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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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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酒吧。
将近凌晨,酒吧里气氛正浓,音潮声不曾间断,将舞台上少爷小姐们的激情卷走了一波又一波。
身穿金丝西装的大少爷端着一杯威士忌倚在沙发上,酒还是熟悉的味道,场子里也没有能入眼的人。酒吧新招的小男生长得都一个样,大眼睛小翘鼻,说一句话能拐几个弯,没新鲜感还容易腻。
他兴致缺缺,起身准备离开,视线无意间瞥到远处多了个吧台,吧台内杵着一个站姿很奇怪的男生,他的脖子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固定在那儿,擦桌子的动作机械又不熟练,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浑身肌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
“那是酒吧新设立的业务,可以按照您的需要为您搭配鲜花和免费的贺卡。”服务员弯腰笑着解释道。
大少爷哦了一声,心想老板人还挺好,招个残疾人干这种不费力的活。
与此同时,被当成残疾人安随正在按照系统的吩咐卖力表演着。
【眼睛微眯,嘴唇绷紧,神情凉薄,姿态散漫;正脸和左肩膀呈135度,头以45度角向下倾斜,柔弱清冷小白花的标配,你做得到!】
系统打量着他,忍不住挑刺【手上动作别停,你就不能自然点?这样怎么能勾引到人?除非他眼神不好。】
话还没落地,吧台前还真多了一个人。
大少爷双手插兜,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身穿褪色校服、模样秀丽的人,加重了心中的想法:残疾人,还是个学生。
他抬起手,刚想说些什么,不料安随在极度紧张中开始自动背诵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五岁丧父,十岁丧母,十二岁被亲戚赶出家门,走投无路只能来到这里,没关系你不用帮我,我可以自食其力,我要好好努力攒钱上学,某欺少年穷……”
系统两眼一黑。
酒吧太吵,大少爷压根没听到这嘴巴一张一合的小人儿说了什么,他也不敢揣测这位是不是除了身体残疾还是个哑巴,他自顾自说道,“给我包束花。”
安随愣了下,心想还好还好,说的是他熟悉的业务,他立刻转身挑选起花朵,音量也加大了:“先生喜欢什么样式的?”
原来不是哑巴啊,那他刚说啥呢,不会是精神错乱吧。
大少爷胡乱点了几个,他看见男生骨节分明的手和秀丽的侧脸,觉得有些可惜,这男生长得倒挺合自己的胃口,可惜身体有问题,让人不好意思下手。
花束包好了,五颜六色扎眼的一团,大少爷接过花,抽出几张红票子按在桌台。
就当做善心了,大少爷心想。
“妈妈我做到了!”安随眼睛亮了。
他还想把收到钱后的台词背完,什么“你不要这样我是有自尊的!”“还是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吧。”可惜没有表现的机会,人已经走远了。
自此,安随总算勉强完成了巩固自己人设的任务,他抖着手捏着几张红票子向系统展示:“这够了吧。”
系统表示不屑【够什么够?这才哪儿到哪?骗到的东西最起码要买车买房才行!】
安随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设定居然是一个撒谎成瘾、靠着骗酒吧客人钱为生的形象,他觉得自己也就这个水平了,别说骗车骗房,可能连自己生活费都赚不到。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安随还真琢磨出几分撒谎的技巧来,像是觉醒了某种自带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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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花。”安随垂下眼眸,将手中花束放在了一个刚刚好的位置。
他面前是一个卷毛帅哥,正用一种近似于痴迷的眼神望着他。
“明天一早不是还得给医院的妈妈送饭吗?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休息。”卷毛瞧见那一截袖子中纤细的胳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温柔的要命。
“没事的,现在还早,我睡四个小时就够了,况且老板好心收我在这儿工作,我不能偷懒辜负他。”安随说完,低头笑了下。
黄毛被顿时迷得神魂颠倒,他托着下巴,忍不住又凑近了些:“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回家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学生多不安全。”
安随十分感激的看他一眼,神情瞬变,慢慢低下头:“谢谢您,您工作也挺忙的,我一个人可以的,就不麻烦了。”
就这么打太极似的唠了好半天,安随最终才“格外为难”地收下了对方强硬塞过来的一只江诗丹顿的手表。
夜场的少爷们,来玩的时候总会在身上带些值钱的小玩意儿当做打赏的物品。
虽然最终都是你情我愿的钱色交易,但打赏自己的私人物品总比直接转账看起来更高雅一些,也更能满足少爷们的虚荣心。
况且安随不同,他的人设是“清贫学生”,上下嘴皮一碰的事,虽然表面看没有付出什么,内心的压力或许并不比付出了什么少。
卷毛是他骗到的第一个客人,安随半推半就拿到表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
手表很重,可能是镶嵌了钻和金丝,摸起来凹凸不平,可能是墨绿色的,也可能是黑色。
安随根本不敢多看,只知道表体很凉,他在手心攥了好久也没能捂热。
卷毛在这儿跟他聊了好久的天,安随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生怕自己被看穿,终于熬到凌晨下班,安随走在空荡的大街上,站在一处灯光昏暗的地方,才敢悄默默拿出手表查看。
他不知道这个手表是什么牌子的,能卖多少钱,只知道手表很漂亮,即便是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能泛着亮。
【这不是挺有天赋的吗。】
空气中散出白雾,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声。
天赋这个词用在这里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安随问:“我需要用这块表干什么?”
