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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旧朝的光影 ...


  •   方卫安不为所动,他自从怀中取出将符,掷在了地上,态度强硬非常:“你认谁。谁就是主,这营里的主将,你找个人来做吧。”

      那名将领猛地一头叩入土中,额头重重抵在地上:“卑职不敢!”

      这一拜,非是求饶,不是反命,只是怕,怕这位镇南之将,一日日被那烂透了的皇室慢慢拖死。

      怕他方卫安一身风骨、万里南疆,终有一日为他所护之人反噬殆尽,连骨血都不剩。

      直到此时,那些一直躲在帐中、不敢出声的‘高贵’皇族,才终于“敢”上前。

      旧朝的伪帝身着冕服,袖袍一震,重拾威仪。

      他声音如霹雳一般炸响:“方卿,这帮狗奴才将朕骗到营中,意图弑君。这是在造你的反啊!你乃先帝陛下亲封的镇南大将军,怎容此辈妄自尊大?爱卿定要严惩!!”

      营地骤静。

      那为首的将领咬牙,血气上涌:“将军若要罚,卑职一力承担就是。”

      他死死跪着,脊背挺得笔直。

      话音未落,又有数道破风之声掠至营外。

      陆秉昭率人而至,气海未平,显然是一路飞奔而来。

      陆秉昭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任玄的臂膀,压低嗓子:“修垣,你刚才看到那个阵没有?!”

      不等任玄回答,青年骂骂咧咧:“陛下和衡予,绝对又在做局骗我们!害得我差点哭一场!”

      任玄沉默着,目光复杂地望着远处的方存。残存的律阵余光还在营地上方未散,光文之中,那傀儡残骸已碎。

      这事要是说清楚,陆秉昭不把方存的脑袋亲手剁下来,那才见了鬼。

      陆秉昭看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

      陆秉昭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修垣,你怎么从上午起就怪怪的?”

      他自顾自又给任玄找出开脱:“都是他俩!这次回去,他俩不补偿你我各五千精兵,这事没完!”

      语罢,陆秉昭按剑而前,目光一扫在场一众神色各异的肖氏皇族,眼中寒意尽起:“全部拿下!”

      他身后的骁羽骑蜂拥而上,刀枪映日,杀气如锋。

      而营中跪了一地的将士,竟无一人起身阻拦。

      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羽骑将那群高高在上的皇族一一压制,看着那声称血统高贵之人,终于被铁血按入尘埃,甚至有人垂下了头,低低笑了一声。

      那伪帝大惊失色,挣扎高喊:“方爱卿!护驾——!!”

      可回应他的,是陆秉昭的戏谑目光,那目光极冷,藏不住一丝讥刺。

      陆秉昭抱着剑觑一眼方卫安:“方将军,莫再失信于陛下。”

      这话说得极轻,极缓。但却比万军踏营更有压迫。

      羽骑将皇族逐一按倒,旧朝的光影,在营火之下,坠入土尘。

      方卫安不言,他已答应了秦成恤,他必须要有态度。

      于是,他不言不动。

      秦成恤要态度,他给了。

      方卫安看到了身后之人意欲拔剑的动作。

      方卫安探出掌去,先一步扣住了那只持剑的手。

      他的掌心极稳,极冷,禁锢之力顺着肖定远的腕骨而上,刹那封住其周身气血。

      肖定远身形一僵,脸色骤沉:“你做什么?”

      方卫安声音极低,却字字如铁:“殿下,是他们先杀了秦成恤的人。”

      肖定远一震,却仍旧没有退步:“粤工才十岁,他知道什么?”

      方卫安避开他的视线:“秦成恤要所有人。”

      肖定远:“我不算所有人?”

      方卫安看着他,眼神极沉:“……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会拖死您。”

      “松手。”

      “保护殿下,是臣职责所在。”

      此言一出,气氛更冷。

      站在一旁的陆秉昭冷笑一声,语气不耐:“别不识好歹了。要不是方卫安以身家性命担保,你与此案无关,你以为你现在还站得住?”

      他轻轻一抬下颌,语气森寒:“这营里你肖家几百号人,就你能活。真是养了条好狗。”

      肖定远抬眸,那双惯常沉静的眸子中,此刻锋芒翻涌:“你又怎知,我就没份?”

      方卫安低喝:“殿下!”

      陆秉昭已按上了剑柄,声音冷得像刀:“你再说一遍?”

      场面一触即发。

      方卫安挡身而入,沉声:“陆帅,殿下一时气话,何必较真。我代殿下向您道歉。”

      陆秉昭嗤笑一声,未再多言,只目光冷淡地落在肖定远身上:“这么多人我都拿去了,他是不是气话,我很快就能知道。”

      陆秉昭话落,拱手一礼,语调平静至极:“再会。”

      他转身离开之前,拍拍任玄肩膀:“修垣,我留几个人给你,注意安全。”

      任玄目光一闪,低眉沉思。

      他现在不拿方存,方存后面,很可能是要被秦成恤那帮人宰了的,不如他先处理。

      于是他上前一步,语气坦然:“方将军,此人交我处理。”

      方卫安怔了一下,刚才韩修垣不曾点破,已让他意外。如今这韩修垣开口要人,立场更是难以捉摸。

      他一拱手:“小辈无知,冲撞大人。方某下去必严加申饬。”

      任玄摆手打断:“我不会为难他,否则,刚才就不会替你隐瞒。”

      方卫安目光微动,低声应道:“……有劳。”

      任玄也不再多话,伸手将方存从地上拽了起来,随手就往一旁僻静处扯:“走吧,活该你命大。”

      方存身上还有血,却是一眼看穿了他:“呦,任将军?”

