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障，还是沙雕》江风野

14、第 14 章

　　沐浴着神圣的光辉，苏晴勉强眯缝着眼睛，颤颤巍巍地扶着耀眼的Mr.Robot上路了。

　　在一楼登记处登记去处后，不多时，就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陪同他们此次出行的，又是老熟人保安队长断眉。

　　断眉步伐铿锵地一步步走来，举手投足都是军人的强大气场。

　　可就在凑近的时候，忽然，她猛地停住脚步，伸手虚虚挡在护目镜之前。

　　“怎么了？保安队长？”苏晴客套地表示了一下关心。

　　断眉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位钢铁般的军人敬畏地看向真正的钢铁和他脑门上反射的强光：

　　“……Mr.Robot前辈真是光彩逼人啊。”

　　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苏晴一行没有像上次一样纠结路费的报销问题。

　　因为棉花糖先生安排得很周到，门口就停泊着来接二人的飞车。

　　“你好，我是小朱先生手下的司机，哦，也就是棉花糖先生呃啊——”

　　坐在首位的司机本来正和来人打着招呼。他下意识瞟了一眼后车镜，忽然觉得双眼灼痛，目不能视。

　　还是苏晴紧急用手抱住Mr.Robot锃亮的脑门，才阻止了这场对司机的虐待。

　　“都怪我，实在是太夺目了。”Mr.Robot羞愧低头。

　　“那怕不是夺目，而是夺命。”司机缓过神来，冷汗涔涔。

　　他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条毛巾，闭着眼丢向后排：

　　“这位前辈，还是用毛巾稍微包裹一下吧……您的光彩实在令我等无法直视。”

　　创下连伤三人记录的Mr.Robot也委委屈屈地让苏晴将自己锃亮的头颅包裹一圈，口中还不住嘟囔：“那刚才不是白擦亮了吗。”

　　苏晴也只好低声哄劝：“现在还没到你展示的舞台，等等啊。”

　　——

　　星际飞车高速运行了许久，窗外飞掠过苏晴从未见过的城市风光。她甚至怀疑，已经走到了星球的另一端。

　　等飞车稳稳停下的时候，苏晴心中依旧荡漾着小小的雀跃和兴奋。

　　但她故意压平了嘴角，摆出一副深沉平静的模样，以显得自己并不是没见过世面。

　　反倒是一旁的千岁老人毫不掩饰地手舞足蹈：“哇！这么远！搁以前飞机也得飞一天呢！”

　　苏晴眼瞅着Mr.Robot重心不稳，极其熟练地一手扼住机器人的后颈，一手扶正了他脑门上的毛巾。

　　“前面就是朱先生军火公司的总部大楼了。对了——”

　　司机神神秘秘地凑近三位，小声提醒，“棉花糖先生的间谍，就是小朱先生，老总的儿子。”

　　众人：……？

　　哄堂大孝了。

　　怀着诡异又复杂的心情，苏晴一行人跟在司机身后，经过深邃幽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毫无装饰的金属大门前。

　　会议室内，宣传部的高管们正严阵以待。只是与平日不同，在他们对面赫然是朱先生和小朱先生。

　　在静默又煎熬的空气中，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请进。”

　　大朱先生晃了晃圆溜溜的脑袋，淡然出声。

　　“吱呀——”

　　在万籁俱寂的会议室中，在众人视线汇聚的焦点——

　　简洁优雅的黑皮机器人就这样华丽丽地头顶汗巾，身穿花袄，老实又淳朴地走了进来。

　　一时吸气声四起，所有人都沉浸在红与黑的猛烈交汇、科技与民俗的极致碰撞之中。

　　他是最具有设计感的先锋艺术品！也是庄稼地里憨厚老实的乐天农民！

　　他是阳春黑雪！

　　也是下里机人！

　　Mr.Robot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可所有人都挪不开目光了。

　　最终，还是小朱先生率先点了点圆溜溜的小脑袋，开始鼓掌。

　　“吸睛，实在太吸睛了。”一位宣传部的高管不住地赞叹着。

　　可就在气氛一片赞叹欣慰的时候，大朱先生缓缓用指节扣了扣桌面：

　　“这，就是你的全部了？

　　在这里，单有美貌——呃，外貌，可是远远不够的。”

　　“是的是的，在我们公司，你现在展示的这点可不够看。”宣传部高管又从善如流地改口附和。

　　大朱先生微微向前前倾着身体，目光紧紧锁着Mr.Robot：

　　“你还会什么？”

　　他明明唇角微微上扬，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令人不寒而栗。

　　苏晴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一边的断眉也隐蔽地将手指伸进了衣兜。

　　就在大朱先生持续施压中——

　　Mr.Robot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汗巾。

　　顿时，冷硬的会议室中蓬荜生辉，光彩照人！

　　在圣光闪过的一刹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双目炯炯的大朱先生。

　　可Mr.Robot丝毫没有注意到大boss的面目狰狞，他已经沉浸在终于等到自己舞台的狂喜之中了。

　　果然在车上的时候，苏小姐没有欺骗自己。

　　他利落又畅快地解开自己的头巾，就像解开了某种长久禁锢的封印，随后又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大花袄的棉花对襟。

