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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地点:公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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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蹲的黑影动作一顿,对方反射性地想要转身。
楚储假装手中的不是T形尺,而是一柄长剑。她再把“武器”往前一送:“不准动!举起手来!”
黑影依言举手,他正在拖动的巨物也在缓缓站起的同时露出整体的模样——被扒了一层外套的安保。
可怜的安保先生眼睛紧闭,毫无清醒的迹象,却仍有规律的呼吸。他叠起的肚皮在缓慢起伏,面容平静,就好像在一场无法醒来的美梦中。
神眷者024号。
她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
她在后方打量着对方的身形。
对方穿着统一的安保服,虽然合身,但看上去略显单薄。
楚储暗暗掂量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心中略有预估。
黑影站直,双手举起,声音沙哑而低沉:“你是谁?”
楚储再一次把尺子向前送了送:“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不准回头!”
她厉声呵斥。
“不准……回头?”
黑影略微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听上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疑惑。
楚储神经有些紧绷,但更多的是极速上涌的肾上腺素。
她有一种奇怪预感,预感她即将要触摸到那扇大门。即使她现在仍然不知道,那就是通往哪里的一扇门。
她握着长尺的那只手,稳得不带一丝颤抖。
“你是谁?”她问。
黑影从喉咙口先发出一声低笑:“呵,倒是我先问你的吧?”
楚储皱眉,她正要继续追问,对方却罔顾她之前的警告,一转身,握住了这柄虚张声势的塑料长尺。
昏黄的灯光下,对方的速度快到楚储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连残影都在空中滞留。
“啪嗒——”
长尺应声而断。
楚储被推向后方,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的白墙上。突然的钝痛刺激到她的神经,她伸手想要抵抗,却发现两只手都被束缚、紧握后抵在耳侧,和她整个人一样,被024号按在了扑起一阵尘霾的墙上。
她倒也不恼。
“倒是小看你了。”
口袋本从不骗人。
她可能会受伤,却绝不会死亡。这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她注视着面前略高于她的男性,微微勾起嘴角,觉得颇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你的左侧?”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她伸长手臂,将长尺抵在他后背靠近心脏的地方。这样,即使对方想要攻击她,也只会选择优先从右侧转身,而这时候,她就可以卡住这个空档进行反击,又或者逃之夭夭。
但这都没有发生,对方精准地从左侧转身,将她禁锢在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中。
陈一许没想到抵住他的“武器”竟然会是一把轻易就能折断的,甚至有些脆化的塑料尺。
和他穿衣后看似瘦削的身形相反,他握力极大,爆发力突出。
他原本以为,那至少是铁质冷兵器,或是其他热武器。于是他转身时没有丝毫收力,狠狠攥上了坚硬的物体——长尺扭曲断裂,接口处崩出塑料碎片,卡在了他的手心。
他没有时间管手心流淌的血迹。
眼前这个带着工牌,穿着得体衬衫的职业女性,显然和倒地的安保不同。
她眼神灵动,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甚至能从她的眼中读出一丝不该属于现在这个时刻的——兴奋。
她在兴奋什么?
陈一许:“你是谁?”?
这个问题来来回回被问了三次。
楚储微微侧头,看了看地上无人关心,都发出轻微鼾声的安保:“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你对安保做了什么?”
“又或者……”她毫不慌张:“你也是玩家吗?”
也。
陈一许眼神一闪。他眯了眯眼,聚焦眼神打量着楚储。
“你是玩家?”他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玩家?”
陈一许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玩家,他只是借着楚储的话头顺口说了下去。
楚储也不知道什么是玩家,她只是听013号曾经这么称呼过自己,于是她习惯性地把所有有些异常的人,都用【玩家】来指代称呼。
013号。
她微微晃神,又在下一秒抬眼,微微聚起礼貌的微笑:“既然大家都是玩家,那还不放手?”