      任玄懒得理他,毕竟卢士安是抄的这厮的术,方存能看穿他,也没啥奇怪。

      他是真的好奇:“只要有尸骨,你就能弄出傀儡来?”

      方存吐了口血沫,笑了:“将军何必问些废话。”

      任玄快没脾气:“因为此人,秦成恤现在要屠肖氏皇族满门,你是真不要命了。”

      方存却只是耸耸肩:“没忍住。这种境界的阵师,我还是第一次见。”

      ——实在是手痒。

      他语气倒还带点遗憾:“我还想看看那阵,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惜方卫安这人,实在没趣。”

      任玄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有点堵:“那要是我朋友,我现在就该亲手把你剁成阵引,让你尝尝被生祭的滋味。”

      方存却笑,嘴角的血没擦干,笑起来像个潇洒的疯子:“可惜,你不会动我,因为那不是你的朋友。”

      任玄冷眼扫他一眼,没接话,就是默认。

      方存看懂了,又笑了笑:“你看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你有什么立场骂我?”

      任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方存继续悠悠地开口,补充道:“不过,我之前的推论可能出了偏差。这不像是单纯由魂入识,更像是被拉入另一重因果。”

      任玄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脸色瞬间冷了:“用你告诉老子?!”

      他话音未落,已低声骂出:“天命并轨,南疆异相频出,肖景渊人都要没了!龙脉崩裂,天下都被你搅乱了!!”

      他咬牙切齿地逼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方存却像乐在其中,他抬眼望着任玄:“那不是很有意思?”

      他语气平稳,却带股任谁也无法否认的诡谲笑意:“你也有韩修垣的记忆吧?我不过是照着原主的期望,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任玄眯起眼睛,抓到关键:“所以,你现在这具身体,是谁的?

      方存懒得绕弯,他垂眸,语出惊人:“我是肖定远。”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不是他。”

      任玄的眼神骤然一沉。

      方存却神情平静:“将军听过分气之术吗?”

      “将本体神魂分出,寄于备身。只要备身尚存,本体即使身死,仍可借此重归。”

      “但分气之术有一条禁忌——备身不能离本体太久。否则,备身就会产生自我意识。”

      他微微抬眼,望向任玄:“我的原主,就是一个‘备身’。”

      “当年,方卫安离开永安王府后,他向肖定远要了一个备身,留在自己身边。理论上,只要我还活着,肖定远就死不了。”

      “时间太久了,肖定远也不曾想过收回我,而我,有了自我意识。”

      他语气忽然一沉,冷意铺开:“我不想再做随时可能被回收的备身了,‘我’想杀了本体,我想杀了肖定远。”

      方存抬眼望向任玄:“可‘我’做不到,因为有方卫安在。当今世上,除了秦成恤,没有人能越过方卫安,杀掉肖定远。”

      方存说着,嘴角轻挑:“我最好的选择,是借秦成恤的刀。”

      任玄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你既然是肖定远的备身,纵然杀了他,又如何?他可以继续用你的身体活下去。到头来,会死的是你吧?”

      方存闻言,忽而一笑,那笑意极淡,却凉得像刀:“——‘我’在赌。”

      “任将军,分气之术,是主动的。你想活下去,备身便可续命。”

      “可他要是不想呢?”

      方存语调依旧平和:“他病了很久了。方卫安对他的情绪极为敏感,在这一回被秦成恤逼到绝境之前,方卫安从未提过‘脱离肖家’四字。甚至为了肖定远,方卫安可以和前朝的皇室逢场作戏。方卫安甚至能对伪帝执君臣旧礼。“

      方存顿了顿,眼底越发戏谑:“从‘豫枫演武,斩剑留人’那日起,秦成恤已三次放过方卫安,次次都是真心。”

      他笑起:“方卫安不是无心之人,他真心认可这位雄主。但即便如此,方卫安还是率军与秦成恤会战于彭城。连战五日,死伤万计。”

      “彭城一役,数万牺牲毫无意义,秦成恤看不下去了,他后撤、他让步,才有了卢衡予的南下。可看不下去的,何止秦成恤一人?方卫安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面对这万计亡魂?”

      “卢衡予的南下,是秦成恤让步给方卫安,是方卫安和秦成恤最接近和解的一次。”

      “可肖家不乐见。一旦和议达成,肖家就会彻底失去权柄,永无翻盘之望。于是卢衡予没能活着回去。”

      “肖家知道,卢的死会触到秦成恤的底线,他们想用这场‘劫杀’挑起彻底对立,让整个南疆九州化作下一个彭城。”

      “可他们没有想过,卢的死,同样触及到了方卫安的底线。”

      “方卫安有愧。卢衡予的死,让他在道义上被秦成恤完全压制。他失信、失义,对他来说,还想要保肖,唯一剩下的方法,是他自己去偿这条命。因为他根本无法放弃肖定远。”

      “可从秦成恤到肖定远,所有人都明白——诛肖,才是方卫安摆脱现状,最根本的方法。”

      “他病了很久了。他问医、用药、一天天活下去,不过是习惯性的在回应方卫安的期待。”

      方存微微抬眼,那一眼里,有看尽人性的讥诮:“那明明换个备身就能解决的事,他从来都不选。肖定远自己想不想活下去,还不明显吗?”

      方存停了停,言语间透着诡异的笃定,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很累,我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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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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