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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如何当上走狗之博同情 ...

  •   一寸深是江湖顶尖的刺客门派,坐落于悬崖峭壁间,依靠峭壁修有一处挂名阁。每次的猎杀对象都会被挂在那里,公布于众,而上过挂名阁的人,死了,无一例外。

      现如今挂名阁的只剩一个名字——李有仪,当今长公主。

      一月前,长公主李有仪奉旨入燕州,指婚靖南王桑松清,入主燕州。

      出嫁途中,一寸深的雇主坐等刺客们提回长公主的项上人头回来赴命。负责行刺的人当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是祁三,行踪不定、样貌不明,且稳坐一寸深第三把交椅,实力不可小觑。

      但祁三本人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说是代号。

      危雨芳看过很多话本,读过一寸深所有刺客的背叛手札,方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所有的爱恨情仇,皆起自第一面的恻隐之心,或怜悯,或心疼,或惊艳,或鄙夷……凡此种种,皆是种的因,生出各自的果。

      只不过现下,她抱着一卷书睡着了,醒来时,屋外变了天。狂风骤雨里,她的屋子岌岌可危。危雨芳趿鞋起身,躺在她腰侧的书滚落在地,扉页是赫然在目的“刺客手札”。狂风吹飞书页,出了第一页落了几个字,皆是空白。

      她懒倦的走到窗户前,拢紧了外套。
      算算时间,长公主的仪仗队傍晚就应该到点苍山下了。

      *

      入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长公主的仪仗队停在点苍山下的客栈。李有仪包下整个客栈,将客栈点得灯火通明。疾风吹旗帜,铺簌不绝,如同溟濛雨夜里的鬼门关。

      唯一奇怪的是,皇帝指派的三万大军竟无一驻守于此,偌大的客栈不过十数人。

      鸾玉为那只丹蔻玉手的主人奉茶。

      她正准备松口气,肩膀微微隆起——“哐当”,茶杯落地,碎的四分五裂,滚烫的水溅在她的手背。鸾玉不敢吭声,连忙跪下请罪:“奴婢失职,请公主恕罪!”

      “泡久了。”李有仪随意丢弃玉杯,目光落在自己葱白的手指上,她玩味的抚弄丹蔻指甲。

      朱唇皓齿,乌发随意的拢在肩头,银色流苏耳环垂至锁骨处,月白的披风随意挂在肩头,披风的另一角却欲掉未掉——她很美,但美得极具威严——眼神尖锐,下三白的眼睛,上扬眼尾与锋利眼头,那种不言间的狠戾与生俱来,仿佛将世间的权利统统踩在脚下。仅有的朱砂痣垂在左眼眼头的下方,不似悲悯,而是玩弄人心的高高在上。

      落针可闻,噤若寒蝉。没人为她求情,也没人敢。

      李有仪不说话,鸾玉趴在地上不敢动。穿堂风贴着地卷进鸾玉的衣服里,深秋的天,冷得她发抖。

      不知道跪了多久,鸾玉感觉膝盖都没了知觉。直到,一支箭钉上门框,木门被发狂的飓风撞开,吹落李有仪肩头的披风,溟濛雨雾里,传来刀剑争鸣。

      客栈里的拔剑声此起彼伏,争相挡在李有仪面前,护她周全。

      “别让她跑了!”

      “快追!”

      危雨芳浑身擦伤,淤泥裹身,很明显是在逃命途中不慎滚落山坡,吃了一身泥。衣服勾破的七七八八,勉强裹身,露出的双腿细长却不白皙,是常年风吹日晒才会有的肤色。她的面容不洁,因为奔跑受冻发红的鼻尖楚楚可怜,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客栈。

      “求贵人救我!”危雨芳跪在泥泞地里,言辞恳切又无比哀求。眼神穿过重重相同的衣服,落在月白的披风衣角上。

      雨水顺着她俯下去的身,沿着脊背淌出一串水,浸湿她的脖颈。单薄的衣服贴着身材,拱起的腰臀浑圆,好一副美人骨,媚得——叫人无处可逃。

      这一拜,众人轻颤,纵然都是女子,大家也纷纷避了眼,不敢再看。

      重重守卫后的人掀开衣袍,露出一双洁白的脚,因为踩着冰凉的地面,脚的边缘泛出嫣红色。李有仪起身,遣退两侧的守卫,轻挪莲步至门口。她看着雨水里的可怜虫,单薄的衣裳紧紧贴着肌肤,眼眶含泪,泫然欲泣,仅剩的倔强撑起她的身体,磕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地三尺,哀求道:“求贵人怜爱。”