【这也要我教你?】系统表示不可置信。
【卖了换钱,你就能从那个小出租屋里搬出来了。】
安随没敢拿它换钱,连带到手腕上都没敢尝试,这块贵重的手表最终被压在了柜子的最后一层。
【世界是虚拟的,不用有负罪感,做好你的人设,回家指日可待喽。】
安随觉得有些奇怪,他被白雾强行拉入了这个世界,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人在哪儿,一言一行都得听这团白雾发号施令。
安随能感受到,这东西明显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并没有把世界的所有真相告诉自己。
但没办法,除了依靠它,安随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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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安随送表的黄毛名叫纪盛,一看就是哪家刚被放出来撒欢的大少爷,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豪放不羁四个字。
安随本来不想跟他多纠缠,但对方明显对自己很感兴趣,一连几天都会光顾柏林酒吧,准点站在安随的工作场地看他给别人包花。
他不光是看,每次来的时候还都会带点什么,今天是一款男士胸针,明天是一盒包装精细的巧克力,安随的任务指标有一半以上都来自这位黄毛哥的打赏。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安随这又吃又拿,便实在说不出一些拒绝对方的话。
就比如说今天,隔着层层人群,安随眼尖的看到纪盛像小黄狗一般兴冲冲朝自己跑过来。
“今天不上夜班吧!”
看见安随点头,他迫不及待的追问:“也不给妈妈送饭吧!”
安随不太好意思地微笑点头。
“太好啦,你下了班跟我去吃饭吧,我爸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店,我们去尝尝,你别老是吃盒饭,对身体不好,你上次吃饭的时候我都看见了,那里面都是什么啊!油叽叽的,一看就是预制产品……”
他嗓门大,喊得旁边送盒饭的小哥一个劲往这边瞅,眼神和手中的盒饭都很是不满。
安随抱歉的冲小哥笑笑,象征性推辞了下:“会不会耽误你时间?那个地方离得好像有点远……”
“不耽误!”纪盛兴奋地嗷嗷叫,眼神中满是真诚。
理所当然的,安随坐上了纪盛接他过去的车。
一路上纪盛一直在叽叽喳喳,十分渴望与安随多说几句话,眼神一个劲的往这边瞟,安随则表现的比较平静,能少说就少说。
几句话聊下去,纪盛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谈话兴致不强,也渐渐没了声音。
耳边安静下来,安随看向窗外的风景。
纪盛年纪小,得手很容易。安随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时,他正穿着篮球衣,点了能摆一桌子的酒水,傻了吧唧的一个接一个试毒一样挨着尝,喝的龇牙咧嘴也不停。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单纯,快来骗我。”
于是,这个清澈无知的小公子便成了安随的第一个目标。
安随特意包了一束花拿过去,贴心的劝对方要少喝一点,小心酒吧里骗钱的坏蛋。
纪盛小狗一样抬眼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骗钱的坏蛋”盯上了。
纪盛比想象中还要单纯,在听完安随瞎编乱扯的“生病的母亲”“被亲戚赶出家门”以及“打工赚学费”之类的说辞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接济他,从此就经常带些小玩意儿送过来。
安随觉得自己上辈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他欺骗了纪盛,却没有想象中的愧疚,心中唯一一丝情绪是担心被拆穿的紧张。
汽车行驶到一处装修精致的餐馆前,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临窗的位置,这家新开业的餐厅客人很少,因此安随隔着老远便看到他们的位置上已经落座了一人。
“哥——”
纪盛冲着那人的后脑勺打招呼,转身笑着介绍:“这是我表哥,也想来这家新开的店尝尝味道,你不介意吧?他吃完饭就走,不打扰我们。”
安随笑着摇头,看见那位哥转身也望了他们一眼,他五官精致大气,被灯光照的更显盛气凌人。
长了一张很适合充实自己业绩的脸,安随默默评价。
脑子里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餐桌前。
“这是我朋友安随,这是我表哥林桓誉。”纪盛介绍完迅速拉椅子落座,笑嘻嘻的:“哥你还没点菜吧,这顿我请客。我知道你工作忙,你该吃吃你的,不用管我俩。”
这言下之意太过明显,林桓誉也没生气,似乎是知道自家表弟什么德行,他视线看向安随,礼貌地点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便低头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