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循环》朽兔

1、循环伊始

　　程锦书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次循环的最后。
　　她挡在了妈妈身前，黏湿的海怪触手刺穿了她的左胸——
　　剧痛之后，程锦书苏醒过来，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刻……
　　而与此同时，母上大人却一反常态准备好了全部物资，拎小鸡仔一般将程锦书从床上拎起。
　　等等……
　　这周目的开端，好像不太一样？！
　　妈妈也进入了循环！？

　　目之所及，是巨大而又黏湿的触手，正一下一下拍打着阳台紧锁的落地窗。
　　窗外，阴云密布，海浪翻涌。
　　妈妈熟练地扔来一件救生衣，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背包，她自己则全副武装，手持晾衣杆，早已站在房间门口。
　　程锦书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下床穿戴好。
　　食物、水、救生衣、游轮地图……这些妈妈早已准备好了。
　　而此时此刻，她正死死盯着落地窗外那锲而不舍拍窗的触手，身子绷得笔直。
　　妈妈她……应该只有上一次循环的记忆。
　　如果她像程锦书一样经验丰富，就会知道，这些触手要在约十分钟后才能打碎落地窗玻璃——这是她在第五次循环时总结出的经验。
　　而这艘游轮除了顶层外每一层的构造、每条通道该怎么走、大概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有危险出现，程锦书也已经了然于心。
　　游轮地图，早就刻在了程锦书脑子里。
　　天知道……她已经在这里循环了二十七次，二十七次、整整二十七次！
　　现在的程锦书，闭着眼睛也能带着妈妈直奔顶层。
　　是的，这场循环的生路，大概率就在游轮的顶层。
　　这是程锦书在第二十次循环时才摸清的。

　　她的前几次循环经历，如今想来，真是不堪回首。
　　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被海怪拍打落地窗的声音惊醒的。
　　区别是，第一次程锦书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后，看见隔着透明玻璃的巨大触手，直接吓晕了过去，无缝衔接二周目。
　　第二次程锦书以为她在做循环梦，不信邪地又拉开了窗帘。
　　而妈妈更勇，她跟在女儿后面，直接拉开了落地窗——
　　睡前轮船经理说晚上船上会有大型互动表演，妈妈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扮成章鱼怪来阳台互动。
　　于是，妈妈对着触手说“嗨~”，触手把她卷了起来。
　　剩下的触手也没闲着，嘶溜嘶溜过来卷程锦书。
　　母女俩就这样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进入了三周目。

　　这一次醒来后，程锦书没有选择拉窗帘，也按住了妈妈蠢蠢欲动的手。
　　她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打开不知为何上了锁的房间门。
　　记忆中，这艘船的房间是用门卡刷的，根本不需要钥匙。
　　可那凭空冒出的钥匙孔却又在提醒程锦书，只有找到钥匙，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但这钥匙也太难找了！！！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如此循环往复，钥匙还没找到，母女两就成了触手怪的腹中餐。
　　到第七次循环，程锦书终于在阳台窗帘后角落的地毯下找到了那把破！钥！匙！
　　这里是距离触手怪物最近的地方，也是视线的死角，钥匙放在这里，考验的是人的勇气和细心。
　　这该死的破循环……真阴险啊！
　　拿到钥匙后，程锦书在触手即将敲破玻璃的前一瞬带着妈妈冲出了房间，一脚踢在门上，把门关死！
　　9楼走廊映入眼帘，新地图解锁！
　　那一瞬间，她兴奋得几乎想开个香槟庆祝一下。
　　可没跑两步，一个巨大的浪头扑来，直接把程锦书拍在了墙上。
　　妈妈好像在喊叫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咸湿的海水将程锦书卷走，那周目她的遗言是：“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于是，第八周目开启后，程锦书迅速找到了钥匙，并翻出救生衣给母女俩穿上。
　　还举一反三地将潜水镜准备好，食物、淡水、一些急救用品放在背包中，用防水的塑料袋裹好，才和妈妈一起离开房间。
　　这艘船一共15层，母女俩住在第9层。
　　程锦书在脑中迅速思索了几个有可能是生路的地方：2层的发动机室，12层的船长室，13层的阳光甲板，14层的总统套房，顶层的直升机升机坪……
　　当然，这坑爹的循环也有可能把生路放在任何地方。
　　海水已经漫到了她们所在的9层，所以2层肯定是去不了了。
　　第十三次循环，排除了船长室。
　　第十七次循环，排除了阳光甲板。
　　第二十次循环，排除了总统套房。
　　那之后，程锦书又耗费了整整七次循环次数，才终于来到15层的楼梯口。
　　其实按照前几次她的体力和执行力来说，带着妈妈到达十五层不会是那么难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三次，她的体力一次比一次差，时常犯困……
　　就比如……现在……
　　她……感觉她……又……困……了……

