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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内乱 ...

  •   她知自己人微,更觉得无什么脸面再去看看泊君。

      对泊君来说,离她远远的才是上策,她自不好得再去叨扰,能做的也只有将脸埋于双膝,哭些无用的泪来。
      便是到了深夜,也只有孤灯一盏作伴。

      及至深夜,屋门敲响。

      静婉抬起头来,方才哭得厉害,此时也还哽咽着。

      青玉墨玉早便打了呵欠睡去了,便是敲门,也是使劲砸出声来,如今不知来客是谁。

      不等她下床,那门就被推开了。

      卢昶站于门口,不无心疼。

      静婉眼眶红红的,两边青丝早也被泪水浸透,乱糟糟地糊在脸颊两侧,最显眼的还是额头,方才不注意,被她擦出血来。

      卢昶关上门,轻轻进来。

      他本不该来,连这小院都不该踏入半步。

      于礼不合。

      会让她名节有亏,会让她受千夫所指。

      可看到被亲人围着,不住嘘寒问暖的泊君时,卢昶便想那个同样倒霉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名义上的父亲前些日子被派到外地,一月未曾回来,名义上的母亲在这事上推波助澜,将她架在火上烤。

      如今已是众矢之的,何来的关心?

      果然,便是哭泣,也只有她一人罢!

      便是知道卢昶这样进来有些不妥,静婉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清晰,手指修长,只是有些凉,轻轻把她下颌抬起后便松开了。

      卢昶拿出药膏来为她擦拭额头,他一圈一圈轻轻划着,划过一圈就低头看她一眼,生怕她不舒服。

      原本还算稍稍止住的泪水此刻又泪涌成河,双双淌落下来,那眼圈是越发红了。

      才抹完,怀里一紧,她扑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

      卢昶无奈又好笑,这药都抹在他身上了,看来是白涂了。

      他手里还端着药膏,见她抱着自己,终忍不住回抱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哄哭闹的婴儿。

      静婉哭得不能自抑,鼻涕眼泪都擦在卢昶身上了。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受了委屈便埋在娘亲怀里嚎啕大哭,不用在意什么脸面,只管教她接纳自己的一切。

      卢昶长长一叹,坐在静婉旁边,又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擦干净脸。

      静婉调了个姿势,半边身子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此时若再讲些男女之防便是虚伪了,卢昶两手搂着她,就如……就如当年一样。

      她带着卢家军翻山越岭,到了晚上,也这样搂抱着他,睡在他怀里。

      “你初来平都,又在家中,自然不知外面局势。便是今日,你也半分错也没有。大魏律法,不得骑于闹市,错的是他人罢。”

      卢昶轻声安慰于她,想她定是自责不已,白日厅堂一闹,更会让她觉着自己是犯了天大的错了。

      可她又有什么错,她好好地在路上走着,并不曾招惹任何人。

      泊君亦是如此。

      妹妹遇凶,他未曾袖手旁观,临危出手相救,本该是得长辈夸赞为兄者有担当,却无端遭杖责。

      静婉摇摇头,过了许久,才闷闷道:“我不该出去的。”

      若是不出府门,怎么会遇着那人。

      卢昶仍在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随意,却又仿佛是做了千万次。

      静婉单纯,可要在国公府待下去,总要知些人事。

      他低头,见她那小睫毛一扇一扇的,虽不哭了,整个人却有些呆呆的。

      “今日骑马伤你的是平都有名的左军中尉杨南城。虽是阉人,却掌左神策军军权,如今天子身边的红人杨公公乃是其父,所以颇有些势力。”

      静婉听不懂什么神策军一类的话,却知那人竟有天子的背景,神色愈发紧张了。

      怪不得今日家中会来那么大的阵仗,他们竟差点得罪天子了!

      卢昶感受到她的害怕,拍着后背的手稍稍用了微力。

      “就是这样的大人物,才记不起你这种升斗小民,街市一事,闹过便是闹过了。这位左军中尉事务繁忙,可没有空找你和泊君的麻烦。”

      “那人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若是记恨,当场便一刀了你性命。而今日家中之事,全是因为你那母亲罢了。”

      静婉不明白他的意思,转了身子躺在他腿上,听他说话。

      卢昶朝身后拿来被子,给她盖上,又把她糊在脸颊的发丝撩在细嫩的耳后,低头问她:“可有觉得高芸实在跋扈,便是诗君这样的嫡女身份有时也对她退让三分?”

