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河本和宏济善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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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河本和宏济善堂
整天忙于调查河本，曼曼的学业自然也荒废了。
终于老师一个电话打给了领事馆，岑仲许才知道女儿已经一周没去上学了，他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气势汹汹地冲回家。到了家，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才发现，孩子们一个都不在。姜姜自然是乖乖在学校上课，韫旅和曼曼此刻正在做‘大事’，跟踪河本。
岑家姐弟和高梦营已经跟踪了河本洋介好几天，但摸不准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胡莹在他家帮佣几年也只知道他好像是给关东厅做事的，可这河本的做派并不像个公务人员。他常去的地方除了月光料理亭，就是关东厅、大和旅馆还有宏济善堂，这几个地方更令三个孩子摸不着头脑。
月光料理亭起了个饭店名，但其实就是日本妓院，带着曼曼他们自然无法跟进去，即使岑韫旅和高梦营跟进去，人家也不能让他们看着吧。关东厅呢，最重要但他们进不去。他们能跟进去的就是大和旅馆，但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进去了也抓不到河本的人影。就算跟住了，他们也听不清人家在说什么，反倒是为了待在旅馆内，三人只能又吃又喝，接连几天把高少爷都吃穷了。如此就剩下最后一个地方，宏济善堂。河本这几天来了两次，按理说他一个日本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宏济善堂是大连唯一的华人慈善堂，做了许多善事，修了天后庙，开了公学堂宿舍，还资助了些病院，已经设立了十来年了，据说是山东来的刘姓商人创办的，他是华商公议会的首任会长。如今华商会里高家论话语权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孩子们商量着过几天找高梦营的表兄打探一下就行。大概这河本替关东厅做事，可能来宏济善堂假模假式做些慈善吧，重点还是在关东厅，一定要想个办法打探一下。
因为没有资金再供几人去大和旅馆消费了，接连的跟踪行动也把几个年轻人的耐心耗干了，今天他们做好准备要亲自会一会河本。三人一早吃过饭就去了河本家，在门口逗留了许久也没看到河本洋介，看门的中国门房见几个小孩似乎有事，好心出来询问，他们才知道河本根本不在家，一早就去了宏济善堂。
于是三个年青人就又等在宏济善堂门口，预备来个守株待兔。待了一天，直到晚上也没撞见河本出来。韫旅和高梦营等得烦了，曼曼也沉不住气，于是走近了打听，询问在善堂门口摆摊的小贩见没见过一个矮胖秃顶的日本人，总穿灰色的和服。
小贩一听两人的形容，就知道他们说的是河本，“一早就见到了，但他早就走了。”几个孩子闻言泄了气，没精打采地准备回家。反倒是小贩来了精神，神神秘秘地拉住高梦营说道：“我会点日语的，我听到他和几个人商量下午要去港口码头坐船。”高梦营塞给小贩两张毛票。
几人立马招呼了一辆马车赶往码头。到了码头，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河本的影子，最后还是高梦营在候船厅里找到了他。
河本要离开大连！
几个孩子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目送他乘船离开，垂头丧气地各回各家。
岑家姐弟一到家，迎接他们的就是岑仲许的怒火。相比于哥哥和弟弟的暴脾气，岑仲许算是温和，可岑家人骨子里都不是好惹的，一旦发起火来场面也甚是难看。岑仲许质问曼曼为什么不上学，是不是学坏了。曼曼呢，也是岑家的骨血，不甘示弱，当场表示自己就是不准备再去上学了。岑父一听，更是生气，就拍了桌子，没想到曼曼也将茶碗摔了。父女俩你一眼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柳萍兰拦不住，一个也不听她的，气得直哭，岑韫旅也跟着裹乱，一来二去，把姜姜也吓哭了。终于姥姥在屋里听着场面不可收拾，出面调停，不准二人再说。父女二人这才气鼓鼓地回了房间。
岑曼曼虽然平日里和父亲关系融洽，但她在为人处世上一贯是不欣赏父亲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不认同。父亲迂腐，在家对爷爷言听计从，在外又不堪大用，不像大伯和叔叔都是铁血男儿，尤其是大伯。
岑伯安征战沙场，年轻时参加过抗俄义勇军，后来又去日本学习军事，当年土匪突袭岑家老宅，据说是大伯拉起一支队伍，把土匪全杀了，如今更成了大帅的亲信。可父亲呢，只顾着读书享乐就算了，不光自己在外国领事馆做事，还让自己的孩子在日本人的学校里上学。大伯邀请了父亲几次去奉天做事，父亲也没离开家乡。曼曼觉得父亲偏安家乡，苟且富贵，甚至有些崇洋媚外。
其实岑仲许并不是个迂腐之人，他有自己的考量。日俄战争之烈，打醒了清朝的遗老遗少，1906年，仲许刚二十岁，虽为汉人，但因为母家是正蓝旗宗室，他又会洋文，被选派随载振出洋考察。这一趟，岑仲许游历了十四国，第一个去的就是日本。
虽只是个随从，但这一趟，给他的震撼是非比寻常的，转年他就去了日本读了两年书。他原先只想着读书写字，考科举光宗耀祖，可出去了才见识到世界之广袤、之发达，才明白大清之落后，他亲眼见到了德意志的发电机器有多先进和复杂，明白科学有多重要。
他留学回来没多久，大清就彻底被推翻了，但仲许没有感到失望，他觉得中华民族正是崛起之际，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开智太晚，资质又一般，也早早娶妻生子，于是就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所以一再要求孩子们读书、读洋书，还要去上大学。可岑家的孩子，老大韫和早早入了行伍，韫旅生性放浪形骸，不是读书的材料，女儿姜姜虽然聪明但又过于温和烂漫，一心扑在书画上，只有大女儿曼曼，从小聪颖又好学，他对她寄予厚望。可上了高中之后，曼曼越发叛逆，如今竟然连学校都不去了。岑仲许有苦难言，在阳台上独坐到天明。
父女两人冷战了一周，终于他决心找女儿谈一谈。父女俩在书房里谈了一上午，家里人几次叫他们出来吃饭，二人一直磨磨蹭蹭。他们那一番谈话，别人无从知晓，只不过从第二天，曼曼又回到了学校里。
曼曼心里想的是书要读，河本洋介也要杀。
曼曼回学校念书，高梦营和岑韫旅就在河本家守株待兔，断断续续呆了一月有余，依然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期间曼曼去博爱医院探望了胡莹，胡莹的身心状况已有了些好转，学习护士课程似乎给了她不少安慰，她转而劝慰道曼曼，刺杀河本洋介太危险了，不希望曼曼几人涉险。
见胡莹这么说，河本又不知所踪，杀他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如此一来，韫旅和高少爷又没了事情做，高少爷还好，继续去学校，继续睡觉，韫旅呢，只得终日逛大街。
这一日，韫旅又逛到了小岗子附近，心一动就进了宝月楼。
接连几日，他都留连在小岗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