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行》露浓花不瘦

5、005

　　公交车来了，余姳和顾佑一在纠结要不要上这辆车去寒山寺。

　　回民宿？去寒山寺？

　　嗯，去寒山寺。

　　余姳和顾佑一赶在开车前登上了这辆公交车，出发寒山寺。

　　之前对寒山寺的了解仅仅只有‘姑苏城外寒山寺’这句被人所熟知得不能再熟的诗，但也仅仅如此。

　　但出师未捷公交车先停，车上的大叔说前面在修路，需要自己步行一小段。余姳和顾佑一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小段路的威力。

　　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寒山寺的大门，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块很大的假山石，顾佑一拉着余姳拍了好多照片。

　　一直拍到苏州的天又落下了雨才停止，躲在走廊里的余姳和顾佑一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拍普明宝塔的绝佳好位置，就是有点累，拍了两张就去找长椅坐着了。

　　沿着走廊向前走，穿过一个小门就可以看到一小块院子，墙上爬满了绿叶，从这里的走廊上再看宝塔，更是好看。再就是走进宝塔内部，也不能上去，粗略看了几眼也就出来了。

　　现在的宝塔好多都是这样的吗？只能在一层或者外面远观，虽然少了很多内窥而见其细貌的乐趣，但这样也不失为另一番好滋味。

　　不得不说，普明宝塔的台阶是真的陡，不双手双脚地爬真不行啊，让人害怕。

　　余姳轻轻抚摸宝塔的门框，突然听到“叮”的一声，再就是眼前忽然浮现一道金光，金光汇聚成宝塔的样子。或许这是普明宝塔的灵身吧。

　　顾佑一正想着寒山寺没有与西园一样，出现和白辞一样的仙子，可真是不禁念叨，说什么来什么。

　　顾佑一上前一步，将余姳挡在身后，轻声问着：
　　“你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吗？”

　　金光宝塔点了点塔身，表示赞同。

　　塔内人比较多，余姳和顾佑一去了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下与小宝塔聊天。

　　余姳有些好奇：
　　“你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小宝塔抖了抖身子，一旁出现几行字：
　　‘我妹妹不见了，希望你们帮我找一找。’

　　余姳看见这些字后，沉思了一会儿，额，妹妹？塔有妹妹？

　　小宝塔似乎看出了余姳的心思，解释：
　　‘是千年前所结识的妹妹，因某些事情分开，再也未见。’

　　顾佑一回：
　　“那你在这儿是为了等你妹妹咯。”

　　小宝塔点了点身子，表示赞同。

　　那小宝塔的妹妹应该是和白辞一样的仙人才是，要不然千年时光，仅有着百年寿命的人类并不符合这一点。

　　‘她是苏州人士，我与她初见便在这里，想来过了这么久，她也该轮回了几世。’小宝塔身旁出现了这几行字，余姳和顾佑一有点头大。

　　余姳很是无奈，面露难色：
　　“轮回的人我去哪里找啊。”

　　小宝塔摇了摇身子，表示不知道。

　　余姳和顾佑一瘫在凳子上，真是，真是好简单、易做的一件事啊。

　　轮回的人不管是样貌、性格、喜好应该都会有所改变，况且谁能保证在这个时候小宝塔的妹妹就能来寒山寺呢。

　　小宝塔甩出几张卡片，余姳拿在手里，写了一些特征：
　　鼻尖有痣，喜素色、荷花、水景，好饮茶......

　　可，凭这些也找不到嘛。

　　正愁苦之际，其中一个卡片缓缓飞了起来，向东北方向飘去，余姳和顾佑一也跟着卡片快速跑着。

　　卡片在茶室前停下，茶室分室内、室外，如果是秋天，余姳一定选室外。但现在太热了，正好，赶紧点杯喝的在屋里吹吹空调，身体里面像是要被蒸熟了一样，太难受了。

　　余姳和顾佑一找了最里面的一个座位坐下，这里的空调也是最足的地方，舒服得很。

　　再来上一杯冰冰凉的果茶和冰淇淋，刚刚被热坏的不适感消下去了一大半。

　　在屋内坐了有一会儿，身上的汗才不一直往外冒，也不觉得热得难受了。

　　余姳这会儿也终于是有心情来想小宝塔的妹妹了，那张卡片到茶室门口就停下了，落在余姳的手里再也没有动过。但这里人很多，又不能很明显的找东西，尤其是前几世的人。

　　余姳凑近顾佑一的耳朵悄悄说着：
　　“实在不行，你说你是那个小宝塔的妹妹好了。”

　　顾佑一听到后，起初是一点都接受不了。

　　“不行！怎么可以！我，我怎么是妹妹。”可后来想了想，嗯，也不是不可以。

　　随后顾佑一抿着嘴，支支吾吾半天，吐出一句：
　　“小宝塔，那个，要不然，我......”

