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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云边囫囵 四 ...

  •   伤后休整半月有余,纪茯苓凭借清心丸将阴湿咒彻底清除。

      尚未等到徐千鹤口中前来协助的弟子,她寻思约莫猜出杜为商私下里与魔修、妖族逃不了干系,决定去城内探些消息找寻机会潜入城主府。恰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脚刚出客栈门,后脚便听见两位女子带来的好消息。

      “听说杜公子放了消息,要选出数十名美娘子去府上献艳舞庆祝生辰呢。”青衣女子对着身旁的粉衣耳语,面露羞涩。

      粉衣远山眉不经意一挑,随心道:“杜公子?哪家的?还美娇娘献舞,纨绔浪荡!”

      “杜城主家的。”青衣耷拉头,听着粉衣的话有点不高兴。

      “杜时争?就那个喝醉酒去云享阁内昏淫度日的?也难怪,的确是他的作风,”粉衣眼底一时惊愕,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余光瞥见粉衣,又是嫌她不争气似的,玉指抵了抵她的脑袋,苦口婆心,“脑袋瓜儿里别想有的没的,你啊打从今儿起,就将他忘个干干净净,否则别认我这个姐姐!”

      话落,粉衣真就生了怒气,莽着气劲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青衣在后头跟过来,二人就这么从客栈前走过。

      一双含笑眼自阴影里舒展开,眉宇间带着坚韧恣意之气,暗中的纪茯苓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目光遥遥穿过鳞次栉比的群群屋楼,定在了远处的云享阁。

      ****
      自纪茯苓那日造访云享阁,领头的老鸨也惨遭数落扣了几月的银钱,她这几日心里苦闷着,身为下人被恼怒的主子揣上两脚是常有的事。

      但她仍是有苦说不出,本就是凭本分办事,她负责暗度陈仓,鸾元大人“手起刀落”绑架少女,后续的桩桩件件跟她可没有半分关系,人跑了也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鸾元没本事,光会颐指气使他们这些下人。

      老鸨长身立于凭栏边,略施粉黛的沧桑小脸稍显愠气,她气不打一处来,垂放在栏边的手指蜷了蜷。忽地,她气还没撒完,瞥见阁楼前盈盈走来的倩影。

      来人一身青色锦衣在风中飘扬,三千墨丝用着一根红白鲤鱼状的玉簪子挽着,肤如凝脂,美目流盼,眼尾泛起笑意,一颦一笑里不艳不俗不娇不媚,即使扑上胭脂妆膏也难掩盖眉眼间的飒爽英气,甚至不输于男子的俊秀。

      她定睛一看,还能有谁,正是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之一。

      ——纪茯苓。

      “叫你们老鸨过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朱唇上挑,清浅含春光的美目一眨一眨,冲着楼庭里洒扫的丫鬟勾了勾手指,轻轻柔柔道。

      丫鬟自是不认得面容绮丽的女子,也不问姓名,傻愣愣遵照吩咐点点头,刚扔下手中扫帚,提裙上楼。

      楼顶倏传来怒气汹汹的呵声:“纪茯苓,你胆儿可真肥啊!还敢来我阁内撒野,当我华娘是瘟鸡?”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来者不善,纪茯苓便知自己今日撞到枪口上了。

      于是迎上前,步履轻盈跨上木阶,与二楼的花娘也就是老鸨会面。

      一开口就是惯常的油腔滑调,哄人开心这件事,早些时候在岐山惹师傅大发雷霆时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旁人一个眼神她即刻心领神会。

      先是端端正正地躬了躬身,她吟吟一笑,小心翼翼的语气听出些许谄媚意味:“姐姐先别生气,先听听在下的话,若无用你再差人怎么打我骂我,亦或是扒皮抽筋饮血,在下绝不反抗。”

      华娘端详片刻,扬着绢丝绣帕,一脸“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的神情,静待下文。

      “姐姐且靠近些,我悄悄说与你听。”

      花娘闻言,烦意闪过眼底,紧抿唇依言贴近。

      “云享阁内的女子,都是精怪所化吧,”纪茯苓在她耳边低吟笑,不易察觉间右眼珠的瞳孔竖立,浸成赤色,轱辘一转,目光扫过楼下席座之上的女人们。血光闪烁的画面里,她们的真身败露无疑。

      “是受胁迫才这般做的吧,受谁胁迫呢?”声音徐徐轻缓,明明是疑惑,一字一句见却是全然笃定。

      轻柔的吐息尽数落在耳后,在华娘心里犹如重锤砸下,再浇来一盆凉水,先前的火气熄灭大半。唯独心扉间酝出一丝凉意,让她在暮春时节不自觉牙关打颤。

      “来人,拖下去!”华娘兀自沉住气,出手唤来下人。

      两名婢女赶来,抓着纪茯苓胳膊,抵住她的脊背往地面压。纪茯苓浑然不在意,也不反抗,就着这么个捉拿犯人的姿势继续道:“我有办法助力诸位脱离杜为商的控制。你们拿命冒死为他办事,能捞到什么好处,不过是换来日日夜夜的鞭打刑处。你们难道不想回到妖族吗?”

