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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反转 ...

  •   “你今日不给钱,咱们就在这耗着,你这生意别想好做。”

      沈施冷漠地打量着屡次来米行惹事的几人,下垂的手几次收紧。

      朱颜和移花一同从后院走来,“你们这些人算什么好汉,就会欺负我们家娘子。”

      “呦呵,若不是你家娘子为人不端,我们怎会来此。”

      “你们这群人空口无凭,惯会诬陷,谁人不知你们心底里想的是甚,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罢了,这庄老太才离世一日,你们便上赶着来,也不瞧瞧当时个个埋着头像是龟孙子。”

      被骂之人怒发冲冠,幸好沈施急时拉住了朱颜,将她护到身后。

      “钱是不可能给你们的,请回罢。”

      这群人仍是不挪步堵在门口,想进来买米之人不敢硬闯,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说得这般硬气,你夜里不会亏心吗?”说这话之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全身消瘦得不行,将外面罩着的麻衣衬得宽松。

      这话说完店外围得人更多了,鱼龙混杂。

      最初来闹事的几人,站到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背,“庄小弟,你今日好好说道说道,给大伙瞧瞧这个外乡人的真面目,咱们哥几个都在你身后呢?”

      被唤作庄小弟的人缓缓开口:“鄙人是庄老太的长子,庄某一开始便在为沈娘子做事耕着那一亩三分地,本本分分,当初我瞧着沈娘子遭人非议,这才请的老母前来主持公道。”

      “诸位上数两代皆是同村人,想必皆听过老母的名声,就算不知晓也应当听过家弟,庄福,在京城任大官。”

      福山此地原先只是乡村僻壤,偏得不能再偏的犄角旮旯,能够这些年到如今的地步,庄福功不可没,他考取举人本有机会直接到京城任职,却回到此地任职三年。

      因政绩显赫又被调到中央,离任时万人空巷。

      而后接任官员听闻此事将福字冠名到此地。

      “庄某原以为沈娘子为人真诚,却不曾想是竟是这般人,既不愿付工钱,也不愿施舍几斗米,庄某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来闹事的。”

      看热闹的人群中,也不全是看戏的,“你说你是庄老太的长子就是啊!平日里庄老太身边可没你这号人物啊!”

      他转头大喊:“若我不是庄老太的长子,何故披麻戴孝?”

      吼完,他转身指着沈施,“这样的蛇蝎毒妇你们还敢买她的米,也不怕被毒死。”

      沈施倏地被指,看着眼前的跳梁小丑不忍嗤笑。

      “你耕地?真是天大的笑话。”

      “庄贾,那日我去瞧庄老太时,才晓得米行送到庄家的米全被你这只老鼠偷吃了呢,想来庄福寄来的物什也被你占了罢,毕竟你是连孝服都不愿买的人。”

      有段时间,她瞧着庄老太神色不对,连着几日没来米行,便带着些补药一路寻到庄家,荒林中只有几间矮矮的茅草屋,破破烂烂。

      进了屋瞧见庄老太躺在床上,而另一个自称是庄老太长子之人,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米粥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起初,沈施备了两份米送到庄家,反倒是害极了庄老太,从前庄老太没办法,算是吃着百家饭,邻里间多少心底都有数,也不便多说。

      但多送了一份米后,庄老太便不愿再去打扰邻里,哪知她的这个长子能将多出的米倒卖出去,拿着昧良心的钱去打叶子牌。

      沈施又想了个法子,干脆雇佣庄贾去耕种,再让庄老太同她们在米行里用膳。

      她还是太低估庄贾了,这人赖在田埂上不干活,还厚脸皮地向她讨钱,她自然不是冤大头,庄贾干活,她便按进度给几文钱,反之,她便送几斗米,算是看在庄老太的面上了,庄老太死后缘尽,便不再送米。

      至于他所说的请庄老太来为她主持公道更是无稽之谈,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愿多管,任着她活活被病痛熬死,除非有利益,否则可不会管闲人杂事。

      不过她在福山的这般些时日,还未听闻过庄福,她有些好奇此人,在京城任职却对桑梓的老母不管不顾,因而她心中对他有些厌恶。

      庄贾眼睛瞪大道:“你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你又有何证据?”沈施反问道。

      庄贾重重地点了三下头,咬牙切齿地说:“要证据是吗?”

