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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安随最终到达的地点是医院,见他从公交车下来往里走,林桓誉错愕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他一直以为医院是安随为了坐稳人设而精心准备的戏码,没想到他竟然会再次来到这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开始起风了。安随双手抱臂死死搂着自己的盒子,脚步一轻一重地走着。

      系统给他的人设不全,因此安随对原主的家庭情况一知半解。他第一次来医院是因为系统告诉他,原主的母亲住院期间,一直承蒙隔壁病房大娘的照顾,后来母亲死了,原主就没再来过这里。

      安随觉得,虽然这不是他自己的母亲,但他有必要替原主感谢一下曾经给予过他帮助的人们。

      所以他花了自己小半个月的工资,拎着补品来医院看望邻里。

      大娘十分热情,见了面抱着他就开始痛哭,嘴里还念叨着:“可怜的女人……撑了那么久还是没了,可怜的孩子……没了妈妈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但她哭错了人,安随不是她口中“可怜的孩子”本人。

      一开始,安随是十分尴尬的。他没有记忆,并不难过,他对这些人唯一的了解是系统嘴里的零星几句话。

      但大娘搂的实在是太紧了,哭声也响,安随被捆着,后知后觉也跟着哭了出来。

      他哭自己好惨,英年早逝来到这里;他哭自己生活很难,酒吧里总会有人带着纯纯的恶意问他一晚上多少钱;他哭没有人真心为他哭泣,大娘的眼泪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和他的孩子流的。

      安随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抱在怀里了,他被迫承受了原主所有的苦,也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为数不多的甜。

      骗子的人生举步维艰,安随勤勤恳恳做着人设,每一天都心惊胆战。

      而今天,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这些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安随在心里骂系统、骂找事的助理、最后又骂自己为什么干明知道错误的事。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这任务不做了!反正现在的生命都是赚来的。

      至少……至少有人真心为他好,即使他做着不体面的工作,也会夸他勤劳肯干,即使他衣着破旧,也不会向他投去嫌弃的眼神。

      大娘的女儿和原主的母亲得的是同一个病,现在还在住院。所以安随经常来这边,掂着水果点心,抱着自己从家做的饭菜。

      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慰藉。

      林桓誉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他拐进了个小超市,毫不吝啬地买了许多食物和水果,拎的满手都是,连他珍惜的放宝贝的小盒子都被临时夹在腋下。

      安随长了一副标准好学生的模样,白白净净,松散衣服下的身体看着没几两肉,力气却很大,游刃有余地拿着那么多东西。

      看他拐进住院楼,林桓誉便站在下面等。

      半个小时之后,安随才从里面出来,手上除了盒子已经全空了。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带着笑,走了几步路突然不笑了,又缩起身体,仔细看看,眼睛还红了。

      他也不嫌丢人,就这么蹲在石子路上,来往的人纷纷避开,对着他窃窃私语。

      林桓誉走近了些,听见这些行人并没有责怪这个无故挡路的人,他们说的更多是:“可怜的孩子,这是发生什么了?”

      林桓誉忽然想起安随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在这一刻明白了安随为什么喜欢来医院,没有人会要求一个家人生了重病的可怜虫保持精致,这里的人,甚至来往的车都比平日更温和一些。

      也许是为自己,或生病的家人祈福。

      林桓誉上前几步想把人捞起来,但安随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意识到安随没有注意到他,林桓誉伸出的手一僵,随后不动声色继续在后面跟着。

      天已经全黑了,安随坐在站牌,来往的公交过了一辆又一辆,眼见着风越来越大,他也没有上哪一趟车的意思。

      林桓誉隔着车窗注视着安随。

      半晌,突然问:“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个人好?”

      车里没有别人,司机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拖着长音呃了一声,小声回答:“莫名其妙的话,应该……是有所图谋?”

      林桓誉想了想,点点头。

      是了,父母对纪盛格外照顾,因为怕别人说他们不懂感恩。安随和人家非亲非故却常来探望,是想获得安慰和归属感。至于他有意无意的讨好自己,也是想得到一些钱财而已。

      林桓誉又问:“那怎么让这个人心甘情愿对我好?”

      司机挠挠头,很是为难,堆笑说:“这,应该不能吧……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人家又不傻。”

      他嘿嘿笑笑,话说得很直,又过了许久,才听见林桓誉重重叹了口气。

      “走吧。”

      汽车发动,司机正要踩油门,林桓誉像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开口:“为什么一个人会格外珍惜不属于他的东西呢?”

