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娶了反贼娘子》都阑

148、下一步，我想与宁淮川和离

　　忘了......

　　她只留下了这两个不痛不痒的字，然后在他缱绻不舍的视线中一点点消失，顺便将他的心也一并挖空了。

　　直到她已经平安回京，将兄长的遗骨厚葬于南山脚下，他都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书信。每每提笔想写些什么时，却又不知从哪下笔，于是一肚子的思念也终于在某个深夜郁结成疾，叫他发了一整晚的热。

　　也是这一晚，赵宸玉梦到了他。

　　她梦到他生了病，昏睡间还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天微亮，她便带着一阵酸楚从梦中醒来，然后又默默在床畔流了好久的泪。

　　“呀，夫人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刚换了一炉新的熏香的雪禾第一个发现了闷闷不乐的她。

　　雪禾没有跟着她去北境，直到她们回来才听说了她们被掳去北旻军营的事，险些被吓坏的她还抱着她们哭了好久。这几日更是自己大包大揽，把苓儿的活儿也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赵宸玉刚哭过，眼皮还透着几分洇红。见她满是担心地走过来，她才勉强挤了个笑。

　　“我没事......对了，今日魏安有送来将军的信吗？”

　　雪禾苦着脸摇摇头：“没有呢。也不知将军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有寄来家书......”

　　赵宸玉听着，只好自嘲般地笑笑：“罢了，没寄就没寄吧。许是战事焦灼，没时间吧......”

　　“什么没时间？他明明就是不想写！”苓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赵宸玉在替他开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赵宸玉见她气冲冲地进来，忽然有些为自己的没出息脸红。

　　她吐了吐舌尖，笑道：“不过是昨晚梦到他病了，怕前线出状况罢了，怎么，苓儿大小姐到现在都没消气呢？”

　　苓儿嘴巴撅了老高，满脸不开心地坐到她床边，熟稔地抬起她的手腕，将手指搭了上去。

　　“病的明明是夫人，将军身强力壮的，哪会生什么病。”

　　赵宸玉无奈极了，但又拿她没辙，只得苦口婆心劝道：“平日将军对你也不错，你忘了，你住的屋子可是将军特意给你选的，别的丫头可没那么好的屋子。他在外面，别人都惧他几分，可对你，他什么时候说过重话？”

　　苓儿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琢磨着她这话，才发觉除了避子汤那回他生过气，其他时候，他对这院子里的人的确可以说是百般纵容了，尤其是对她这个跟着夫人嫁进来的乡野小丫头。

　　“唉......”她叹口气，“好吧，我承认将军是爱屋及乌，对我也好得不得了，可苓儿一想起那件事，就由不得生气嘛。”

　　“不说苓儿姐姐，雪禾听了也一样生气。”

　　赵宸玉着实没想到，雪禾这丫头竟也绷起脸，和苓儿一唱一和起来。

　　“啧！”赵宸玉一阵头大，语气硬了几分，道：“都不许胡说！将军那么做，为的是大郯安宁，他没有做错，倒是你们两个，在背后非议家主，要让母亲和祖母知道了，你们少不了挨板子。”

　　二人这才乖乖闭嘴，双双垂下头，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

　　兄长走了以后，赵宸玉无数次想过了结自己。可残存的理智在她这具孱弱的躯体间，微弱地支撑着她。

　　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眼看着大郯成了一滩装满臭鱼烂虾的浑水，只要她再坚持坚持，必能报仇雪恨......

　　于是，悲痛之后，她仍是决定扮回那个贤良懂事的宁家主母，在听到自己丫鬟的不敬之语时，果断出言制止，哪怕她心里未必这么想。

　　回京这么久，她苦撑着病体安葬了兄长，然后便在屋头昏睡了几日，今日醒来，才勉强有些精神。

　　于是用过早膳，她便寻了个说辞，带着苓儿回了赵宅。

　　她去北境时，并未继续监查京城的状况，而现在的京城，与她走前，又早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护国公朱柯圣，那个在背后搅弄风云的大人物，终于在秦征一道抄家的圣旨后，锒铛入狱，而逼着秦征下此圣旨的，正是往日那个淡雅无争的英王。

　　如今的英王，在朝中俨然是一副储君模样，气势盛得甚至盖过了连秦征都惧的宁王。

　　穆晓笙本人对此倒不介怀，除了公堂上看看笑话，多余的一句没有说过。

　　知道赵宸玉要来，他也早早等在赵宅，只不过这回，他是带着满肚子的心疼。

　　“宁淮川那个混蛋，师父不会放过他的！当初我怎么就眼瞎，给你选了这么个胆小鬼！”