      华娘脚步一滞。

      纪茯苓乘胜追击:“只要扳倒杜为商这颗大树,你们就能重获自由。”

      华娘转身,红唇微动,目光不善嗤笑道:“我们这么多妖族姊妹都受制于他,凭你?”

      “你那日也瞧见了鸾元如何败于我下风,况且我身边可是站着淮南剑宗的濯尘仙君……”纪茯苓狼狈地仰起头,唇角上扬,眸光不见怯意,坦坦荡荡地与立于对面几步之遥的华娘对视,一时之间不知是谁的风光压过一头。

      华娘定会答应,因为错过这个时机,她与徐千鹤离开便在无翻身的机会,日日夜夜沦为他人提线木偶的滋味不好受,华娘甚至鸾元没理由不答应。

      “我要见鸾元。”

      华娘闭目,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尖掐进肉里,再睁眼时仿若下了重大决心,口中呼出一口气,往旁让出一条路。

      “带她去见鸾元。”

      纪茯苓被扣押由一位领头丫鬟引路,一行三人穿过回廊,路过扇扇门扉紧闭,却又是从中传出阵阵低吟浅语,□□连连,搅着娇媚的呻吟齐齐跃人耳内。

      云享阁本就是春楼,现象实属正常。纪茯苓暗自解释,殊不知藏在青丝下的耳尖红得发烫。

      世道都说岐山女魔头欺男霸女,昏淫无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顶多大的锅。她虽强抢良男,却只是少年时干过的糊涂事,事后她也做了安抚工作,未占得一丝便宜好处,反倒被师傅训斥几句还要连夜哄着那些个张公子、李公子,将他们送回府。

      所以对着男女情爱之事,她大抵一窍不通,就跟毛头小子似的,初见场面也得心念“非礼勿视”。

      领头的丫鬟赫然停下步子,纪茯苓闭目塞听,两臂一轻,只见押解她的丫鬟往两旁一站。身后又送来一道力气,纪茯苓再睁开眼时,已然推门而入。

      珠帘帷幔,轻纱飘渺,熏香袅袅,如临仙境。女子端坐床榻之上,面色恬静,双手合十,被一股虚渺的青光笼罩着,身后九条狐尾不自主地晃动。

      看样子像是在养伤。

      "谁!"鸾元高呼,狐尾抖落一下骤然收回,她警惕地看向门口招手的人,旋即目光下垂,手伸向枕头下的匕首,只要纪茯苓有任何风吹草动,则图穷匕见,血光四溅。

      纪茯苓踱步靠近,干笑两声:“鸾元姑娘不必如此,我今日不是来找麻烦,而是跟你合作的。”

      鸾元听笑了,一瓢油泼得她心里肝火旺,不由轻念道:“合作?”

      “还有脸跟我谈合作?”鸾元合衣下榻,左手凝出焰火,她怒目圆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怎么会和她合作?

      火光在掌间不停滚动,只需扬手顷刻就能燃成灰,鸾元本是如此想的。

      心念一动之间,胸口突然升起一股焦灼感,自肺腑一路腾烧至丹田,她疼得冷汗外冒,连忙捂住腹部急急撤回狐火,上榻调动灵力调息。

      这一切都被纪茯苓纳入眼中,心中不由松口气,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濯尘君同我说了其中原由,杜为商利用风水符咒,在你们身上种下过子符,借由此要挟你们。我与仙君一路追查妖族魔修之事,觉出城主恐与妖族有私。我们可以联手。”

      话从口出,纪茯苓瞧着鸾元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她开口即是一句如何联手。

      “杜时争生辰宴,我扮作献舞花魁进入府中。若是与妖族有私,我有信心剿灭杜为商,若无私,我自会在府中破了他的母符。事成哪种,你和狐中姊妹都可高枕无忧。”

      鸾元心有所动,良久方开口答道:“好。”

      翌日,酉时三刻。

      云边城王府人流攒动,城内各家达官显贵前来贺生,府中收到的贺礼被丢在毫不起眼的角落。

      纤纤细瘦的腰肢被一双手掌盈盈一握,婢女抬袖掩唇,暗自压低惊呼,一双小鹿般灵润好看的眸子闪过期待,眼色欲拒还迎地扫过男子俊逸的脸庞。

      婢女指尖鲜嫩欲滴的葡萄旋即掉下,男子薄唇微张,葡萄便顺势落进口中,他皮笑肉不笑看向婢女,一只大手暗中揉捏着柔软的腰肢,以示对她的惩罚。

      “少爷……”婢女难为情地推了一把杜时争,只是看着烛光下凝着自己的含情眼,身子就酥麻一半,再也无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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