      司机一脚悬在上空,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不过他觉得这个问题倒是比前几个简单许多。

      他答:“老板,就是因为不属于自己所以才珍惜呢。”

      “您要是请我吃一顿上千元的饭,或者喝一杯上万块的酒,哈,那我就算撑得难受也要把这玩意儿吃完,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啦,以后还是要吃十块一份的盒饭,那我当然珍惜这次机会喽。”

      听他说完,林桓誉的眼睛亮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嘴角弯起来。

      “那要是给你一个能卖百万的胸针呢?”

      “哈!那我肯定把他藏起来啊!每天当宝贝一样精心呵护着,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一天擦个上百遍都不嫌多!”

      当宝贝么?林桓誉静静地笑了一会儿。

      他在想,他总比这胸针更值钱吧。

      -

      安随坐在站台边,听耳旁北风呼啸,人们一趟一趟离开,街道逐渐空白下来。他默默发着呆,思索着以后的出路。

      “我被辞退了。”安随对系统抱怨。

      消失许久的系统居然回应了他,见怪不怪道:【我知道,笨蛋。】

      它看起来丝毫不着急,也不知道前些天催他做任务的是谁。

      站台的座位是冷的,安随跺了跺脚,把手缩进袖子里,看到左边袖子上零零星星落着几滴水痕。他抬头望天,恰巧被落下的一滴雨击中了眼睛。

      安随揉着眼低头,在心里直叹气,抬起屁股往内侧移了一些,好不容易捂热的座位又瞬间冰了起来。

      再次睁眼时,林桓誉刚好打开车门出来,穿着休闲衣,撑着一把黑伞,他先是眺望了一下远处,随后又不紧不慢地将视线移到安随身上,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刻,林桓誉明显吃惊起来。

      “安随,你怎么在这儿?”

      安随的脸被风吹得发紧,他匆忙站起身,挤出一丝笑,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脑子还没转弯,嘴巴就先开了口,他下意识编了个谎:“我来看……看我妈。”

      林桓誉哦了一声,理所应当地走过去,把伞挡在他头顶,做出看表的模样:“这个点不是在上夜班吗?怎么来这儿了?是医院出了什么事吗?”

      一连几个问题问的安随发蒙,毕竟圆谎是个费力活儿,他张嘴想着该怎么说,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先上车吧。”林桓誉端详着他的神色,转身拉开车门。

      车内是暖的,光线暗淡,林桓誉率先开口:“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

      他没有追问刚刚的问题,安随也权当没听见,他今天筋疲力尽,实在是没什么功夫应付林桓誉。

      “不了吧,谢谢你,方便的话把我送到……”

      他想说送回家,但自己家离得又远,说送到柏林酒吧,他又实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话断了一会儿,安随小声接上:“你去哪?把我送半路就行。”

      系统突然出现,隔空敲了敲他的脑瓜,【答应他。】

      这是系统第二次对安随发号施令,第一次还是指导他在酒吧工作的时候。

      安随抬起眼皮,疲惫地挥散那团雾,问道:“为什么?”

      【你被辞退后就没了业绩,搭上林桓誉,你最起码能支撑一段时间。】

      安随扯着嘴角很轻地笑了下,慢悠悠回复着系统的话:“太累了,我不想干这个了。”

      【什么?!】

      安随闭着眼弓着腰闭目养神,没理会系统在他脑海吱哇乱叫。可能他确实是太累了,回过神的时候,汽车已经驶出一段时间。

      安随睁大眼,一侧身,林桓誉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正支着头打量他。

      安随突然意识到前面有司机开车,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同时坐在后排,他刚刚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别人的车上闭目养神,还……发了会儿呆……

      和半生不熟的人相处的时候,手上有些活干是最好的状态,不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肯定会尴尬。

      而他和林桓誉相处的次数实在不算多。

      回想一下,每次在酒吧和客人聊天,他手上总会干些零碎的小活,插花、擦酒瓶、调酒。

      和林桓誉在一起时,要么是他正在开车,要么两人正在吃饭,所以他们都不觉得尴尬,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但现在……

      安随能感受到身旁人望向自己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他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呃,我们去哪?”

      “吃晚饭,刚不是说了?”林桓誉回答的很自然,视线落在安随身侧,几乎被他身体遮挡完的黑盒子上面。

      然后笑了笑,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话题立马被带偏,安随也顾不上去哪了,右手反扣到盒子上面盖着,心虚得不行:“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从医院带回来的,可能是临床妹妹不要的玩具,我就想着拿回家。”

      说完才后知后觉这段话有多么漏洞百出。

      安随瞬间蔫儿了,好在林桓誉哦了一声就结束了话题,也没多说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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