　　等了太久了，他的舞台。

　　众人勉强睁开眼，便见圣光包裹中的Mr.Robot动了起来。

　　只见他精简利落的机械双手徐徐举起，然后忽然原地一跃，手腕前压，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这，这是什么？”众人震惊，却又不明所以。

　　“空手投篮。”Mr.Robot不知何时又切换成了绵密低沉的气泡音。

　　回答完众人的疑惑，黑皮机器人的表演还在继续。刚才这个动作，还只是开胃小菜。

　　想他刚出生的时候，蓝星的人形机器人科技水平还十分有限，机器人滑铲、机器人碰瓷、机器人失控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在那时，对于人形机器人行走系统的高级测试，也是Mr.Robot的拿手好戏——

　　“后空翻！”

　　听见Mr.Robot的表演报幕，苏晴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自己负责的腿脚不便、颤颤巍巍的老人，要用他这把上千岁的老骨头做什么？

　　苏晴加紧走近两步，试图在这个无助的时刻做些什么。

　　可Mr.Robot从容抬手，制止了苏晴靠近的动作。

　　电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黑皮机器人双手猛抬，偌大一架钢铁之躯居然就这样拔地而起！

　　众人：……？

　　短短的一瞬被无限拉长，离得近的大朱先生眼中也难得出现了几分惊慌，下意识便用手护住了圆溜溜的脑袋。

　　随着上半身的重心向后倒去，苏晴眼睁睁地看着Mr.Robot纤长的机械双腿翻腾而上，整个机身在空中近乎倒置。

　　在半空中，Mr.Robot根据运动学算法，紧急完成屈膝等落地准备动作。

　　可苏晴眼睁睁的看着沉重的钢铁之躯距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近。

　　她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即便试图冲上去拯救危急存亡的Mr.Robot，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样还有Mr.Robot本人。眼看着即使双膝弯曲至最大程度也无法安全落地的腾空距离，他的处理器中同样警铃大作。

　　Mr.Robot是金属机器人，并没有痛觉系统，不会摔疼。可他现在身处的，是自己的舞台啊！

　　军火公司的众人、还有苏小姐都在一边热情地观看表演。

　　他如何能辜负大家的期待？！

　　如何能辜负来之不易的舞台？！

　　于是，在苏晴惊慌失措的注视下，只见Mr.Robot居然一反常态地改变了屈膝落地的姿势，反而难以理解地朝两侧伸长了机械长腿。

　　随着一声闷响，黑皮机器人最终以一个性感一字马的方式，稳稳落地。

　　在苏晴稍稍喘气的间隙里，他甚至还摆出一个双手上扬的ending pose，似乎是在索要应得的掌声。

　　在心有余悸的大朱先生带头下，会议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没有摔伤吧？”苏晴还是没忍住询问情况。

　　“放心吧，Mr.Robot的落地点并没有脆弱器官。”黑皮机器人认真检查了一下。

　　在座一众有着脆弱器官的生理男性人类：……有点不高兴，又有点高兴。

　　怪怪的。

　　眼看着Mr.Robot修长的玉腿还横陈在众人眼前，小朱先生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咳咳，你可以起来了。”

　　随后他又左右看了看大家的脸色，试探性地总结：“还不错？”

　　大朱先生阴晴难辨，面色不详，诸位高管也不敢详。

　　就在气氛似乎要再次陷入沉寂的时候，Mr.Robot再次为自己争取：“我还会转着手绢花跳秧歌！”

　　“那是什么？”小朱先生率先好奇地探出圆溜溜的脑袋。

　　“这样的毛巾，还有吗？”

　　Mr.Robot捡起先前被自己揭下的头巾，拿在手里朝会议室中的众人晃了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在精英氛围拉满的会议室中，是不会有这种拉低格调的存在的。

　　最终，还是小朱先生的司机又回到车里拿了一条。

　　“按理说该用手绢花，大红色的转起来就像朵花一样，但是这里没有。只好用毛巾简单代替一下了。”

　　Mr.Robot解释完，抖了抖两条毛巾，便将它们用一根黢黑的手指顶着，竟是腾空转了起来。

　　尽管众人已经表现出了惊奇的目光，Mr.Robot也依然觉得还不够。

　　他要为自己的舞台拼尽全力！

　　随着秧歌步伐在脚下踏起，一道嘹亮的唢呐声忽然从Mr.Robot的曲库中猛然吹响！

　　与此同时，附近楼层中的高精尖设备纷纷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警报。

　　但大朱先生已经无暇顾及星脑闪过的紧急报告，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随着这一声高亢的乐声，穿云入地。

　　但Mr.Robot并没有就此停止。极富节奏感的唢呐与锣鼓交织，伴随着喜庆的舞步，黑皮机器人舞得纵情又投入。

　　一曲终了，Mr.Robot决定用一个高难度的技术结束这场精彩的演出。

　　于是机械指节微微用力，高速旋转的毛巾便被优雅地向上抛出——

　　呃，然后飞转到大朱先生的头顶。

　　盖住了那双失神又空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