　　赵宸玉见到他第一眼，耳朵里便被他一声声怒骂塞满了。她无奈笑笑，只得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把气都撒了。

　　穆晓笙气过之后，也终于想起正事，于是一屁股沉坐在她对面，直直盯着她。

　　“我问你，去杀艾都是你一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赵宸玉舔了舔嘴边的茶汤，回看过去。只见他的眼神透着能一眼将人看穿的尖锐，利剑般毫不留情地直指自己。

　　“师父又不是不知道。”她笑笑。

　　穆晓笙心头隐隐作痛：“好啊你！原以为叫你发个誓，你就能明白师父心意，可你倒好，宁愿入地狱，都不肯听师父的。”

　　“如果菩萨真的因为我的一句誓言就将我打入地狱，那我相信，有如此灵验的神仙在，地狱里早就住满了作恶的郯人了。可是最该下地狱的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如果他们能往生极乐，我又凭什么永世不得超生呢？难道菩萨都是有眼无珠之辈？若真如此，我不拜他又如何？”

　　她的眼神始终是冷冰冰的，说出的话也像覆着万年寒冰。

　　穆晓笙愕然，随即生出满目的担忧：“你从来不会说这样没有分寸的话......玉儿，你现在让我很不放心......”

　　赵宸玉挑了挑嘴角，虽笑着，但语气仍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再大的风浪我都经历过了，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的。杀艾都，的确是我计划过的，只是连我也没有想到，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眼下北旻和大郯这一战，已经没有能挽回的余地了，即便宁淮川能与三皇子联手，拓羽军也不会毫发无伤的回来。我要的，就是他们两败俱伤罢了。”

　　穆晓笙叹口气：“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赵宸玉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步，我想与宁淮川和离。”

　　“什么？！”

　　穆晓笙哪里想得到她会突然说出这话，即使他今日将宁淮川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与她兄长是一样的看法。

　　宁淮川，是她的良配无疑。

　　赵宸玉接着道：“我说的自然不是现在。师父不是还请了祁老太师替车晏将军的案子做主么？我想，就算是祁老太师出马，也不能把堂堂天子怎么样，最好的结果，就是秦征手书罪己诏，追封车氏一族罢了。”

　　“到时候，祁老太师离朝，那些京官权贵服用还阳丹的丑事也会昭告天下，秦征也必会失了民心，尤其是本就有异心的各州府，必会对朝廷失望。我想，那个时候，就该是南凌起兵的时候了。所以......我与他，不得不和离。”

　　“玉儿......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穆晓笙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疑问，仇恨这东西，一定要清清楚楚地算明白吗？这疑问，既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赵宸玉点点头：“不然呢？隔着血海深仇，我还要怎么和他继续？再说，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

　　“我知道，可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当初计划时，我也并未想过你和他......”

　　穆晓笙话说了一半，忽然没了再说下去的想法。因为他明白，他劝不住她的。

　　“罢了......”穆晓笙重重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师父也不会拦着你。我会尽力扶持几个心腹入朝配合你，还有那几个被秦燮赶到各地的亲王，我会和他们通气，不与你们南凌作对。”

　　赵宸玉撇撇嘴，忽然一阵难过：“师父......我要杀的，是你的族人，更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你若不想，可以不出面，我自己，还是有几成把握的。”

　　“嘁......”穆晓笙白她一眼，“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大郯的宁王殿下，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闲散游士罢了，若不是事情没做完，我才不想顶着宁王这个恶心的名头呢。”

　　“是是是，师父说得是。”赵宸玉忍不住嗤笑一声。

　　“对了，今日你来见我，不是说想知道关于护国公的事么？秦慎已经将案子查了个十之八九，你应该听说了才是，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穆晓笙忽然想到了她今日来这里的目的，这才急忙问道。

　　赵宸玉也被这话拉回正题，她蹙起眉，慎重地摇摇头：“有些事，我总觉得还没有查清。我记得当年秦征忽然决定入侵南凌，也是因为听了几个大臣的建议，那其中就有护国公。”

　　“护国公在云州以铜炼金，用的是南凌的黑癸石，在怀璧寺炼制还阳丹，里面也用到了黑癸石，难道，这都是巧合么？”

　　穆晓笙定了定，也不由得点起头：“你的意思是，护国公是为了黑癸石，才游说秦征出兵南凌的？可当时，南凌与大郯交好，想要黑癸石，并非难事，灭国会不会太......”

　　“所以我想，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师父，我想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