      “我本想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必隐瞒,你们这的米都是陈米和坏米,吃多了是要死人的。”

      又出来了一个人脸色惨白,说着他连着几日吃沈施米行里的米,呕吐腹泻不止,去寻医问诊便被告知是吃坏肚子了。

      门外一片哗然,“啊!”声如浪潮一般涌向沈施。

      她终于明白了,庄贾此前编造的话语并非是为了从她这要钱抑或是要米,他的目的是引来更多的人来看热闹。

      他要的是让更多的人能听到坏米之事,这样才能引起群愤,真正毁掉米行,毕竟此前再怎么说也是沈施和庄贾等人的伦理纲常,全当是看热闹了,但热闹降临到他们头上可就不好看了。

      “我们一家这几年来都是买的一直是沈娘子家的米,昨夜忽觉腹痛,莫非真是如此。”

      一旦起了疑心,哪怕是未发生过的事,在回忆中也会被无端添上一笔。

      更何况越来越多的人说出“症状”,即使未觉如何之人也不愿再到这来买米了。

      “我们家米行皆是本本分分做事,大家不信大可到田间地头与粮仓中瞧瞧,莫要听这些人妖言惑众。”朱颜在一旁干着急,紧锁着眉头企图唤醒这群睡着的人。

      立刻有人反驳,“我等又不是米虫哪分得清,只有闹了肚子才知啊,要是生了大病你们能担责吗?”

      朱颜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施扯住,“烦请稍安勿躁,沈某能理解诸位此时的担忧,做生意本就求得是一个你情我愿,既然诸位心有顾忌,在咱们米行里买过的皆有记录,届时可凭记录带着近期的米来此退钱。”

      “若是有人经医师诊断为坏米所致,药材所需费用亦可找米行。”

      朱颜在一旁呆住了,哪怕她无甚经商的天赋,也知晓这里头有多少空子可钻。

      她抓着沈施的衣角扯了扯,沈施转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可她还是不甘这群人这样诬陷她们米行,而她们却只能受着,嘴边嘀咕着,“难道他们不晓得这群人是个什么德行吗,竟然也信的过?”

      谁知那伙来闹事的人中,有人耳朵格外尖,听到了朱颜的嘀咕。

      “早就看不惯你这小娘们了,都死到临头了竟还嘀咕起哥几个,找死便直说啊。”

      沈施上前安慰门前的人群,一一回应他们心中的疑惑,尚未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何事,一转头,朱颜的脸沾上了泛红的花生皮,移花将一个人按在地上。

      人去楼空,米行里只剩下几人还有散落一地的米,座椅的残骸,沈施的头发散落,有几分凌乱,怀里抱着朱颜。

      移花被衙门带走,本来沈施也是要被带走的,但她还要主持米行将钱还回去,被暂缓了几日。

      “放心,我会将移花救出来的。”沈施用拇指不停地擦着朱颜脸上的泪水。

      朱颜哭着一抽一抽,说着,“都,都,怪我,若,若不是……呜呜呜。”

      “不是你的错,我也忍了那群人许久,今日也算揍痛快了。”那几人想着套沈施身上的钱,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揍得狗血淋头,原先她顾及着米行,不愿与他们多做争持,既已到如今田地自不必再忍。

      后来几日,沈施忙着将卖出去的米买回,其中不乏有人拿着些不知何处的米滥竽充数以拿到能退回的最高的钱,她也不争执,照单还钱。

      索性她请了两位当地最有威望的医师坐镇,在场凡是身体稍有不适之人皆可免费问诊,因坏米所致的米行来付药钱。

      即便如此还有人故意吃坏肚子,就为免费领几副药回家。

      在福山的米行出了问题,而分布在其他县上的米铺自然也受了影响。

      零零总总的沈施几乎赔得倾家荡产,甚至将她先前从京城带来的几身衣裳以低价全当掉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费尽心思从米行身上“赚钱”,这可是个不错的脑力活。

