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厌同么？》福引

53、53

　　迷蒙细雨，砸在深黑色车身上，如同万千细小的水泡。

　　警察局门前的广场上，已没有女人的身影，只剩一辆停靠的豪车，以及靠在车门上的陆昊。

　　另一边，同样坐在豪车内的周昌安望着不远处的陆昊，抬手搂住了高泽的腰。

　　有风从车窗吹进，将周昌安额发吹落，挡住他晦涩的眼，他没管陆昊此时望来的视线，直接对司机吴江吩咐：“回家。”

　　吴江应了一声，发动机启动，车头调转，刚开出几十米，车后身就“咣”的一声巨响传来。

　　被人撞了车尾，不得不停下，随即就有人从后面跑来，敲了敲驾驶窗。

　　“哥们儿，实在抱歉，车追尾了……”张辉说着抱歉，但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怎么开车的？追尾是这么追法的吗？”吴江简直气坏了，这哪里是追尾，这明明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他开门下车，要跟对方理论，但门刚开，身后就传来一声呵斥：“别开门。”但已经晚了。

　　周昌安的声音刚落，张辉就顺着门缝进来开了车门解锁键，接着，高泽身旁的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陆昊扶着门框，俯身看向车内，视线先是落在周昌安搂在高泽腰上的手，然后缓缓移到高泽脸上。

　　从刚才起，高泽就没什么表情，此时也一样。

　　见到陆昊周昌安本有一瞬的烦躁，但看到高泽的反应，周昌安松了口气，冲陆昊打了个招呼：“刚结婚，就忙着把老丈人送进局子，这不太好吧？”

　　陆昊并没看周昌安，而是看着高泽说：“你应该知道，婚礼并没完成。”

　　“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周昌安笑，“我似乎听到了什么生男孩叫陆安卿，生女孩叫陆悦晴。”

　　“不过一种安抚手段而已。”陆昊无所谓地说，“能安抚，就能诳骗，就像你能用绑架的手段，将人带走。”

　　周昌安脸色霎时变了，他看了高泽一眼，刚要说话，却忽闻警笛声。

　　呼啸的警车，由远及近而来，在警察局门前广场上停下。

　　车门打开，走出的警察带出了一名犯罪嫌疑人——他戴着手铐，脸上一条巨大的疤痕，从左眼角到右嘴角，横跨整个鼻梁。

　　见此，周昌安脸色骤变，但他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无所谓地笑：“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们本也是打算来报警。”他将搂在高泽腰上的手紧了紧，“高泽，人抓住了，我们也可以走了。”

　　他正要吩咐吴江开车，也不管那什么追尾不追尾，就见陆昊扔进来一张照片。

　　照片直直落在高泽腿上，背景不甚清晰，但上面两人的面容却清晰无比。

　　那是两个男人碰头的画面，刀疤男正一脸讨好地给另一个男人点烟——这个男人虽然微微低着头，但火机蓝色的火焰后，他的眉眼、鼻梁、以及蜜色的肌肤，不是周昌安还能是谁？

　　周昌安收起笑容，一语不发。

　　高泽落在真皮车座上的手指绻了蜷。

　　“六年前那次就知道是你做的，我本不打算追究。”陆昊的声音适时响起，“但是现在……”他的目光看向高泽，又移到扣在高泽腰上的那只手上，“我想我没这么大方。”

　　“随便你，不过一个伤害罪，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你大可放马过来，我随时恭候！”周昌安说着就吩咐开车。

　　“等等。”高泽勾住驾驶座椅，拍了拍吴江的肩膀。
　　吴江转身，一脸为难地看向周昌安，又看了眼高泽那边还没关的车门。
　　但周昌安并不理会，再次吩咐开车。

　　高泽转身，拿开周昌安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一步迈下了车。

　　周昌安一愣，也跟着下了车，他从车头绕过来挡在高泽面前。

　　高泽身后是雨雾中的警察局，刀疤男似乎听闻这边的动静，刚想看过来，就被警察转了过去。而陆昊静静地看着高泽和周昌安，神情淡漠。

　　周昌安的笑容有些僵硬，抬手捋了捋高泽的额发，“照片能P，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高泽点点头。

　　“你既然知道，那就跟我走！”周昌安拉住高泽的手，就往车上带。

　　高泽被他拖了一步，陆昊眉头蹙起，高泽撑着车门说：“周昌安，我虽没上大学，但我也有自己的思维。绑架的事，我能猜到。”