      好一句“求贵人怜爱”

      听得人□□焚身。

      周遭人又是一颤,那一声怜爱仿佛沁入骨髓的酥麻。众人同时微垂下头,眼睛直勾勾盯在脚尖,不敢吭声。

      李有仪盘起了腰间的羊脂玉,拇指发白,狠狠扣住玉佩一角。她高高弓起的背,像狸奴不满她的安抚时的动作。

      “过来。”只此一句,所有人绷紧了弦,青玉更是不动声色上前半掩在李有仪身后。

      危雨芳不顾满地泥泞,雨水胡乱拍打她瘦弱的身躯,她只拢紧双臂,步步膝行至屋檐下,停在李有仪站着的廊檐下。

      她怕冒犯,不敢再凑近。危雨芳的视线穿过雨雾,直直盯着长公主,膝盖不停向前挪动,步步紧逼,却只哀求道:“求贵人怜爱。”

      那双泛红的眼睛泫然欲泣,像只受尽折磨终于低头乖顺的猫儿。李有仪居高临下看着她继续奴颜婢膝道:“求贵人怜爱。”

      李有仪仔仔细细打量她,眉骨脸颊处稍有擦伤,嘴角挂血,脸颊处处挂着淤泥。

      “求贵人怜爱。”

      又是这句。李有仪暗暗地想,手却紧了紧。

      玉佩在李有仪的手里起起伏伏盘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与危雨芳遥遥相望,两相无言。良久,李有仪方才道:“本宫喜欢训狗。”

      ——“汪汪”

      没有犹豫地,在李有仪话落的瞬间,危雨芳仰头喊道。

      其他人闭了眼,屏息敛声,把脑袋埋得更低。只有鸾玉几不可查的轻嗤。

      李有仪满意地勾唇,手掌向上,抬手收动两根手指,那是招狗手势,示意危雨芳过来,再凑近点。危雨芳膝行,上前两步,跪上台阶,寒意钻进膝盖骨里。

      在李有仪的示意下,她再次膝行,一直到屋檐下,紧紧靠近李有仪的地方停下。

      她的冰凉手指勾着危雨芳的下巴,手指指腹蹭着她的下颌,迫使危雨芳仰头与她对视。像条狗似的,对着主子摇尾乞怜。

      李有仪的手顺着脖颈摸索到她的后颈,仿佛下一刻要如同提狗一样将她提起。

      她喜欢危雨芳的奴颜婢膝。

      危雨芳伸手握住那只扣着后脖的玉手,拉在面前,垂首,探舌,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葱白的指腹。

      李有仪是真的被取悦了。

      她解开披风,驱散空气里的寒意,裹在危雨芳身上。

      追危雨芳的人赶了过来,他们没有标志性的武器,只是普通的家奴。

      “什么人?少管闲事!”见客栈中人气度不凡,不便得罪,立马又转道:“贵人有所不知,那娘们儿卖了身,是倚红楼的娼妓,一时冲撞贵人,还请贵人还我等,好替贵人教训!”

      “得罪什么人?”李有仪系紧披风,遮挡危雨芳的身材,后者拉住李有仪的衣角,靠在她的腿边,道:“不是的,我不想被卖,我没有卖身,是他们打晕我非说我卖身倚红楼,我不从,他们便要强行拖走我。”

      她泪眼婆娑,求李有仪信任。

      “既如此,便买下她。”李有仪召来青玉,示意她给那两人一袋金子。

      两人低头查看数目时,两支箭一左一右,贯穿脖颈,当场夺命。

      公主府的银两,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

      像是没见过杀人场面似的,危雨芳吓得攥紧李有仪的衣裙,躲在她腿后。鸾玉见状,上前一脚踹开危雨芳,力气之大,使得她滚下台阶。鸾玉怒道:“公主的衣裳,也是你这等腌臜能碰的?!”

      “啪!”鸾玉猝不及防的,挨了青玉一巴掌,“公主面前,也是你个奴才能作威作福的!”