　　小宝塔冰冷的甩出几个字：
　　‘塔有灵识。’

　　“哦。”顾佑一撇了一眼小宝塔，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大一番心理斗争才决定可以暂时扮演小宝塔的妹妹的，但塔却不领情！

　　顾佑一不想和小宝塔在一个屋子里面坐着了，直接走出门外。

　　与此同时，有一张画着荷花的卡片落在茶室门前的小荷花上空，随即消散。

　　一抹红光猛然朝着顾佑一的眉心飞去，前几世的一些记忆碎片在顾佑一脑中浮现。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穿着粉色鎏金常服在这里种荷花，另一个身着蓝靛色长袄的小孩儿提着水慢慢地走过来，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一下子就摔倒了，水也洒得到处都是。

　　种荷花的小孩儿想去扶她，但脚下太滑，也摔到了，刚好跌倒她面前，两个人身上全都是泥。

　　粉衣裳小孩儿坐在地上哭，哭荷花、哭自己，蓝衣裳小孩儿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四周，先去扶正那株荷花。随后，拉起粉色衣裳的小孩儿去一旁的清泉处净手。额，主要还是擦擦脸吧，脸蛋上好多泥......

　　等等！

　　这粉色衣裳的小孩儿怎么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蓝色衣裳的小孩儿跟余姳小时候也是一般无二啊，余姳是小宝塔的妹妹？

　　但仅凭这些似乎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还是在看看吧。

　　余姳看顾佑一呆愣愣地站了半天，戳了戳他：
　　“你怎么了？”

　　顾佑一回过神来，向余姳诉说：
　　“你没看到吗？”

　　余姳不解：
　　“看到什么？”

　　“啊？”顾佑一内心像是山上的石子在怒吼，‘我要下山去！’

　　余姳笑了起来：
　　“逗你的，看到了。”

　　这张卡片带来的线索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余姳和顾佑一其中一个人是小宝塔的妹妹，就是不知道是余姳还是顾佑一，谁知道顾佑一前几世是不是妹妹呢？

　　有一说一，顾佑一的前世还挺可爱的嘛。

　　顾佑一敲了敲余姳的脑袋，似乎是看穿了余姳的心中所想，刚想说什么，就一旁的人吸引住了。

　　余姳和顾佑一扭头看去，是因为自己亡妻而出名的邻居，他的生活中每一刻都在诉说着对妻子的思念，对过往之事的不舍忘记。就连外出游行，口中也总是念着自己亡妻的名字。

　　可当真如此痴情吗？

　　余姳亲眼见过他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总是对她恶语相向，也未见给自己家中添置什么物件，反而妻子离世之后，买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人总是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才想着去做补救？为什么总是喜欢扮演深情角色？

　　余姳本来走开的，对这个人莫名有一种讨厌的情绪，小宝塔却表现出来对这个人的兴趣，甩了甩身子，甩出来几个字：
　　‘跟着他。’

　　余姳无奈，只好继续跟着，但又实在不愿意和他同行，于是便和顾佑一化身跟踪狂人。还好现在人多，也不容易被发现。再加上各自cos影视剧的场景很火，大家看到鬼鬼祟祟的余姳和顾佑一也只觉得她们是在玩罢了。

　　“顾佑一，我不想跟着他了。”
　　顾佑一想了想：“我总是觉得他有点奇怪，再看看呢。”
　　余姳轻叹了口气：
　　“哦。”

　　跟着快两个小时，也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他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的东西？一直在看着他啊，并没有买什么平安符，真是奇怪。

　　余姳质问小宝塔：
　　“是不是你给他的？”

　　小宝塔甩出一个字，回着：
　　‘是。’

　　余姳不理解，追问道：
　　“你相信他？”

