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逆转了天道》优椛

56、破裂

　　睢无极并不抵触“亲”这个动作。
　　幼时他常常被长辈们抱在怀里亲脸颊或眉心，这是长辈对他的喜爱与呵护，他从不抗拒，听话地趴在长辈们的肩头，任凭揉搓与亲脸。
　　对于年幼的孩童，他偶尔也会亲亲他们的脸颊，以示安抚与亲近。不过师弟妹入门时基本都过了可以如此亲昵的年纪，他会拥抱、摸头、拍肩，循礼又不失亲密，哪怕对面是他一手带大的岑夜明，也从未逾矩。

　　他不曾逾矩，岑夜明也不应逾矩。
　　……荒谬、愤怒、失望，种种情绪撞在一起，撞得他心绪繁杂，被男人气到脑子空白一片，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忍让却使得男人愈发得寸进尺。

　　“唔……”睢无极不断挣扎，尽力用牙齿去咬男人的舌头与嘴唇，但对方立即察觉到他的意图，捏住下巴的手又用力几分，柔软的口被完全打开，舌头在男人的拨弄之下逐渐发麻。
　　男人比他高上些许，他被迫仰着头承受男人的冒犯，修长的颈子曲线优美，如同温柔绵延的春山，银丝沿着嘴角滑落，再被男人的指腹拭去。

　　那颗魔丹在男人的强制吸取下渐渐脱离睢无极的丹田，剥离的瞬间，一种古怪且细微的疼痛在他的丹田蔓延。
　　他被疼痛刺激，拾回一点清明，凝聚剑气试图割裂捆住自己的红线，可那红线诡异得很，他越是挣扎、绑得越紧。他勉强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眼前男人的面容，他只看见一双猩红的竖瞳——
　　冷酷而陌生。

　　魔丹已卡在睢无极的喉间，他剧烈咳嗽，魔丹滚入口中，男人的舌头轻轻一卷，便引到睢无极的舌尖上。

　　“终于吐出来了。”岑夜明松开口，嘴角露出毫无温情的笑容，猩红的眸子凝视着怀中的人，“你居然会相信卢洪那种人能幡然醒悟。师兄，我真担心你有天被人卖了，还要给人任劳任怨的干活。”

　　睢无极咬着那颗眼珠形状的魔丹，眼眶微红，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泣。他喘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与脸颊沁出细汗，几缕雪发黏在上头，好似泪痕。他两颊潮红，薄唇也是红的，泛着水光。贝齿之间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在看见岑夜明的那刻瞳孔骤缩，连忙后撤，似乎想要退回睢无极的体内。

　　“呵。”岑夜明冷笑出声，眼疾手快捏住将欲逃跑的眼珠，冷白的手指撑开嫣红的唇，手背上忽觉几滴滚烫，他抬起眼眸，见那人泪流不止。

　　“别哭，过会儿就好了。”他把人抱得紧了些，一面哄道，一面亲在睢无极眉心的那处剑痕之上，捏住眼珠的手指猛然发力，彻底取出卢洪的最后一丝妄念。

　　睢无极大口喘气，他止不住地流眼泪，面色绯红，舌头与崔春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被男人占用后，泛着丝丝的麻意。稍微拾回感官，他紧紧闭上眼睛，泪珠坠落，哑着声音说：“你疯了，岑夜明，你——”

　　“嘘，师兄，你看。”岑夜明竖起一根手指，贴在怀中人的唇上，他笑得温柔，捏着眼球的手缓缓收缩。

　　睢无极眼睁睁看着那颗眼球慌乱地蠕动，却始终逃不开男人的手掌。红线一瞬将其吞噬干净，待退去之时，一缕齑粉从男人的掌心飘扬而落，随后无影无踪。

　　“现在他彻底死了。”岑夜明轻轻笑了笑，眸中的血色依旧，随手掸尽手心的灰尘。他收回绑住师兄的红线，见那人没了红线的支撑，身形摇晃几下，便立刻伸手扶住师兄的腰。

　　但他未能如愿。

　　“无愧”的剑柄打人很疼，啪的一声，岑夜明的掌心赫然一道红印，他被打得浑身一抖，既是疼的，又是兴奋。他也不气恼，上前一步笑着说：“对不住师兄，为了取出那个脏东西，我稍微过激了些……可是伤到了师兄？”

　　“……”睢无极不断后退，他以袖掩面，口中满是被自己咬出的血味，腹中翻涌不停，几欲作呕。他是反感这种亲密的接触吗？并不见得。
　　只是名为“人伦”的大山在某一瞬间骤然压垮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起前不久欲魔问的那句话：“你爱岑夜明么？”

　　爱，不过是手足之爱、长辈之爱。
　　再无其他可能。

　　睢无极深吸一口气，泪水将他的眸子洗得清冽无比，他咬咬牙，近乎绝情地说：“你离我远点，再碰我一下，就不只是打手心了。”

