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西洲》邵雨忆

14、中秋月亮与往事尘埃

　　李秀芸率先站起身。
　　“小洲？”她的语气有些紧张“你提前回来了？”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路西洲养成了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都有看上去从容不破的能力。他面带微笑“嗯，工作提前结束了。”
　　“昂。”李秀芸点头，她介绍道“那个…这是你许叔叔，这是许叔叔的女儿。 ”
　　“甜甜，叫人。”身旁的许载山带着女儿也局促的站起来。
　　“哥哥好，我叫许沝甜。”小女孩一看就被教的很有礼貌，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一边用小奶音轻声喊哥哥一边慢慢地挥着小手。
　　他低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甜甜好，我叫路西洲。”
　　“许叔叔好。”说完，路西洲抬起来和许载山握了握手。
　　“小洲好。”许载山打了个招呼连忙转头说道“秀芸，孩子奔波一天肯定累了，我们先回去了。”说着已经走到门口“来，甜甜，和阿姨还有哥哥说再见。”
　　“李阿姨再见，路哥哥再见。我和爸爸明天再找你们玩。”
　　路西洲露出一个笑容“好，拜拜。”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分钟。坐回沙发上，路西洲先开了口，他委婉的说“妈，你和许叔叔是不是——”
　　李秀芸低下头，她艰难说“是……小洲，妈妈对不起你。”
　　路西洲听到，皱起眉头反驳“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爸走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个人。现在看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比谁都开心，我爸在天有灵，他也会为你高兴的。”
　　“小洲……”
　　“我刚才确实是有些震惊。”路西洲说“但是绝对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事儿妈不该瞒着你。”她沉声讲道“我和你许叔叔也是前几个月才认识，他在桐城小学教语文，有一天放学了有几个家长在和他聊孩子的学习情况，甜甜就偷着跑了，跑到咱们小区喊着要找妈妈。”
　　“我当时正好买菜回来碰上她，问她爸爸在哪，她说在桐城小学。我送回去的时候你许叔叔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后来熟了才知道她妈妈也是一个苦命人，刚生完她就大出血最后也没救回来，连孩子第一面都没看上。”
　　路西洲听完沉默地闭上眼睛，世界总是充满了太多的悲伤，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路西洲特意让李秀芸叫他们一起出来玩。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心。他们一起去了动物园，一起去超市采购。
　　他在李秀芸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南风睡了整整一天，他是被渴醒的。昏昏沉沉的起床喝了一大杯水，又趴在床上无聊的刷朋友圈。
　　往划了没两下，他便停下了动作。
　　是南阳发的一张做月饼的合照，照片上三人笑的开心，还配了文案一家三口，三餐四季。时间是今天下午六点零八分。
　　南风只看了一眼，退出并找到好友列表删除拉黑，锁屏扔下手机一气呵成。
　　烦……。
　　中秋节这天，他最不想出门，宅在家里看了好几个小时的建筑学网课。集中注意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会过的很快，抬头望窗时天已经半黑。
　　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点外卖的时候没有人接单，南风想还好外卖员有在好好过节。
　　他做了一碗虽然卖相一般但吃起来很不错的面条，给自己加了两个荷包蛋。
　　一箱水果也吃了大半，月饼却是碰都不想碰。吃完饭又在家锻炼了一小时，今晚能睡个好觉。
　　苑区断断续续会传来烟花炮竹声，从阳台望去，家家户户的灯笼都亮着红通通的灯。李秀芸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虽然这顿饭吃的有些客气，但能感受到久别的来自家庭的温暖。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振动，因为路西洲每年都能收到来自公司同事的中秋祝福，所以他也习惯找一句祝福语发送给所有人。
　　南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手机有提示音。
　　是他爸，一句简单的小风中秋快乐，和转账。
　　呵。
　　他没有理，更没有收钱。至于为什么不拉黑，是因为他要让南阳看着，让他永远记得自己又敬又爱的父亲有一个比他还大的私生子。
　　看吧，我就是这么卑鄙，有我在谁都别想好过。
　　南风坐在阳台，双手环抱膝盖，这个姿势让他很安全。
　　手机又响起声音，弹窗显示是路西洲的消息。
　　他直起身，迅速拿起手机点开。
　　【中秋佳节月团圆，良辰美景月饼香；桂花香气飘四方，嫦娥撒福照万年；花好月圆祝福你，好梦圆圆好事连；生活美满事业高，阖家欢乐人团圆;祝中秋节愉快。】
　　南风默念了这句话两遍，最后垂下头回复了一句【西洲哥，中秋快乐。】
　　发完消息，路西洲的手机又一直响个不停，他扫了一眼，看到了南风的消息。
　　他突然意识到南风生日没有人陪，会不会中秋也是一个人?
