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弟短篇一则》夏星桐

1、第1章

　　晚上九点。

　　江渝才结束周末的加班，裹着满身疲惫从公司回来。

　　他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勉强照亮了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他租的房子是市一中附近的老破小，年久失修，两栋房子之间潮湿狭窄的小路满是积水。

　　江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走进没有灯的筒子楼里。

　　一路爬上六楼，江渝的脸色发白，他五指支撑在墙面上，轻喘着气，用钥匙拧开老式的绿色刷漆铁门，铁门发出嘎吱一声，从门缝中透出点淡黄色的光来。

　　江渝在玄关脱下西装外套，露出外套下修长纤细的手臂和被腰带勾勒出的窄窄的腰腹。

　　他常年坐班缺乏锻炼，身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结实的肌肉，浑身上下唯一有点肉的大概就是坐办公室坐到麻木的屁股。
　　又因为常年加班昼夜颠倒不是很注重形象管理，略显苍白的脸颊瘦削，一双乌黑的眼睛被偏长的刘海遮挡，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客厅留着灯，江渝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先进厨房看了眼。

　　果不其然，厨房的保温饭盒里温着他前几天提到过的银耳甜汤。只要是他在陆舟面前提到过的食物，不出几天就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

　　江渝把外套随手搭在餐厅的座椅上，给自己盛了碗汤，然后端着热气腾腾的汤慢悠悠地晃到陆舟的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房间里的陆舟沉声喊了一句请进。

　　房间里，陆舟坐在书桌前，桌上零散地放着几本摊开的笔记本，平板电脑的屏幕亮着，上面是陆舟做到一半的教学ppt。

　　少年的房间虽然小到只能挤得下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就连衣柜都是放在客厅和江渝共用的，但小小的地盘被陆舟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又敞亮。

　　察觉到江渝进来，高大挺拔的少年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和长相清秀温润的江渝不同，混有少量俄国基因的陆舟眉眼锋利，颧骨高，眼窝深，瞳孔黑的并不纯粹，混着些淡淡的幽蓝，看上去有种猛兽般的侵略感。

　　此刻他眉头拧着，肌肉紧实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水笔。可能是常年练习拳击的缘故，十八岁的少年周身总是环绕着戾气，让人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见陆舟半天没说话，就那样阴森森地盯着他看，江渝勾唇，轻轻搅动着手中的甜汤，热气氤氲，他问：“生气了？”

　　“我有资格生气吗？”陆舟的语气生硬，两只眼睛里似乎压抑着火焰。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中的水笔被弯出弧度，看上去岌岌可危。

　　江渝可不惯着陆舟，他把碗搁在书桌边，淡淡地睨了陆舟一眼，警告道：“要是嘴巴不会说话，之后就别再和我说一句话。”

　　对于陆舟，他的话向来管用。

　　吱啦一声，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陆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骨捏到泛白，他咬住牙，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眼尾耷拉着，语气有点可怜：“哥哥，你说可以和我试试的。”

　　陆舟今年十八岁，在前不久高考结束的当天他就果断地和江渝表白，得到了江渝“那就先试一试”的答复。

　　二人虽然以兄弟相称，但是并没有血缘关系。
　　江渝是陆舟母亲资助的孩子。

　　在陆舟十二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在这里举目无亲，远在俄国定居的外公外婆并不想接纳这个孩子。就在陆舟即将被送往福利院时，刚刚大学毕业的江渝主动担起了照顾陆舟的责任。

　　然后这一照顾就是六年。

　　从记忆中回神，江渝看向站在身前的陆舟。那个羞怯地牵着他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孩成长为几乎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或许是受到身体里流淌着的四分之一俄国血脉的影响，年仅十八岁的陆舟的身高直逼一米九，站在那里就像一堵高大的人墙。

　　但就算长得再高，陆舟在江渝面前也是弟弟。

　　是弟弟就得挨训。

　　“我是答应和你试一试，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现在把裤子脱了让你干一顿？”江渝扬起眉毛，那张素来平静温和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恼怒的情绪。

　　他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在老板那里当孙子也就算了，回家解决完陆舟生理需求，还要解决十八岁的少男的别扭心事，简直就是身心俱疲。

　　陆舟最好懂事一点，他再敢闹一下，他们俩就得拜拜。

　　陆舟被江渝的话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哥哥惹生气了，脸色白了几分。

　　一时间又紧张又委屈，少年活像一只被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子，说话的声音都在抖：“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李阿姨去相亲。你是不是准备结婚了，那你结婚之后我怎么，继续当你的弟弟吗？”

　　最后几个字，陆舟说的时候心脏都在滴血。

　　江渝答应他告白的时候陆舟有多开心，看到江渝坐在咖啡厅里和别的女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陆舟就有多难过。

　　他只是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而已，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但为什么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想要打扰他们。

　　听到陆舟的质问，江渝简直快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