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狸末

37、恰好

　　夜半，苏岑睡不着，打算起身到走廊吹吹风。
　　推开门，一眼能看到抵在围栏处的那双洗过的球鞋。

　　整双鞋子还湿漉漉的，鞋面上的污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她回屋抽了几张面巾纸仔细地在鞋上包了一层，这是元柊教她的，这样可以让鞋子干得快一些，也可以防止再落了灰尘。

　　蓦然间，一声“吱呀——”声从她背后响起，屋内的光随着逐渐变大的门缝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将蹲着的少女映出一个影子。
　　苏岑起身，轻声问道：“还不睡？”

　　于易炀走近她：“你不也是，因为放假了太高兴睡不着？”
　　苏岑眼睛亮亮的：“还有个更高兴的呢。”

　　于易炀抬眉，表示洗耳恭听。
　　苏岑话里均是藏不住的笑意：“我过预赛了，你也过了！”

　　他们数学老师前两天便在群里通知那个数学竞赛的预赛结果大概会在这两天出，晚上正好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搜了一下官网，果然出名单了，就在半小时前。

　　于易炀也能随着她笑，指了指围栏上那株四叶草盆栽说道：“看来买对了呢。”
　　这株盆栽是他们今晚路过花店买的，本来只是路过进去看看，却恰好看见了最后一株四叶草盆栽。

　　四叶草代表着幸运，苏岑信这些。于是从来不会去养活物的她，第一次有了试试的想法。

　　她突觉生活中似乎有很多东西在悄然改变，只是因为一个“恰好”。

　　就好比如下午，她原本是过来给堂妹送东西，只不过在要出去时，恰好路过那个篮球场，恰好透过铁栏看见了阳光下的少年。

　　于是她走了进来，忍不住靠近他。
　　忍不住靠近那道光。

　　她变得好贪心。

　　夜风微凉，她忍不住看向他，那双小鹿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确实好幸运。”
　　却是在更早。

　　从她再次遇见他的那时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

　　放假后不到一周，苏岑发觉零食箱已经快见底了，打算下午出去买点。
　　于易炀觉得无聊，也要跟着一起。

　　逛到水果区，苏岑抽了张塑料袋刚想装一串提子，突然想起个事。
　　她看向于易炀:“刚刚火腿肠是不是又给放回原位了？”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购物车，果真不见火腿肠踪影。
　　于易炀:“你先在这等着，我过去拿。”

　　苏岑点头，将提子拿去称斤后回到原位等待。
　　蓦然间，听到一声:“苏岑？”

　　苏岑应声回头，见是白英，先是打了声招呼。随后突然想到于易炀过来会碰面，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完蛋。
　　得想个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不料白英先她一步开口。
　　“听段长说你上学期谈恋爱了？”
　　苏岑:？！

　　自己上次果然没有猜错，只不过那天过后白英并没有问她什么，本以为段长只是已经猜测没有告诉她。现在看来，应当是那会儿白英忘了。

　　她一抬眸，白英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解释。
　　苏岑刚想说明情况，结果余光瞥见一只手往自己购物车里伸了进去。

　　一转头，于易炀正不紧不慢地在购物车里挪东西，给那包火腿肠腾位置。
　　苏岑:？！

　　这回是真完蛋了。

　　意外地，白英的脸没有黑下来，那副戏谑的样子倒像是在说，不解释解释吗。
　　苏岑飞快在脑子中组织措辞，刚要开口，却再次被打断。

　　于易炀佯装惊讶地看着她:“真谈恋爱了？”
　　苏岑脑子里有点断片了，只觉得嗡嗡一阵轰鸣。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被边上的人抢先一步。
　　于易炀眉头微蹙，像在思考:“老师可能误会了。”

　　“应该是我在追苏岑同学，结果被别人看到误会了。”他叹了口气，像是在忏悔，“没想到居然给苏岑同学添了这么大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苏岑懵了，那双漂亮的眸子眨了眨，试探性地看了白英一眼。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笑，像在说，我听你编。

　　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你哪个班的？”
　　于易炀:“育才中学的，老师你好，我叫……”
　　他唇角一勾:“于易炀。”

　　这三个字一出，白英终于是变了表情。
　　她环抱着臂，眼皮抬了抬，育才中学的她倒是管不了。

　　她端详了一眼眼前两个年轻人，蓦地说道:“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尝试辅导一下她的英语弥补呢。”

　　于易炀哪怕是在老师面前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谨遵老师教诲。”
　　白英没再说什么，只点了个头就掠过两人。

　　苏岑脑子还没缓过来，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她好像一句都还没来得及解释。

　　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这好像也是一种办法。白英在觉得不影响成绩的情况下是不会去插足学生谈恋爱的，而现在，于易炀不仅替自己解释了没谈，自己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在联考中曾拿下市一市二的追求者。