      “杖责,挨了打才会安心当个粗使丫鬟。”李有仪语气平淡无波,目光与危雨芳相接。

      眼见鸾玉被拖走,接连三人遭殃,危雨芳识趣的跪地道:“求殿下怜爱、求殿下怜爱。”

      李有仪抬脚踩上雨幕的台阶里,俯身抱起狼狈的危雨芳,温声道:“本宫的东西,自然怜爱。”

      ——只是一件东西而已,危雨芳清楚的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厌了就随时可以被丢弃。这可不符合当令主人满意的走狗的原则。

      吩咐青玉备水,李有仪抱着危雨芳上楼,她像初生的幼犬蜷缩在怀里。手紧紧攥住李有仪的衣襟,她抓住的,是救命稻草。

      为危雨芳洗漱打理完毕,李有仪拉着她坐在梳妆镜前,扣上流苏,挽起头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盯着铜镜里的李有仪。

      怜爱——这样的人,怎会叫人不心生怜爱?

      她抚摸危雨芳的脸,后者胆怯又强装镇定的望着她。李有仪觉得好笑,手上突然用力,钳住她的下颌,问:“很好看吗?”

      “好看。”危雨芳陷入她的眼睛里,她美得惊为天人,叫她词穷,只能讷讷点头回答,“没有人比殿下,更好看。”

      尽管李有仪目光如炬,在她的毫不做作的谄媚里也失了分寸。她的手不再有力,即将脱离雨危芳的脸,后者未雨绸缪般及时捧住那只下落的手,手心向上,手背向自己。她双手举着李有仪的柔荑,呼吸故意落在她的指尖,湿、热、痒。

      “我可以碰一碰您的手吗?”她的眼睛盛满恳求,波光粼粼的像一潭明媚天气里的湖水。

      怎么会舍得拒绝呢?
      李有仪的另一只手拨开垂落在她眼角的碎发,耐心的梳理上去,视线从头发缓慢移到雨危芳的眼睛里,又被她烫了一下。
      殊不知,那些她视线游离过的地方,都发了疯,随着她视线的进程缓慢又炽热的沸腾,将雨危芳从头到脚的血液,几乎烧透。

      “你正碰着呢。”

      雨危芳摇摇头。她低头,凑近唇,贴着她的指尖,盯着手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占有欲,却在重新落回李有仪的视线时,变得怯生生。

      她没说要用哪里碰,所以,这不算冒犯。但——

      “啪——”那一巴掌落在她脸上的清脆声反驳了雨危芳的观点:冒不冒犯,不是她说了算的。

      “谁许你用嘴碰本宫的?!”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又刚好够她长个教训。李有仪心中有数,只不过被扇歪脸的雨危芳重新回过头,“噗通”跪地时,豆大的眼泪如同珠子挂在眼里,唇瓣一抿,泪珠子便砸在地面。

      显然,雨危芳熟读刺客们的各种背叛手札,以及如何博取上位者的同情。

      “奴不敢了,奴也不知道这样会冒犯公主。”雨危芳眼含热泪的,轻轻拉着李有仪的袖子求原谅,“只是奴小时候被娘亲抱在怀里,亲奴的手表示欢喜,所以才……奴不是有意的。”

      她晃着李有仪的衣袖,后者果然软了心肠。

      “行了,别再放肆了。”李有仪不多计较,但也就此拂袖离去,雨危芳追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等在门外的青玉关上门,她的依依不舍的转过头。

      雨危芳双手捧着被李有仪打过的脸,空气都仿佛还有她身上的胭脂香。雨危芳动了动鼻子,贪婪的汲取空气。

      夜深了。
      雨危芳早就灭灯躺在了床上。

      直到夜更深,隔壁的房间里方传出声音。
      青玉和鸾玉低声说这着话:“已经查过了,那个人底细干净,挑不出错,殿下已经打算收下她了。“

      “可她那狐媚的样子,能是正经人家的奴婢!”鸾玉不信邪:这个人一出来就占了她在公主身边的位置,凭什么!

      “警言慎行,公主的决定不是你能置喙的。”青玉冷声打断她,起身上榻。

      黑暗里,雨危芳睁开眼。

      刺客手札第一步:当上选定目标的走狗;
      最可行计划:装柔弱,扮可怜,博同情。
      记得处理干净底细,不然容易露出马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论如何当上走狗之博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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