　　而岑夜明手上挨了一板子，又被师兄如此严厉呵斥，依旧面带餍足的笑容，不断逼近睢无极。
　　岑夜明道：“若我不这样做，师兄必然不会把那东西给我，对不对？”

　　“你好好和我说，我晓得其中的利弊，又如何不把东西给你？”睢无极已经退到了悬崖的边缘。

　　“我错了。”岑夜明态度竟软了下来，眸中的血色也退去大半，语气略略带着讨好，“师兄，后头是悬崖，实在是危险，你回到我的身边，好吗？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你放心，摔不死我。”睢无极凉凉说道。
　　他整个人立在突起的一块岩角上，沾血的白衣在风中翻飞，似乎风再大一些，他就要被吹上清冷的月亮，彻底远离尘俗。

　　岑夜明心头没由来一阵恼怒，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师兄，可他越是靠近，耳畔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越发明显。那是他与师兄之间的连结，或者信任。

　　“师兄。”他拽住睢无极的袖子，目光痴迷，“不要离我而去。”

　　睢无极忍无可忍，一掌拍向男人的心口，“岑夜明，你冷静一点！”
　　谁知他一掌下去，先触到的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而是血洞。粘稠的血从男人的心口溅出，睢无极的右手直接陷入一团温热的血肉之中。他茫然地抓握几下，发现本该放置心的地方空空如也，红线在男人体内游走，缠绕到睢无极的手上。

　　“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你的心呢？”睢无极手抖不止，一时竟忘了收回。就算再是愤怒，他也不可能完全放弃师弟，眼见那人受了重伤，到底心软了。

　　岑夜明笑笑，一把抓住师兄的右手腕，道：“师兄走后，柳如碧潜入道观，在我眼皮底下杀了一人，我很烦，和她打了一架，一不注意被她掏了心。”

　　“你的心呢？”睢无极重复道。

　　“我把它送给你了，师兄。”岑夜明摩挲着那节素白的手腕，指尖挑起色泽近血的红绳，心状的玛瑙好似活了过来，一亮一暗，与岑夜明的胸口起伏相呼应。

　　睢无极失语，他低下头，喃喃道：“你疯了……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

　　“这样的孽畜。”岑夜明笑眯眯地接话。

　　“住口！”睢无极抬眸瞪向师弟，他瞪人的时候委实没什么气势，加之眸中带泪、脸颊薄红，只让人禁不住想要逗他。

　　岑夜明的心思那含嗔的眼神一勾，隐秘的旖旎之情再次爬上心头，他漫不经心道：“对了，师兄，我方才真不是有意冒犯，嘴对嘴吸取异物，能叫亲嘴么？”

　　他猛然发力，把睢无极再次拉入自己的怀里，“你想知道如果我要亲你……会怎样亲吗？”

　　剑光一闪，“无愧”已然横在岑夜明的脖颈上，睢无极的右手从空无一物的心口抽出，不偏不倚卡在男人的下颌骨，只有他稍稍发力，便能取下男人的首级。

　　“师兄，你要杀我吗？”在“无愧”剑的威压之下，岑夜明笑得竟愈发放肆，他甚至主动贴上剑刃，苍白的肌肤赫然出现血痕。

　　睢无极持剑的手在发抖。

　　“能被你杀死，也是极好的。”岑夜明的手抚上睢无极的脸，却被人无情地躲开，他笑笑，接着道，“许多孩子，一生或许老死、或许病死、或许意外而死……却不能死在自己母亲的手里。”

　　“师兄杀了我，就等同于母亲杀了我。”岑夜明好似在梦呓，“无法被你孕育，是我的一生遗憾，若能被你杀死，也算不虚此行……”

　　睢无极听不下去了，他冷冷喝道：“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疯了，岑夜明，你的心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师弟之疯病，简直举世罕见，指着师兄认作自己的母亲，几千年都见不着一个这样的奇葩。睢无极无法给这种感情下定论，他只能想到对方身上的心魔，于是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他想，心魔是一种心病，是病总能治好的。
　　他希望岑夜明好，只是……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忽然地动山摇！

　　睢无极身形一晃，当即收了剑，他神情一瞬严肃，目光沉沉地向丽水下游望去。
　　只见那方向火光冲天，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必是有人动用了禁忌的秘术！是道门、还是魔修？那些无辜凡人成功撤离了吗？

　　正事与私事，睢无极没有任何犹豫选了前者，他只是淡淡回头说道：“我尚且腾不出手解决你的心魔，今夜之事，以后我不希望再有发生，否则……”

　　岑夜明抬头看向他，眼睛的猩红已尽数退去，眼眸又变回浓黑阴郁的模样，瞳仁里映着小小一个睢无极。

　　睢无极闭上眼，似是不忍再看一眼师弟，他的嘴唇颤抖，语气近乎决绝：“我们不再是师兄弟，也不必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