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狸末

26、地震

　　下楼时，天空飘起蒙蒙细雨。
　　虽然落在身上没感觉，但以防万一，苏岑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雨伞。

　　果然，刚走到校门口雨就大起来了，嗒嗒落在伞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走到小巷口，迎面骑来一辆电动车。

　　前头的车灯亮着，借着灯光，苏岑看清了车上坐的人。

　　他没撑伞，身上淋了些雨。
　　苏岑撑着伞就停在原处不动。

　　见到苏岑，于易炀的车也在她身旁停下。
　　苏岑朝他走近一步，将头顶的伞分他一半。

　　于易炀扬笑一声，从车上下来：“谢了昂。”
　　他牵着车，苏岑握着伞，两人并肩从巷口走进去。

　　“不过，你中午不是说你今晚要上教室自习去吗，怎么回来了？”于易炀问道。

　　“教室在放电影。”
　　“哟，你们这还搞娱乐活动呢。”

　　苏岑没告诉他真实原因，只是回了句：“班主任要求劳逸结合。”
　　回到屋里，苏岑手指有些发凉。

　　她烧了壶热水，又从零食箱里拿出一袋晒干的玫瑰花瓣。
　　等泡好一杯玫瑰花茶后，于易炀也过来了。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换了一套。

　　瞥见她杯里茶水的颜色，于易炀随口问了句：“这喝的什么？”

　　“花茶，你要喝吗？”
　　于易炀轻笑一声：“行吗？”

　　苏岑点头：“你杯子拿过来，我给你泡。”
　　没多久，于易炀就带了个杯子重新回来。

　　苏岑照着自己杯里的量又给他泡了一杯。
　　花茶的味道刚入口会感觉偏酸，但多喝几口就会习惯了，而且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一杯入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苏岑从包里拿出作业铺到腿上写。

　　她在写理科作业的时候很容易忘时间，有时候一写就是两个多小时，而且丝毫不感觉脑子累。

　　在她写作业时，于易炀就习惯地坐在旁边玩手机，偶尔会不经意地瞄她几眼。

　　过十点，于易炀突然感觉到椅子在晃。
　　不像是人为，倒像是由地板带动的摇晃。

　　细细感受几秒，他猛地起身扣住苏岑的手腕跑到桌角蹲下。
　　苏岑反应慢了他几拍，才刚感觉到晃动就被于易炀带着跑了。

　　如今冷静下来，才察觉到是地震了。
　　平州贴海，以往也不乏有地震的发生，但都是特别小的、不值一提的，几乎都还没感受到震感，它就过去了。

　　但这次不一样，震感非常明显，感觉整栋楼都在晃。他们又在顶楼，感觉得最为清晰。
　　苏岑身子贴着桌侧，因为桌子并不宽，两人靠得很近。

　　于易炀紧扣着她的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还搭在她的头顶，生怕会有东西掉下来砸到她的头。

　　苏岑突然感觉心尖上有一道电流滋啦划过，那股酥麻感还久久停留。
　　蓦地，楼房停止摇晃。

　　几乎是没有犹豫，于易炀拉着她的手穿过铁门，不停地往楼下跑去。
　　其他楼层的人也感觉到了，也都纷纷在往下跑。

　　因为每一层楼的租客并不多，所以没有出现拥挤的现象。
　　仿佛末日降临，黑夜无边，骤雨连绵。

　　雨夜之下，那个张扬得不可一世的少年拽着少女的手在雨中狂奔，脚底稀碎的水坑溅起一路。

　　苏岑脑海中似乎只剩空白，只知道跟随着他，往前跑。
　　一直跑到贴近马路的大道上，那里人群聚集了不少，两人停了下来。

　　两人下来得急，都没有带伞。
　　大雨肆无忌惮地浇在他们身上。

　　可猝然间，苏岑又感觉不到雨淋在身上的凉意。
　　抬头，于易炀正用他的外套遮在两人上空。

　　苏岑黑睫轻颤，眼底隐约有情绪翻涌。
　　于易炀身上那件白卫衣有几处因为沾了雨颜色微变，他嘴里低低喘着气，嘶了声道：“小爷把手机落里头了，都看不了消息。”

　　看向他时，苏岑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她右手从口袋抽出，掌心躺着一只手机：“我带了。”

　　她解锁，打开微博。
　　热搜上果然有一条是关于平州地震的。

　　她点开，于易炀也凑近一步看。
　　——据中国地震台网自动测定，2月27日10时03分在平州市白桐区发生4.3级左右地震。

　　毫无征兆地，苏岑耳旁响起一声笑。
　　她应声看向他。

　　周遭仿佛静了一瞬，雨落声重新恢复之时，四目对视。

　　“三斤，你说咱这算不算是生死之交了呀。”
　　他说得散漫又随意，像是在开玩笑。

　　但字字真真切切地点在苏岑心上，她红唇弯起，眼尾处拖着浅淡的笑意：“算是吧。”

　　夜风不疾不徐地走遍大街小巷，却又在每一处都踩点留下了痕迹。

　　头顶上的外套边角有方向地朝一边飘动，外套下的两人相视而笑。
　　明明大雨还在下，可他们却又与背景和谐得像一幅画。

　　震感消失已久，大道上的人群渐渐退去。
　　两人在那件早就湿透的外套的遮蔽下也重新回到租房。

　　房门口，于易炀突然叫住苏岑：“三斤。”
　　苏岑偏头。

　　“晚上可别睡太死。”
　　乍一听，像在威胁人。但经历过方才那事，苏岑知道他的意思。

　　她点头一笑。
　　“要是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立马跑，别懵。”于易炀又补充道。

