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嫌》桃源城

5、关海开始念经

　　关海其实没想偷刘壬杰的小收音机，就算想偷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不一下子就被知道是自己拿了吗？他一半想戏弄一下刘壬杰，就是逗他玩，另一半也是真的想听听这个小收音机的动静，他想知道这个小收音机开了机后会不会说日语。他得想办法从老妈那忽悠点零钱出来，他还不知道那么大个纽扣电池要多少钱。

　　然而，关海的计划终究是泡汤了。因为当晚，天黑的透透的，刘壬杰妈忽然登门了。

　　刘壬杰妈常来他家，只不过基本都是白天来，晚上不会过来。今天还是头一遭。
　　关海莫名有种不妙感，他想，应该是自己做贼心虚吧？

　　可是很快，他的不妙感就应验了。
　　刘壬杰妈来，就是讨要小收音机的。

　　刘壬杰妈不在乎这个破收音机，可是家里某个大号事儿精却会在乎。一旦那人发现了收音机找不到，肯定会找她兴师问罪，到时候又是一场好闹。与其那个时候争辩，不如早点把收音机要回去。所以刘壬杰一说关海把收音机拿走了，刘壬杰妈就出了门。她以为是小孩子的打闹，但是对她家来说，意义却是不一样的，是会上升到夫妻战争的。她跟关海妈的关系不错，所以她也没多想，怎么想就怎么做，就干脆找来直说了。

　　关海妈跟刘壬杰妈在门口对话了三两句，她明白了对方在讲什么。
　　自家小海偷人家东西了。

　　关海妈当时脸一沉，扭身就进了屋，一进屋，看见关海一副怂样，立刻明白了人家说得是真的。
　　她把手一伸，命令道：“拿来。”

　　关海扭扭捏捏地把小手机放到了妈的手里。
　　关海妈抓起小收音机就出了门，见到刘壬杰妈还笑笑，一边归还收音机一边说：“我家小海真是胆子肥了，还学会偷东西了。”
　　刘壬杰妈听了一愣，连忙说：“哪里的话？什么偷啊，就是小孩子玩闹，你别凶小海啊。”
　　关海妈笑笑，“我啥时候凶过他呢。”

　　刘壬杰妈看看关海妈的表情，总觉得不是真笑。她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她这时才觉出后悔来，与其跟关海妈闹翻，还不如跟自己丈夫闹翻呢。自己丈夫顶天了也就是打自己一顿，又不会下死手，她也不伤心。可是关海妈如果不理她了，她就没朋友了。

　　刘壬杰妈犹犹豫豫地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关海妈说：“慢走。”

　　刘壬杰妈脚步一挪，离开了。然而她转到房东后，就没再走了。这里看不见房门，当然也看不见关海妈。她只是有些不放心的站在那。

　　没一会儿，一声嘹亮的哭嚎响了起来，是关海挨打了。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了！我不是故意的！妈啊！救命啊！”

　　刘壬杰妈知道关海是个三分疼能喊出七分的熊孩子，可这次是因为自己挨打，她就听不下去了。她立刻转回去，在房前把窗扇子一掀，探头冲里面喊：“哎，别打孩子呀！”她的声音小小的，满是焦急。她嘴很笨，跟关海妈相处时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就总是“哎哎”地叫，怪没礼貌的。

　　关海妈抬头看见自家窗户开着，窗户缝里夹着个小脑袋。
　　“你咋又回来了？”

　　此时关海的裤子被扒了，屁股蛋子上红红两个巴掌印，她抬头看见救星，连忙喊：“三舅妈啊！救命啊！杀人啦！”

　　关海妈没好气的在他后背上敲了一记，“瞎吼什么？”
　　“哎，咋又打了？你要是再打，我就把小海领走了，让他去我家住，你眼不见为净。”
　　关海妈抬头看她，“你家住你们一家三口都挤，还有地方放小海吗？”
　　关海插嘴说：“我可以睡地上啊三舅妈！”
　　关海妈其实已经气消了，被他这么一抖机灵，一下子破功了。她把关海的裤子一提，“行了，别号了，不打你了。”
　　关海呲溜一下就把裤子穿好了，眼睛里还水光光的，还真被他号出一点眼泪来。

　　“你早点回家吧，别在外面待太晚了。”这句话是冲刘壬杰妈说的。
　　刘壬杰妈看这对母子气氛没那么紧张，也放下心来。
　　“那我走了啊。”
　　“嗯。”
　　刘壬杰妈的小脑袋消失了，脚步声也渐远了。