      静婉仔细回想今日同这姐妹二人出来玩的场景,发现确实如此。

      成衣店里,明明是诗君先端看起那粉蝶纱裙的,可高芸见着了便爱不释手,问也不问便把裙子抢去试穿。

      还有买首饰时,姐妹两个同喜欢上一串珍珠链,诗君以自己珍珠首饰过多这样的借口退让,让高芸买了去。

      她确实很嚣张,除了泊君会呛她一两句。

      “高芸的母亲王氏乃商户出身,律法以商贾低贱,她本是妾室,最后却扶为正妻,便是因为她认了一个好义父,那义父就是如今的杨复瑾杨公公。”

      卢昶本一直觉得大丈夫不该在背后嚼人口舌,说出去恐有些短了男子气概。

      一堂堂丈夫,怎能学妇人一般说人长短。

      原本也只是想哄得这小女放下心结,便厚着脸皮多讲些,可慢慢说来,才清醒明白,高家之事,早已不能当作后宅之事了。

      他们早被拉入这恶臭的水沟里去了。

      不知不觉中,高家的人都选择了自己要站的队伍了。

      卢昶情绪不免低落了几分。

      “天子幼时曾养于这位公公之手,与之情谊深厚,登基之后便唤其为‘阿父’,便是有视若亲父的意思。

      如今天子也才十六,甚是年少,朝中之事便多仰赖这位‘阿父’。其权势之极,非你所能想。”

      他顿了顿,又道:“王氏认了这位义父,便是有了天大的依靠,这府中人人忌惮于她,人人却有仰赖于她。”

      静婉想了想,道:“可是因为泊君太小,尚担不起府中重任?”

      卢昶有些意外她能想到这一关卡,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点头赞同:“国公府虽有爵位,可无人有实权,放在整个平都富贵人家来,实在有些撑不住门面。可因有王氏,无人敢轻慢高家。”

      静婉瞪着大眼睛看着卢昶,慢慢说:“我今日听高芸说,如今高家吃的用的尽是她母亲的钱,难道这话不曾作假?”

      卢昶点头。

      高家人不善经营,虽有百亩田地,可分得的地尽是贫瘠得难有收成,自然也收不上多少钱来。

      这两年来高家倡导节俭,不无府中进账日益缩减的原因。

      可高家毕竟是高门大户,总不能时时闭门谢客,国公夫人还要一直在外结交应酬,为子女继续维持着世家关系。

      这些都需要钱。

      这便是商户出身的王氏能在府中张扬的本事。

      “所以你明白今日泊君被打的用意了,舅母是要做样子给王氏看,让王氏明白,他们绝不敢对杨家有半点不敬,免得王氏在她义父那儿随意告状,误了泊君前途。”

      “母亲可是太霸道了,毕竟是一家人,闹得这样僵可要怎么相处下去?”静婉虽然知道王氏嚣张,可想到今日之事都是做给她看的,便觉着她实在心狠。

      那会儿在厅堂,她竟还能一口一口吃着糕点,看着泊君被打。

      若不是表哥回来,她恐不会轻易开口让奴仆停下。

      卢昶手指不知不觉绕着青丝玩弄,讽笑:“倒也不能都怪她。她还不曾认那义父前,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卢昶没有多讲这段往事,虽说得隐晦,静婉却能猜得她该是受过这妯娌磋磨,现下是寸了些报复的心思在。

      静婉不说话了,她又翻了个身,舒服地躺在卢昶腿上。

      见她终于轻松了些,卢昶也不知不觉舒了口气。

      “莫要再多想,你这事实在微不足道,不过是泊君倒霉了些。你以后只需谨言慎行,离那王氏和她一双儿女远些就好。”

      静婉点点头:“我都听表哥的。”

      她看向卢昶,那下颌线条依旧优美,他已逐渐褪去少年青涩,多了些男儿的从容坚毅。
      倒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见她盯着自己,卢昶也笑:“看我干什么?”

      静婉很诚实地回答他:“以前很害怕表哥,不敢和表哥说话,后来才知道,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该是早早就与表哥相识了。”

      她向来不擅长与人亲近,可偏偏觉得表哥与她投缘,抹去初见的陌生后,她觉得与表哥该是上辈子就认识的兄妹了。

      卢昶一愣,没有说话。

      静婉打了个呵欠,心结一解,白日又折腾了那么一回,此时难免困顿,睡意上来时,听得有声音问她:“可还记得在西北时,你为一支迷路的军队带过路?”

      卢昶看她睡去,原本以为是等不到答案了,正把她安置在床上,欲要离开,却听她嘟囔道:“记不得了……”

      他抚额苦笑,看那睡颜实在美好,再不忍心叫她起来再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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