　　剧痛从手臂内部传来，让程锦书一下子清醒。
　　妈妈正用力拧程锦书手臂上的肉肉，那手法，一看就是上次循环练出来的，熟练得很。
　　程锦书一个激灵，赶紧跳下床。
　　以往每次循环，拿钥匙和整理物资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因此每次离开房间的时间节点都大差不差。
　　这次由于妈妈也进入了循环，她在女儿苏醒前就拿到了钥匙，准备好了物资，节省了至少十分钟的时间。
　　程锦书稍微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物品遗漏后，就拉起妈妈的胳膊往外冲。
　　顺便再次一脚踢在门上，把门关死！
　　母女两并排奔跑着，因为有上一次循环的记忆，妈妈对离开房间后的逃生路线还算了然。
　　而她的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根晾衣杆。
　　程锦书心头一涩。
　　在上一次循环中，一开始她们并没有带晾衣杆逃亡。
　　后来妈妈从13楼一位奶奶的尸体手中拿到了一根晾衣杆，并用它救了程锦书一次。
　　若没有那根晾衣杆，上一次循环，程锦书的腿会在14层到15层的旋转楼梯间被海怪的尖牙咬断。
　　妈妈只有一次循环记忆，但她记得循环中的每一个细节。
　　包括钥匙所在、物资、路线、可以用来保护女儿的晾衣杆。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她们应该可以比以往提前十分钟到达通往顶层的楼梯口。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提前了十分钟离开房间，从她们所在的9楼走廊到楼梯口，已经不是程锦书熟悉的情况了！

　　在她记忆中，9楼的旋转楼梯厅应该已经半被海水淹没。浮尸和鱼怪的尸体飘在海水中，血渍溅得到处都是。
　　而她将连拖带拽地将吓到脚软的妈妈、一路踩着血与尸块直奔10楼。
　　可此时此刻，眼前的楼梯厅是人类与怪物并存、奇怪的武器与尖牙齐飞。
　　程锦书心头一凛，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楼下的人逃生至此，将底层的海怪们也引了上来。
　　眼前的海怪在无差别攻击人类，人类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艘船有2000多人，一层层淹上来，人不知道还剩多少，物资肯定是岌岌可危。
　　她们身上的救生衣和背的背包，此时此刻是极为珍贵的资源！
　　个别隐匿着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程锦书们，眼看着就要扑上来，程锦书当机立断，拉着妈妈躲进了距离最近的那个房间。
　　“嘭！”地一声，她一脚踢在房门上，并火速反扣了门锁。
　　开什么玩笑，她不信这艘船现在有人用脚关门的本事能比得上她！
　　接下来，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呆到触手怪即将破窗的那个时候，再带着妈妈出去，就可以按照她记忆中的路线继续走了……
　　程锦书得意地转过身，正准备审视这暂时的容身之所。却看见这房间的床上正侧躺着个白衬衫外套救生衣、背着黑色大背包的男人。
　　男人满脸倦容，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此刻，睁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眼中带着些许震惊。
　　她们也看着他。
　　该死……这算私闯民宅吗？
　　程锦书正犹豫该如何与这位男士商量借用他房间避难几分钟，身边自来熟的母上大人已上前了一步。
　　只见她冲着男人挥了挥手：“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