　　小宝塔甩出几个字：
　　‘信与不信，在心不在形。’

　　余姳看着这些字，迷迷糊糊的，本来天气热，脑子就转不动，小宝塔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看不懂的东西。我不听了！！！

　　？？？

　　余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但细看之后时分确信邻居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他死去很多年的妻子。

　　似乎是为了和还在世的人显示不同，他妻子周身布满了金光，也比在世之时要平和很多。

　　在小宝塔的帮助下，余姳和顾佑一成功的听到两个人之间的悄悄话。

　　邻居阿林问：
　　“你还好吗？”

　　簌姿回：
　　“不太好。”

　　阿林面色略显苦涩，还未开口询问，便等来了答案：
　　“你与我相伴之时，相守之情已然殆尽，我离世之前已然明确，我自认为你也是明知这件事情的。然我走后，你总是念我，使我不得斩断你我之间红线，总留着一条极细的丝。”

　　阿林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但太过久远，又加之痛苦的情绪不被加注在他身上，所留存的记忆也总是遗忘掉受委屈的人那部分。

　　因此，讲出的话也总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掀掉留存心中、久久无法愈合的结痂。

　　“你以前愿意的，现在怎么变了？”

　　饶是现在快圆满成佛的簌姿也绷不住了，听到这句话后也忍不住垮下脸色，语气也稍显不耐烦：
　　“我活该做你千万世的奴隶？”

　　阿林抿嘴，不再说话，过了许久，缓缓伸出手，将那红色锦囊递给簌姿：“这是求得的平安符，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后，往后我便不再这般，念你。”

　　簌姿看到这个锦囊，轻叹了一口气，接过来，红色锦囊登时化为一抹红光穿进簌姿的身体，随后再也不见。

　　也终于得到了解脱，簌姿与阿林之间的红线彻底断裂，从此之后，再无接续。

　　簌姿也未曾留下什么话，见红线已断立刻消散，仿佛从未出现，想来过去的很多事情伤透了她的心。

　　只是阿林始终不明白簌姿为什么对他如此绝情，愣愣地在哪儿坐了许久，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心也逐渐明了。

　　余姳和顾佑一观后问小宝塔：
　　“你是想让我们做一次见证？”

　　小宝塔点了点头：
　　“各处皆有自己的规矩，有了你们两人的见证，簌姿也算是得以真正解脱。”

　　余姳表示很无语，想让我们当见证直接说就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顾佑一悄悄说着：
　　“塔可能四处都是平平的、滑滑的，塔的脑子...哦，灵识可能...”

　　算了，还是给小宝塔留些面子，不讲不讲了。

　　但簌姿并不是小宝塔的妹妹，只是千年之前，簌姿无意之间搭救了小宝塔，此番也算是报恩了。

　　后来，余姳和顾佑一走遍了寺庙各处都没有在遇见任何一张纸的出现来做指引。

　　一滴雨落下，余姳盯着那一大颗砸在地上的雨，猛然抬头望去，心中震慑非常。

　　寒山，寒山寺庙历经几百年的雨雪风霜，怎么可能这般新，也正如轮回了一世又一世的人，分离就是分离了。

　　那张纸，是小宝塔唯一一张信物，是它的灵识里对妹妹的唯一记忆。

　　小宝塔最初把余姳和顾佑一当作自己的前世亲缘，但也在这一段时间里反复的验证了这个猜想的错误。

　　就算自己再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余姳和顾佑一坐在长廊中，望见白辞化成猫爬在一旁，和小宝塔聊着天：
　　“会后悔吗？百年前，你只要签下那字，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也不必为着这份执念把自己困在这里这般久？”

　　小宝塔回着，声音很想一个甜美的大姐姐，说出口的话让人不自觉心里很是舒服，连着暑热带来的烦躁也消减了不少：
　　“会难过，但不后悔，我只做问心无愧之事，至于在此地滞留多年，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她人无关。”

　　余姳和顾佑一终究还是没能全了小宝塔的遗憾，白辞送了百年修为给塔前一颗树，树有了灵识，也能陪小宝塔说说话，消解苦闷。

　　踏出寒山寺之后，余姳仍觉得心中堵塞非常，但又不知该如何疏解，而后突然想到：
　　“小宝塔会说话！”

　　顾佑一经此提醒也发觉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