他的身边,回头是一个站在树杈上的女孩,她虽穿着名贵的衣裳,却浑然不在意地在树上攀爬,衣裳被弄脏弄乱弄破。

      等她爬到最高处后,才转过身,望向京城的方向。

      而这时谢璟也看清楚了她的面容,上次他进宫参加宫宴时遇见过她。

      那日是初冬,谢家受邀参加宴会。

      他与母亲在宫中迷路,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她的脸被冻的红扑扑的,在大雪纷飞中玩雪,她的皮肤和雪一样洁白,指尖微微泛红,碰几下雪就要放到嘴边吹吹,偶然间瞧见他,还是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不知为何,他收回视线望向前方,而母亲发现他的动静,摇摇他的手同她打招呼。

      可惜等他转头后,她已经离去。

      或许是因为这个渊源,谢璟主动发声,劝她下来。

      “我才不要呢?只有这里才能望见我父……父亲母亲。”

      谢璟走到树底下,问她父母怎的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晓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听说这里能看到他们。”

      沈施坐在树杈上,双手紧紧抓住树枝,向着远处东瞻西望,找寻着她父母的身影。

      “若是你父母知晓你做如此危险之事必会担心。”

      这回沈施听劝的从树上艰难地下来。

      “对了,为何你会到此处?”

      谢璟也将和离之事简要的和她说完,沈施流露出怜悯的神情。

      两人聊了很多,在破庙中玩耍了很久,离别之时,谢璟问沈施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凝意。”

      “可有出处?”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约莫半月两人时常在破庙中相遇,一人在等父母和好,一人在等父母归来。

      却没有一个人如意,似乎他们的缘分也尽于此,许久都未曾再见面。

      谢府一片狼藉之时,谢容兰回来,但是她尚且年幼,便被安排到谢元义身边。

      而谢璟选择守着母亲的院落,以及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莫要如你父亲一般。”

      他坚守着与母亲的诺言,却无法阻止谢元义和谢容兰。

      他望着跌坐在地面的谢容兰失神茫然的神情,十分揪心,或许他是不是错了,若是他愿意迎娶王芷嫣,或许谢容兰就能顺遂无虞一生,不必进宫为妃。

      心中一杆称摇摆不定,当谢容兰身子倾倒时,他第一时间扶住她。

      谢容兰抓住他的袖子,眼神迷离,“兄长,下一辈我来做兄长可好?”

      在她失去意识前,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爬狗洞离府,引得全府上下寻她整整一日,最后是谢璟将她带回,也是他揽下了本该落到她身上的藤条。

      她也是第一天见如此凶悍的母亲。

      谢璟不断摇晃她的身体,还是无法阻止她的手无力地平摊到地上。

      在一阵混乱中,谢容兰醒来,周遭几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恭喜娘娘有喜了?”

      刚醒来的谢容兰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半响才用手轻轻抚摸小腹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隔着衣裳感受到一个新生命在她的体内孕育。

      “娘娘往后可千万莫要大喜大悲,否则您的身子可遭不住啊。”

      她点点头,又望向旁人。

      谢元义守在旁边,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而他身后的谢璟则神情复杂。

      一碗泛着苦涩的药被端了进来,谢容兰闻着药直皱眉头。

      “兰儿,这是安胎药,对你身子好。”

      听罢,谢容兰忍着恶心一口饮尽。

      谢元义又吩咐再备些补身子的药后,让侍从关门,他变了一副模样。

      “此事除尔等外,若是还听到他人谈论,郊外的乱葬岗便是你们的归宿。”

      “大人,尔等明白。”

      得到承诺后,门再次被打开,众人离去,只留下谢元义还待在里面。

      谢璟最后出来,合上门,停顿片刻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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