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佳人》月下箫声

23、第三章 安平乱（三）

　　德佑帝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永宁已经吃了一碗稀稀的粥，正靠在流云怀里，听沈清南讲她这些天是如何的凶险，他们是如何的寝食不安。
　　看到身边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大病了一场般的清减了，永宁嘴角挂着歉意的笑，她一直牢牢的握着流云右手的拇指，等到沈清南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才轻声说，“知道你们辛苦了，等我好了，给你们每人做一只荷包，保证比去年的手工好，怎么样？”
　　“皇上驾到……！”沈清南还没来得及说话，宫门口的小太监已经看到德佑帝的步辇停了，赶紧跪下接驾，可是一句问安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快步从他们眼前走过，直接冲进了殿内。
　　除去永宁，流云几个人都齐齐跪倒在地上，德佑帝没看见一样，几步走到床榻边上。
　　“永宁给皇爷爷请安……”没了流云做依靠，永宁只能半躺着，她病的久了，身体无力，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只哽咽着说，“永宁不孝，让皇爷爷这么惦记……”
　　“好孩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吓坏皇爷爷了。”德佑帝也红了眼圈，坐在床边仔细看了看永宁的气色，又安慰了她一番，再看着她喝了药，这才起驾回转宏政殿，继续处理那些朝政。
　　到底是年轻，底子又好，用对了药，很快的，永宁的身体就恢复了起来，不过重新能跑能跳的时候，也已经是德佑十七年的初秋了，在这几个月中，宫里宫外，朝廷上下都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而头一件，就是永宁希望德佑帝能留下顾澄英，让他在太医院供职。
　　宫中的太医大多无用，难得找到这么一位真有本事的大夫，德佑帝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朝中却有以安平王为首的不少大臣反对。理由差不多，无外乎是说越想越觉得顾澄英来历可疑，如此妙手回春的神医，没道理在平京城内遭到埋没，可他偏偏籍籍无名，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刚来到这里。可是他怎么早不来平京城，晚不来京城，偏偏就赶在公主病危，太医束手无策，宫内贴出求医皇榜的时候，这么不早不晚的就来了？所以，这样身份不明、来历可疑的人，如果留在宫中供职，是很可能会危及到皇帝的安全的，自然，这样的人，纵有能力和才华，也是不能留下的。
　　不过，就在朝堂上为了自己的去留吵成一团的时候，顾澄英倒是一派悠闲，他最近给薛后也开了两个调理的方子，薛后用过之后，身体也有好转，只是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药效在她身上体现的并不算明显，可是她到底也能扶着宫女的手，在寝宫内来回走动了。
　　“顾先生，现在很多人觉得你来历可疑，你不害怕吗？”这些日子，永宁倒常来太医院找临时借住在此处的顾澄英，瞧见他一个人在桂花树下悠闲的下棋，忍不住问。
　　“假如我真是居心叵测，殿下害怕吗？”顾澄英轻轻把手中的黑子落下，又转而抓起一颗白字，眼微微的抬起，看了永宁一眼。
　　“没有先生，我早已死了，还哪里知道害怕？”永宁想也没想的说，“流云哥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希望先生留在太医院，就是相信顾先生不是坏人。”
　　“可是太容易相信人，总是不好，特别是在殿下这个位置的人。”顾澄英倒是微微怔了一下，才轻笑出声，倒像是随意说说，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关于顾澄英去留的问题，又持续争论了几天，最后德佑帝不耐烦了，朝堂上叱责群臣不思为君分忧，却专在小事上钻营，争权夺利，说罢拂袖而去，一道圣旨，直接将顾澄英留在了太医院。而也是在同一天，永宁听说安平王被传召进宫，宏政殿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德佑帝同他说了什么，只有小太监悄悄来和唐念之说，安平王进去了近两个时辰，等到出来的时候，脸色灰白，脚步踉跄。
　　“流云哥哥，你猜，皇爷爷会和皇叔说什么呢？皇叔回家居然还病了，大人不是不会轻易生病吗？”第二天跟着德佑帝上朝去听政，回来的时候，永宁发现不见了安平王，到底奇怪的问流云。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都会生病的，这并不奇怪。”流云这些天显得约略有些心事重重，就在刚刚，他擎着书，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一页了，听永宁问他话，才微微叹口气，将书卷放下，双目炯炯的看着她，“永宁，你害怕吗？也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会生活在危险中，随时可能像上次一样，甚至比上一次更凶险。”
　　“我害怕，”永宁微微蹙眉，脱了鞋子像以往一样蹭到流云身边坐下，整个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她病好之后就已经发现清河宫里，不，可能整座东唐皇宫当中，都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没人知道这些人一夜之间都去了哪里，可是在皇宫之中，这些突然失踪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去处，这些，她已经渐渐的在懂得，“可是会因为我害怕，危险就不来了吗？”
　　“当然——不会，”流云揽紧了怀里的女孩子，她还不足十岁，这些对她来说，还是太残酷了。可是毕竟没有人真正明白德佑帝的心思，他这样，是真的想要舍弃安平王，而选择永宁吗？可是永宁毕竟是女孩子，帝王之家，最看中的还是血脉传承，何况永宁这次中毒，追查到最后，也不过是抓了一些宫人顶罪，这些，都隐隐的让他觉得不安，因为不安，他不得不走了一步险棋，而这步险棋，压上的，也许是他的身家性命。“危险还是会来，所以你不要害怕，”他抱着永宁喃喃的说，“在你长大之前，流云哥哥……还有小唐他们，都会用生命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