　　关海妈心平气和地问：“你偷人家收音机干啥？相中啦？”
　　“没有。”
　　“没有你偷？”
　　“没偷。”
　　“没偷？”
　　一听老妈语气变得阴森，关海连忙认怂。
　　“收音机没电了，我就是想听听动静。”
　　“那你就偷啊？”
　　“我错了妈，我再也不敢了！”
　　“你明天把咱家遥控器电池抠了，拿去试试吧。”
　　关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啥？”
　　“遥控器电池用不了，那个收音机的电池跟个硬币似的。”
　　“哦。”关海妈懂了。
　　关海妈不仅懂，还赞助了关海一笔钱财，让他买个电池送给刘壬杰，就当赔礼。
　　关海立刻不干了。
　　“凭啥啊？挨揍的是我，应该是他给我赔礼！”
　　“你再叫？”
　　“好啦好啦好啦，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后来关海终于听到了收音机的动静，声音模糊不清，滋滋哇哇的，调半天才能调出个讲人话的。然而那人话都是中文，并没有日语。关海顿时失望了，且气闷。因为他妈说，买电池的钱算在关海头上，未来一周他都没有一分零花钱了。

　　没钱花的关海穷极无聊，他缠上刘壬杰了。
　　对着刘壬杰呜哩哇啦，控诉刘壬杰害了他，还想从刘壬杰那蹭点小零食吃。
　　然而他终究是要失望了，别说蹭零食，刘壬杰自己都没零食吃。
　　刘壬杰竟然零花钱都没有。
　　关海以为自己妈已经抠门到家了，没想到温温柔柔的三舅妈更抠门。

　　暑假，关海没事就往刘壬杰家蹽，刘壬杰家关海是越来越熟了，熟到家里空无一人，他也能自在地在人家里自由穿梭。
　　他想的是，既然门没锁，那肯定有人在家。
　　所以他扯起嗓门大喊刘壬杰的名字。
　　没人搭理他，好像真不在家一样。
　　关海才不信呢，他转到房后，往茅楼方向去了。

　　茅楼的木门紧紧关着，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关海一边喊刘壬杰的名字一边靠近，那表情，那声音，跟个变态杀人狂似的。因为随着他的走近，他已经隐约透过门缝看出里面蹲着的人了。

　　关海装作不知，继续边喊边走，直走到茅楼前，一伸手就能开门了。
　　关海声音一收，猛的把门扯开了。

　　虎村家家都有茅楼，基本都是用木头盖的，茅楼门上一般会有个小木块，或者小挂绳，这是用来在外面把门关上的，以免敞着门不雅观，以及味道乱飘。上厕所的人一般没有挂门的习惯，都是敞着一条缝，也便于呼吸一点外面的空气。

　　关海这大力一扯，里面原本轻轻牵着门的刘壬杰差点也被扯出去。他吓了一跳，怒视着站在眼前嬉皮笑脸的关海。
　　“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滚！傻逼！”

　　关海轻眼神一瞟，一把将刘壬杰身侧的厕纸给抢走了。
　　刘壬杰一呆，接着就是盛怒，他恨不得当即站起来。
　　“把纸还我！”
　　“不还，你咬我啊？”
　　“关海！你再闹我告你妈了！”
　　“你告啊，你现在就告，我看你是不是光腚去告。”
　　刘壬杰快被他气疯了。
　　他不再说话，委委屈屈的蹲那。
　　刘壬杰处于劣势，关海却能自由行动，他得意极了。
　　“看你还敢不理我吗？”

　　刘壬杰不搭理他，也不看他。
　　关海继续自己在那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刘壬杰！
　　“你答应一声我就把纸还你。”

　　刘壬杰根本不信他。
　　“刘壬杰刘壬杰刘壬杰刘壬杰……”关海开始念经。

　　刘壬杰快烦死他了。

　　一阵小风迎面吹来，念经的关海忽然一呛，接着他干呕了一声，连忙把卷纸塞进刘壬杰怀里，扭身就跑了。
　　刚刚实在是，太臭了！刘壬杰拉的屎怎么这么臭啊！

　　关海被臭走了没两天，他的鼻子就忘了。于是关海又重新黏上来。
　　刘壬杰被关海吓怕了，导致他每次上厕所都胆战心惊，生怕关海从哪蹿出来。他还养成了一个上厕所时把卷纸抓在手里的习惯，不抓着就没安全感。

　　此时关海和刘壬杰已经小学六年级。
　　关海早就没了赶超刘壬杰的念头，他彻底被制服了。
　　实在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考不过刘壬杰。
　　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咒了，那咒语就是刘壬杰永远压他一头。

　　小学六年级最后的一次考试，关海的数学考卷整整检查了三遍，除了一道超纲选择题不会做，其他的都十拿九稳。

　　考完后班任还问他俩考得怎么样，班任还没看过试题。
　　两人都提起了那道奇怪的题，刘壬杰说他填了一个分数，他提到了一个词，“概率”。

　　分数？班任有些诧异，说好像不可能是分数。

　　关海没有填分数，但自己都不信自己会做对那题。

　　后来成绩下来，班任冲刘壬杰伸了伸拇指，说他是天才。
　　那个分数，他做对了。

　　简直是为小学画了一个完整的句号，尾声就是，关海没有超过刘壬杰。
　　刘壬杰永远压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