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狸末

42、回击

　　黄盈盈返校那天，第一节课下课便被年段长叫到年段室去。
　　回来时，脸色不算好。

　　路过苏岑时，瞧见那根靠在墙壁的拐杖，冷笑着嘲讽了一句:“死瘸子。”
　　这句话自然清晰地落入周围人的耳朵里。

　　于明浩一听立马不高兴地说道:“你什么意思，跟你这种人做同学真是上辈子欠了谁的。注意点自己的言行吧，你可是还在处分期，可别把自己……”

　　苏岑拍了下他的桌子，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说话，但她不想因为自己将无关紧要的人卷进来。
　　于明浩顿时噤声。

　　傍晚，苏岑瞥见后门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背上包，杵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朝后门走去。

　　拐进楼梯间处，于易炀扶着她慢慢地下楼梯。
　　被撞见过几次，他索性坦白说自己是苏岑的堂哥，再加上于明浩和被胁迫的顾殇作证，没人再乱说两人的闲话。

　　蓦然间，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一声:“于易炀？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应声回头，黄盈盈正叉着腰耀武扬威地盯着两人看。

　　不等下方的人开口，黄盈盈又继续开口说道:“你可别被人家骗了，说不准人家就是装瘸子博你同情呢。”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苏岑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于易炀沉默着将目光挪到苏岑的脸上，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仿佛黄盈盈口中的那人与她无关。

　　猝然，在休息平台处，一个人往上的脚步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台阶上的两人。

　　黄盈盈也注意到了，讥讽地朝最下方的那人说道:“周印，你真以为人家能看得上你吗，人家眼里只有市一。”

　　最后的那两个字还特地加重了语调。
　　生怕他不知道自己与别人的差别在哪。

　　周印黑着脸，神色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他自是认出来了苏岑身旁那人是谁，他脸上有一处伤口还留着疤，而始作俑者正站在自己面前。

　　但这里是学校，他的处分期还没有过。
　　他不敢动手。

　　感受到下方那人的敌意，于易炀眉眼轻飘飘地抬了抬。
　　像是在说，哥们，伤好了吗就敢在这对我挤眉瞪眼的。

　　下一秒，他听见身旁的少女很轻地说了一句:“回去吧。”
　　两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周印下意识想去拉苏岑，他有事情想要向她求证，现在就想。但他的动作像是被人预判了，回击他的只有一道有力的拍打。

　　他攥紧拳头，唇线禁闭，双眸迸发出一股怨气。

　　*

　　约莫涂了十来天的药，苏岑脚踝的肿胀已经消了大半，复查时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轻微的疼痛，但已经不需要拐杖支撑，因此她也不再麻烦于易炀来回地接送自己。

　　周三大课间，苏岑将水杯中最后一口水喝尽后，拿着水杯下楼到开水房装水。
　　回去时，她习惯从小路绕出去，缺不曾想在半路碰到周印。

　　她捏着水杯，佯装没看见，想绕过他离开。
　　可他分明就是在这里等她，无论她走朝哪走他都会跟上来。

　　苏岑顿步，回头看向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感:“请问，有事吗？”
　　这还是周印第一次看到她冷如冰窖的眼神，让人感到疏离不敢靠近，却让她多了几分矜贵。

　　此刻的她，似乎才符合众人口中称呼她的“清冷美人”。

　　周印下意识地心中一颤，但不忘目的。
　　像是质问般的，语气有些不悦:“那天黄盈盈说的是真的吗？你和那个人……”

　　苏岑冷冷回应:“这似乎，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
　　也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他的导火线，仿佛失控般地，他低吼了一句。

　　又接着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说道:“你知道我脸上的伤是哪来的吗？就是拜他所赐！”
　　苏岑眸光一滞，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脸上的伤，是于易炀打的。
　　可听于明浩说那伤似乎是开学就有了。

　　她知道于易炀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动手。
　　苏岑并不笨，她很快能想到于易炀手臂受伤的那天。

　　还有再更早前，自己被老师误会谈恋爱。后来，周印被叫回家。
　　一切，好像都连起来了。

　　苏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只是能感觉到自己脸色并不太好。因为她一落座就被他后面的人追着问道她怎么了。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安抚他什么事都没有。
　　傍晚，她在教室坐了很久才回去。

　　回到租屋时，少年已经在走廊处等着了。
　　他想过来搀扶她的手，却被她先一步抓住手腕。

　　轻微转了个向，苏岑便能看见他手臂上因为被抓伤留下的疤。

　　只是一秒，一滴眼泪在那张精致的小脸活动两下落到她抓着于易炀的手指上，又顺着手指的方向向下滚落滴到那道疤上。

　　一点凉意顿时从他的手臂上袭来。
　　于易炀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三斤，你怎么了？”