　　周昌安的脸色再次变了，他回转过身，“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泽想了想说：“今天早晨，见到吴江时就开始怀疑了。五个亿的现金不是小数目，除了自导自演，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能在一晚上就能筹集。”

　　雨雾似乎无穷无尽，遮蔽了整片天空。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周昌安点头，嗓音喑哑：“高泽，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吧。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见高泽沉默，他抬手扣住高泽的后脖颈，拉进了怀里，“听没听到？”

　　陆昊眉头紧蹙，他上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定在了原地。

　　高泽挣脱他的怀抱，垂下眉眼：“你先回去吧。”

　　周昌安却抿起唇，无声地将高泽向车里带。

　　“我有事要和陆昊说，周昌安。”高泽死死把着车门。

　　“那好。”周昌安松开手，转过身，在高泽耳朵上咬了一口，然后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动作极其暧昧，“晚上我会去你家找你……我们继续昨晚的事。洗好了在床上等我，我要你像昨晚那样。听到了么？”

　　高泽身子瞬间僵硬，他能感到身后向他射来的视线。

　　周昌安坐进了车，发动机响起后，车轮滚滚向前。

　　目送周长安走远，蒙蒙雨雾中高泽的发微微湿润了，他看向陆昊，陆昊依旧如之前那般站立着。

　　“这些天，一定累坏了吧？”高泽说。

　　“还可以。不过不如某些人累，”陆昊暼了高泽一眼，“像炮灰一样被人绑架，还能与人亲热。”

　　高泽愣了愣，陆昊很少有这种阴阳怪气的时候，这次估计是被气狠了，才说出这种小孩子般的稚气话。

　　高泽假装没听出来，“将我锁进你的公寓，不给用手机，不给电视信号，就是怕我知道你和顾晴结婚？”他顿了顿，“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毛毛细雨落到旁边的路灯上，积聚的水珠沿着路灯杆滑落。

　　“确实。”陆昊点点头，“当我想告诉你时，却发现你在和孙翔上床。”他看向高泽，“你和别人上床，却想让我心平气和地告诉你我的打算？”

　　高泽有些发窘，很想再将当时的情况解释与对方听，但现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从看到陆昊与顾晴的婚礼，到他心灰意冷以为他与陆昊就此结束、而与周长安上床——

　　他与陆昊，就已然回不到曾经。

　　以为这次复合，会是个崭新的开始，却没想到是个更深更暗的深渊。

　　有些话，实难再说出口，但唇上刚被周昌安咬出的伤口，提醒着他昨晚做过什么。

　　“陆昊，”雨雾打湿了他的睫毛，晶莹闪烁，如水晶珠子般从他眼角滚落，他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陆昊猛地抬头看向他，好似没听清他的话，“再说一遍？”

　　刚才高泽是看着陆昊说的，这次说什么都不想再去看他，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敢再听。

　　六年前，忍着心痛到死也要说出口的话，六年后，还要再经历一遍——

　　这样的心痛，几乎将他生生撕碎。

　　他深吸了口气：“我说——”

　　话没能说完，就被陆昊捏住下巴，让他看着他。

　　他眯着双眼，带着择人而噬的危险说：“高泽，你再说一遍！”

　　“陆昊。”高泽似缓又急地说，恐怕再慢一步，他就不忍说出口，“我们，分手吧。”

　　几乎用光了一辈子的力气，在说出这五个字时，高泽只觉大脑都一片空白。

　　雨骤然大了起来，淋湿了他早已不怎么干燥的衣服。

　　他仰起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一滴又一滴，好似滑落的泪。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哭，虽然没哭，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那是一种不下于凌迟的痛苦。

　　他此生最爱的人，却要被自己亲手伤害两次。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粘腻又沉重，他知道陆昊这次不会再回来了，更不可能像六年前那样一直等着他。

　　漫步在雨幕中，想起陆昊离开前，他对陆昊说的话，只觉得心脏又痛上三分。

　　“陆昊。”他叫住打开车门的陆昊，“我，和周昌安上床了。”

　　虽然陆昊背对着他，但他就是看到陆昊的眼圈瞬间红了。

　　即便如此，他似乎仍觉不够，甚至还笑了笑说：“是我主动的……”

　　而陆昊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陆昊当时就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就那么站立雨中，仿佛雕塑一般要站到永远。

　　就在高泽以为他或许就会一直这么站下去时，陆昊一步迈上了车。

　　车辆缓缓启动，向前驶去，直到消失在雨幕尽头，他都没有回头看高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