      否极泰来,抑或者说是因果不昧,当铺里的掌柜是当时她为沈逸选妃时送来的官养女。

      她们拿着沈施给的钱离开了京城,一同开了商铺,这一间当铺便是她们的,开在离福山最近州府的最佳地段。

      原本她们想将那时沈施的给她们的钱连本带息还给她,这样也不必当掉这些衣裳,但沈施只愿意拿回本金,她们亦不好勉强,便以低价买了那些衣裳,日后等着沈施来赎回。

      沈施可不是吃哑巴亏之人,当衣裳只是顺路,她是到州府来伸冤的,哪知却被劝了回去,口头上说着先让她回去等消息,过几日便派人到福山暗访。

      她都做好劫狱的准备了,也没瞧见派来暗访之人。

      但是两日前庄老太的次子,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庄福回来守孝,夜里守灵,白日不见人影,奇怪得很。

      本就对庄福无甚好感,米行又一堆事等着沈施,她也无心光顾这人。

      只是一日,庄福带着移花还有衙门的人来到米行,还了个公道给她。

      “庄某手里收罗了几袋米,诸位请看除了最多的白米外,还掺杂了许多不同形色的坏米。”

      他又拿出一根金黄的稻草剥开了几粒皆是晶莹剔透躺在他的手上,“这便是米行所种的米。”。

      他转头对着米行中的沈施说:“庄某在此先想沈娘子道歉,未曾告知便进了米仓中。”

      沈施浅笑着摇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里头皆是这样的白米,并非是那些形色各异的陈米和坏米,故而此前之事皆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说着他将身上带着的令牌拿出,其上刻着“巡按使”。

      “庄某会将藏在背后的有心之人一一抓出。”他的眼神扫过底下这群人,最后停留在庄贾身上良久。

      “同时为了避免再度发生类似事件,朝廷将会派人管理此地的米行,米价在同一片区统一,诸位大可放心。”

      底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泛着嘀咕米价要上涨了,还有心有不安怕庄福敲门的。

      “沈娘子这些天受苦了,庄某会尽量将那些钱追回。”

      “多谢。”沈施对这人有些改观,“庄老太一直在等你。”

      “多谢沈娘子告知。”

      沈施自从知晓庄贾是怎样的存在时,便动过将庄老太接过来与她们同住的念头。

      这念头立刻被庄老太看出掐灭了,她说要在家里等一人回家。

      今日瞧见庄福的穿着,再加上前些日子别人嚼碎舌根来回说的往事,沈施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答案。

      庄福在此当县令时,曾遭人非议,被造谣他是贪官,流言最甚时正逢他要将庄老太接到县令府住。

      那时庄老太并不是今日被人尊敬的庄老太,她是一个寡妇,独自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长子成长时,她一心忙于农活,甚少管教致使其性格好高骛远,没什么本事却想着挣大钱,他带着家里的钱去经商,最后负债累累,后来又迷上了叶子牌,简直就是吞钱的无底洞。

      当意识到庄贾已经无药可救时,庄老太一心扑到庄福身上,悉心教导,庄福为人聪慧,靠着庄老太零碎收来的书籍考上了举人当了县令。

      看着这么件喜事,路过之人都是要道喜讨个好彩头的,但总有人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着别人。

      庄福身后无人,还是要铁了心将庄老太接进府里,庄老太却摇头。

      这些流言蜚语在一个母亲心中是一道道刺,她不愿自己的孩子受到莫名的非议。

      况且她来了府中,庄贾今后一定会来闹事,若真让他靠着县令长兄的名号作福作威这才是真的将他们一家害了。

      庄老太又回到了她的茅草屋,守着庄贾,鞭策着庄福向前,不必管他们。

      庄福不负众望去了京城,想着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不辜负老母的期望,只是她没等到。

      这世间最不缺的是遗憾,最难得的是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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