她的手臂上滚落对方因为割破手心而流出的黏腻而冰冷的血滴。
血迹干得很快,在她的手臂内侧形成干枯的连片痕迹,让她感到紧绷的难受。
她迫切想要冲洗掉这不属于她的污渍。
陈一许沉默片刻,稍稍卸力。
楚储松了口气,她抽出手腕。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一许不过是虚晃一招,他极快地重新攥紧楚储的手腕,并且贴得更近。
他在她的耳侧像是命令般说出一句:“你不能说谎。”
楚储莫名地听见一道从远方传来的撞钟声。
“咚——”、“咚——”、“咚——”。
她被这钟声裹挟,下意识地想要说出:“我不……”
“我不说谎的。”她口齿清晰,极其笃定:“我从不说谎。”
“大家都是玩家,你不用敌意这么大吧?”她语气中有些抱怨,仿佛两人并不是刚刚还在对峙,而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陈一许观察她的表情,在认定她说的都是实话后,他松开了手。
为了防止他再一次出尔反尔,楚储迅速收回手,并且闪身离开那个狭窄的包围圈。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血迹,结痂样的细碎固体从手臂上掉下,她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走向一边的办公桌,在荒废许久的工位上翻翻找找。
陈一许靠在墙上,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他的脚下是躺着的安保。
“找到了。”楚储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一瓶没有拆封却已经过期的碘伏棉球。
她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的运气极好,当她想要寻找一些迫切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她总能在犄角旮旯里面发现想要的。
就像现在,她默念着【碘伏棉球】,不断重复,就真的给她在一堆杂物里面找到了这瓶棉球,甚至在这瓶碘伏棉球旁,还有一卷用了一半的医用绷带。
她拆开,发现里面的棉球还是湿润的。
“你要处理一下吗?”她摇了摇手上的瓶子,对着陈一许问。
陈一许已经把卡在伤口的塑料片挑了出来。
他随意地在内衬上蹭了蹭手,摇摇头:“谢谢,不用。”
他并不完全相信她,也不认为这样随意找出的碘伏是安全的。
楚储也不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了。
她随手把瓶子放在桌上,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她向着地上躺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这样把人丢在这里?那可是很容易露馅的。”
楚储好心提醒。
她就是因为听到异响才上楼排查,他们两个在这里僵持这么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一些过大的动静,让周围、楼上楼下的职工听见。
陈一许:“不会有人来到这一层。”
楚储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总说一些奇怪的陈述句,搞得好像他十分了解这栋大楼一样。
楚储撇了撇嘴。
“你——”
她看向陈一许,还想问些什么。却猛然发现,方才还是白色的墙壁,现在似乎有灰扑扑的颜色正在向陈一许靠着的地方涌动。
顶上本就亮得费劲的灯泡“啪”一声,又灭了一个。
她费劲辨别,终于确定,那面墙确实是变成了灰色。
还不仅仅是颜色改变。
墙上灰色的部分慢慢聚集,逐渐向陈一许靠拢。
“蹲下!”
陈一许条件反射向下一躲。
楚储趁机伸手,一把把他拉向自己。
他的身后,那面墙上,一只凭空出现的手险险擦过陈一许的脖子。
楚储汗毛直立。
像是有人被封在了水泥中一般,那堵墙上隐约出现了人形的轮廓,又在那只手抓空后收回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是什么?”陈一许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擦痕,是刚才那只水泥手急速擦过后留下的痕迹。
楚储不自觉吞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
“不是人。”他说:“那就是有人装神弄鬼。”
陈一许抄起边上的椅子,“嗙”一声砸在了墙上。
楚储压根来不及阻拦,那椅子挥起时带过一阵满是灰尘的风,呛得她眼睛生疼,不停地打喷嚏。
那堵隔墙就这样硬生生被陈一许砸出了一个洞。
显而易见,这堵墙的厚度无法藏住任何一个人。
巨大的撞击声在办公楼层回荡。
楚储长叹了口气:“都说了不要搞唯物主义。”
陈一许用手电照亮破洞的另一边。
那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杂物间,有一个敞开的空箱子,被随意丢弃在房间一角。
杂物间的门上了锁,这会被他暴力破墙才打开一个本不该打开的入口。
没有人在杂物间,也没有其他仪器在杂物间。
他一脚跨进洞里,试图钻进去探查,却发现洞口略小,他的身体无法弯腰通过。
陈一许撤了出来,左右寻找着,是否还有更趁手的工具。
楚储赶忙按住他的手:“你疯啦?这么大声响,待会谁都来看热闹了!”
他是真莽。
楚储皱眉。
陈一许倒是思考了几秒,然后继续:“不会有人听见这一层的声——”
【声音】。
他说不出口。
他再一次尝试:“不会有人听见这一层的声——”
【声音】。
他连续重复两次,都断在了最后一个字。
他接着手电的灯光,从白墙上的他自己的倒影边,看到那一行诡异的字迹再一次出现。但这一次的内容却有所改变:
[陈一许·箴言·Lv1·冷却中]
“不会有人听见这一层的什么?声音?”楚储双手抱在胸前:“你自己听听。”
现在还有兴致玩手电照光,楚储真是不明白这个玩家024号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有工牌,到时候有人上来,她最多辩解说,自己是听见有什么动静,好奇上来看看。
那这位假安保呢?
说他只是打晕了个人来藏一藏?
她连连摇头。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从电梯的方向传来。
安保还躺在地上,他早前说的那句【他不会在我离开前醒来】还在持续生效中。
陈一许抱起至少有一百八十斤的安保,把这具沉重的躯体,横着从墙上的洞口放入杂物间。
他动作不大,看上去轻而易举。
真是怪力。
脚步声听着越来越靠近了。
陈一许拖过几张椅子,稀稀拉拉挤在过道里,其中一张正正好好挡住了墙上这个洞。
“拿着。”
他的手里被塞进一瓶刚拆封的碘伏棉球。
“谁在那里?!”
“你是谁?!”
陈一许抬眼,正正好好和来人的手电灯光对上,刺得他流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转头避过。
身边早已经没有了楚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