　　苏岑抬眸，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那双小鹿眼此刻水润润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但她却克制得很好，没再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她松开抓着于易炀的手，重重地抹去眼角的泪痕。
　　“没事。”

　　她倔强、要强。
　　所以她尽可能地装作无所谓，因为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麻烦任何人。

　　也不想任何人来同情她。
　　可是现在，她好像总是在连累别人。

　　她别过身子，从于易炀身边经过。
　　却在刚迈出一步时，手腕被人扣住。

　　“三斤，是我自己要动手的。”
　　是他自己看不惯周印才打人的。
　　与她无关。

　　苏岑余光能察觉到少年的视线证落在自己侧脸，但她只是挣开了他的禁锢，淡淡回应了一声:“嗯。”

　　*

　　周六。
　　早读刚结束，黄盈盈要到教室后面扔垃圾时，没注意被于明浩放在边上的一袋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走了几步，但没摔。

　　黄盈盈火气蹭的上来，非要说于明浩是故意的，就是要帮苏岑报仇。

　　于明浩也不高兴了，都跟她解释自己那东西都放在那里好久了，还一直不依不饶的。索性直接说道:“报仇又怎么了，你对别人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还不允许人家反击啊。”

　　黄盈盈瞪着他回骂道:“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再敢为了她跟我作对，你信不信我把你藏了mp3在后面柜子的事情告诉老师！”

　　于明浩:“你有病啊，你翻我柜子！”
　　他这次新买mp3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再加上他每次放进柜子都是避着别人的视线藏的，她才刚返校没多久，要想知道就只是翻他柜子了。

　　黄盈盈得意地说道:“怎么，那柜子有明文条例说是你的吗，你现在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
　　于明浩一肚子无名火:“你……”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前面的人递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不同无意义的人做争吵。

　　像黄盈盈这种人，你越是同她争辩，就越是给自己找气受。

　　跟一个无理的人是讲不清楚道理的。
　　于明浩将头别向一边，懒得再理她。

　　苏岑沉默着低头看卷子，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

　　大课间休息。

　　她抬头看着教室最前面的钟，视线往下，瞧见一抹身影从前门走了出去。
　　她拿起水杯，走到开水房去装水。

　　这会儿临近上课，开水房几乎没有什么人。
　　装完水，她先边上的人离开一步。
　　却听身后那人叫住了她。

　　“我说是谁呢，之前当瘸子不是都有人帮你装水的吗，怎么现在不当了，演不下去了啊。”
　　苏岑回头，两人之间只有一臂之距。

　　她轻飘飘地回道:“不知道如果是你走不了的话，会不会有人帮你装呢？可能都一个都没有吧。”

　　没想到苏岑会反驳她，黄盈盈气得咬牙:“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就是个怪咖，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觉得了不起了是吗，还是说觉得榜上了市一就高枕无忧了啊！”

　　苏岑冷淡地看着她，嘴角却轻微上挑:“所以呢，这就是你处处针对我的原因吗？”

　　“因为我长得比你好看，因为我比你优秀，所以你喜欢的人喜欢我，所以我有资格去参加数学竞赛而你不配。”

　　“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只能靠时不时跳出来挑衅我来哗众取宠，像个小丑一样。”

　　“可惜，你次次想让别人孤立我，但人人皆站在我这边，好受吗？”
　　苏岑语调平静，却字字如刀把把插在她的心上。

　　她自然知道什么话最容易激怒她。
　　这一次，她没有再给黄盈盈争辩的机会，转身离去。

　　拐进楼梯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加大步伐一阶一阶地向上跑。
　　哪怕脚踝处已经开始传来痛意，仍旧没有放慢脚步。

　　直至从楼梯间拐出走廊。
　　她目光镇定而又解气，步子放缓了下来。

　　她曾听过别人形容她是一朵野蔷薇，仅仅是因为长相足够娇艳夺目。他们不知道的是，野蔷薇还有一层寓意——独立与自由。

　　而现在，她正在奔向自己的自由。

　　黄盈盈，再给你一次机会又如何，你能保证你不会再次动手吗。

　　苏岑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好朝这边走来。
　　与此同时，是她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她一步步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脚步轻缓从容。
　　因为她在给身后那人留时间。

　　“苏岑，你这个贱人！”
　　她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一本书重重地朝她后背砸来。

　　头上的发绳被这股力道冲击开，乌黑的头发顿时散开来。她顺势往前踉跄几步，手中的水杯脱离掌心向教室后面的柜子砸去，杯盖与杯身瞬间分离，温热的水撒了满地。

　　“黄盈盈，你在做什么！”
　　随着白英的声音响起，苏岑转身看向黄盈盈，眼眶霎红一圈，几滴泪恰好在此刻落下。

　　她别过头看向白英，那张姣好的容颜现如今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显得楚楚可怜，眼底却划过一丝戏谑。

　　看啊老师，我是个识大体的人，机会我给过了的。
　　所以现在，你们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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