　　他后悔发消息的时候不应该这么草率。
　　斟酌了许久，他发消息问到【吃月饼了吗？】
　　【有公司发的——】南风转头看了一眼玄关放的礼包上面的字【五仁月饼。】
　　【好多人不爱吃，但我挺喜欢五仁月饼的。】
　　南风回复的很快【那我把月饼带给你。】
　　那就是没吃了，路西洲轻叹了一口气。他不该给南风发那条短信【我回桐城了，这几天不在家。】
　　【我傻了。哈哈，西洲哥你肯定回家去了。】
　　路西洲心里一阵酸涩，听南风说出来的越轻松，他越觉得难受。
　　【嗯，没事。】
　　【等我回去带你尝尝别的口味。】
　　南风咬紧下唇，眨了两下眼睛良久，他说【听你的，西洲哥。】
　　没有别的话题要聊，路西洲还要在家陪父母。南风不想占用他太长时间，适时说了晚安。
　　手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放下手机后他沉默的抬头看月亮，看了很久。
　　昨晚的月亮缺角了，很丑，像是被老鼠啃了一口。今天的月亮却又大又圆，还是金黄色的。
　　他好幸运，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月亮最美的样子，像是他一个人的。
　　南风埋头闭上眼睛，把自己缩的更小。
　　我真的很幸运，月亮都只宠我一个。
　　假期最后一天，南风从健身房回来。关上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他扶住玄关，手臂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哐当一声。
　　是月饼盒。
　　他顺着声音弯腰拾起。这才几天，上面就积了一层薄灰，他也没管直接放回原位置开灯进门。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南风单手拉开拉环，朝着厨房的垃圾桶顺手一抛。
　　他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听着声音，他闭眼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想着只是眯一会，结果直接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
　　路西洲是下午四点的飞机，他来的早，坐在候车区安排明天的工作。接到电话的时间是四点十三分，许载山说李秀芸晕倒了。
　　听到这里，他面色僵硬，急忙放下工作往医院赶。
　　医生说是长时间的身体劳累，低血糖。路西洲跑着赶来，一字一句听着“我看她药物病史上写有长期服用大量心理药物。这些药物也要控住逐渐减量。具体没什么大碍，家属不用担心。”
　　路西洲松了口气，回到病房看见许载山在守着李秀芸。
　　许载山看见他，小心的开门出来。
　　“许叔叔，谢谢你。”路西洲十分感激，他越想越后怕，当时他走了，要不是许载山，根本没有人知道李秀芸晕倒在地上。
　　许载山摇头“幸好没什么事。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是不是耽误你明天上班了? ”
　　“不耽误。”路西洲说“我等我妈醒了再说。”
　　“好，那你在这儿守着。”许载山拿上外套“我去买点吃的等你妈妈醒了吃。”
　　路西洲点头，回到病房给南风发了个消息。他没提李秀芸晕倒的事，不想让南风跟着担心。
　　【实在抱歉，南风。我临时有事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吊瓶打了一半，李秀芸就醒了。她第一眼看见路西洲还觉得是幻觉，直到看到周围的环境。
　　“妈，有没有哪不舒服?”路西洲看着她说。
　　李秀芸摇摇头，她皱着眉头要起身“小洲，你怎么还在这，是不是误机了? ”
　　“没事，我不急着回去。”路西洲让她躺着，他轻声说“妈，我可以调到桐城来。”
　　李秀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而且有你许叔叔在我不会有事的。”
　　路西洲没有说话。
　　“妈不同意。”良久，李秀芸撇过头不去看他，她的声音很低但路西洲听到了“你爸一个人在那儿，你得陪着他。”
　　路西洲呼吸一滞，指尖掐死了手心。
　　“回去吧。”
　　他身体僵硬的站起来把一张纸放在床头，那是他找医生重新定好的剂量。
　　“我回去了。”最后他颤抖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