　　这在白英看来，不失为一种可以辅导自己学生成绩的方法。
　　所以她不会管。

　　于易炀见她还在愣神，问了一句:“觉得小爷多嘴了？”
　　苏岑摇摇头:“多谢于同学帮忙了。”

　　结完帐，一共买了满满两大袋东西。
　　苏岑提起其中一袋正要迈步，结果手中的袋子又被接过。

　　她疑惑地看向旁边那个少年，却听他说道:“小爷现在可是追求者，万一你们班主任没走，不得被发现了。”

　　苏岑:“应该不至于吧，况且……”
　　于易炀:“况且让你提这么一大袋东西，小爷成啥人了。”

　　苏岑眨了眨眼，没再反驳他。
　　晚饭是在离育才中学不远处的一家小店吃的，点了两碗排骨面还有一盘芝士芋泥球和一盘小酥肉。

　　面端上来时，老板娘笑盈盈地对于易炀说道:“小男娃好久没来了啊，记得之前那会儿每周六都会过来的。”

　　于易炀只是笑了笑:“现在比较没时间了。”
　　待老板娘走后，苏岑好奇地问道:“以前夜宵都是在这吃的？”

　　于易炀知道她聪明，也不隐瞒:“嗯，他们家味道挺好的。”
　　说罢，又把小酥肉往苏岑那边推了推:“三斤，多吃点，太瘦了。”

　　*

　　八月初，是华景寺的香火旺季。
　　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元柊哪怕上班都会请一天假陪苏岑去上香，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苏岑拒绝了，她怕影响到元柊工作，便同她说今年自己去就行。
　　毕竟这会儿元柊还在外地出差，赶回来时间上也比较紧迫。

　　前一天，她还特地询问了于易炀要不要一块儿去，于易炀没拒绝。
　　当天上午两人八点多就出发了。

　　有一条路开车就可以直达华景寺，但如果徒步的话还得爬上去。
　　两人也是闲的无聊，正巧窝在屋里好几天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来的人不少，哪怕是徒步上去的山路人群也熙熙攘攘的。
　　也许真的是太久没锻炼了，苏岑爬到一半就已经感觉快喘不上来气。但又怕拖慢进度，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于易炀停下脚步:“先休息会儿吧。”
　　说罢，从包里拿了两瓶水出来，一瓶递给苏岑。

　　苏岑总算抓到喘息的机会，她拧开瓶盖，慢慢地喝了几口。
　　随后感觉呼吸顺畅些了，她双手叉着腰，深吸了几口气，问道:“你不累吗？”

　　于易炀站在苏岑前面几阶台阶处，再加上他个子高，这会儿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围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呼吸均匀，此刻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若不是背上的汗打湿了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是已经爬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实不相瞒，小爷其实是体育生。”他嘴角噙着笑。
　　虽然是开玩笑，但他平时的运动量确实不小。尤其是打篮球，每次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所以这会儿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跟散步没差别。

　　休息了会儿，苏岑觉得差不多了，捏着拳指向上空:“出发！”
　　到华景寺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寺内会提供香给香客上香，苏岑取了六根用打火机点燃后，分了三根给于易炀。
　　这还是于易炀第一次到寺内来上香，因为没什么经验，所以每一步都是跟着苏岑的动作来。

　　将香插入香炉后，苏岑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一包递给于易炀。
　　于易炀疑惑:“这是什么？”

　　“香火钱。”苏岑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功德箱，“放到里面去就行。”
　　于易炀不懂，但是他照做。

　　一切都搞完后，两人来到寺外的大院。
　　这边到处都是树，所以空气很好。
　　在围栏处向下看去，缩小的建筑物都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于易炀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看得到咱们住的地方吗？”

　　苏岑回应:“我不是葫芦娃。”
　　言外之意，我没有千里眼。

　　于易炀被她的回答逗笑了，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一会儿还得下去。”
　　苏岑心里捏了口气，喃喃地鼓励自己:“没关系，下去轻松些。”

　　不过下山确实比她想象的容易多，就算不带休息，也一点都不喘。
　　回去前，路过半糖，苏岑顿住脚步。

　　于易炀:“想喝？”
　　苏岑:“好久没喝了。”

　　虽然她喜欢吃零食，但对奶茶并不感兴趣，因为觉得太甜了，所以基本很久才会喝一次。

　　只不过，她现在似乎越来越愿意去尝试曾经不感兴趣的东西。
　　于易炀:“走，小爷请你。”
　　苏岑摇头，刚要拒绝。

　　于易炀解释:“就当是感谢你今天帮小爷准备香火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