　　“嗯。”苏岑指了指他的衣服说道：“你快去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于易炀轻轻嗯了声，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随后，两人同时走进屋内。

　　*

　　周一早。
　　苏岑到教室时，于明浩已经在了。

　　她刚放下包，身后那人就凑了上来。
　　“苏岑，前天晚上地震你知道吗？”

　　苏岑点头，反问道：“你们当时下去楼梯会不会很拥挤？”

　　“啊？”于明浩愣了愣，反应过来回复道：“电影九点多就结束了，一看完人基本都散了。地震那时候我正躺宿舍床上看下小说呢。”

　　于明浩有一个MP3，里头下载了很多部小说，一让他抓着时间能看得连作业都不写。
　　“不过我当时丝毫不慌，继续看小说，完全没再怕的。”

　　不止他，很多同学也都这样。
　　因为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所以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新奇。

　　又因为平州先前的地震从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所以他们都觉得这次也一样，不过就是晃一晃，倒也无所谓。

　　也是因他们这个态度，昨天早上德育处特地组织了一场地震逃生演习。

　　苏岑昨天没来，所以不知道这回事。
　　中午回去。

　　她拿晾衣架把自己的衣服收下来，只是手一摸，里面还是湿漉漉的。
　　苏岑洗澡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傍晚比较忙就会选择中午洗。

　　只是近来雨下得多，哪怕不下，空气也潮湿得不行，挂上去的几套衣服全都没干，校裤倒是干了一条。

　　这学期来，她没带太多衣服，身上这件已经是她最后一件了。
　　没办法，她只能先收下一套，然后用吹风机吹。

　　于易炀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苏岑一手撑在衣服内侧，一手拿着吹风机对着衣服吹。
　　他走进去，问了句：“三斤，你在干嘛呢？”
　　“衣服没干。”
　　“是没换洗的衣服了吗？”

　　苏岑点头。
　　“这不简单，小爷借一件给你就行。”
　　“啊？”苏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于易炀似若无意地轻轻笑了声：“小爷借件卫衣给你，卫衣又看不出男女。”
　　“不用了，我…”

　　“别跟小爷客气，不然你这要吹到什么时候。等着，小爷去给你挑一件。”
　　也不给苏岑拒绝的机会，于易炀一溜烟没了影。

　　再出现时，他手里多了一件衣服。
　　那件卫衣是纯白色的，只是正面浅浅几笔勾勒了个男头。乍一看，确实是分辨不出男女。

　　“还是不用了，我把衣服吹干就行。”苏岑还是拒绝。

　　倒不是抗拒，只是觉得，不好。
　　“你跟小爷不用客气，试看看呗。”

　　他开口的次数太多，苏岑猝然有些动摇了。
　　好像再拒绝，也不太好。

　　几秒，她接过于易炀递过来的衣服，往身前贴了贴。
　　除了尺码大了一点外，也算合适。

　　不过她校服素来都是订大一码的，所以也没差别。
　　她说了声谢谢，随后整理了下东西走进卫生间。

　　出来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于易炀那件白卫衣。
　　苏岑脸蛋生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不会违和。

　　只是那衣服长度盖了她大腿根的三分之一，不过外套一穿，从背后也看不出什么。

　　下午。
　　苏岑到教室一会儿后，姚蕴也来了。

　　偶然视线一瞥，姚蕴注意到她衣服上的图案，随口问道：“你这衣服是男士的？”
　　“啊？”苏岑霎时一僵。

　　刚要辩解，又听姚蕴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这衣服曹措也有一件，随便问问。”
　　听见她这话，于明浩头往前探了探，看清苏岑身上的衣服后，说了句：“这不挺正常的。”

　　这边的聊天恰巧被路过的黄盈盈听了去，她特地停下脚步，讥笑道：“姚蕴，说不定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你男朋友的衣服。”

　　平日里的辱骂苏岑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她非常不喜欢黄盈盈因为她而借题发挥到别人身上。

　　她正要开口，姚蕴先她一步：“那还真不巧，我男朋友今天穿的就是这一件。”
　　“哟，那不成情侣装了嘛。”黄盈盈笑得肩膀都颤了几下。

　　“黄同学。”苏岑努力冷静地叫了她一声，“开玩笑也需要有分寸。”

　　黄盈盈顿时眼睛一眯，语气不悦：“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苏岑：“实话实说罢了。”

　　见她还还口，黄盈盈眼白瞪得猩红：“贱人没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诶诶诶，我说你得了昂。”于明浩起身喝止住黄盈盈，“别一天天的老造谣生事。”

　　这里都是同班同学，都是了解苏岑为人的人，没人愿意信她的那套瞎扯。

　　黄盈盈心有不甘，却又没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于明浩一眼，然后怨怒地回到自己座位。

　　周遭变回沉默。
　　苏岑略带歉意地对姚蕴说道：“抱歉啊，害你男朋友也被说了。”

　　姚蕴倒是无所谓：“这有什么好道歉，她疯疯癫癫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岑轻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