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哗啦、哗啦……”
手离开水龙头下方，水声停止，冰凉的水珠沿着发丝和脸颊向下滚落。
视野里物体的线条仍在扭曲。祝声还有些头晕，撑着洗手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湿漉漉的睫毛结成一缕一缕，末梢缀着水珠。
洗手台上方是一面干净明亮的镜子，随着眼前逐渐清晰，正好映照出他的脸。
镜子里的人脸还显得有些青涩，看起来十八岁左右，银灰色的头发略有点长，皮肤白皙，五官出色，轮廓清俊中显示出几分冷淡。额发下一双深蓝的眼瞳，令人想起漂浮碎冰的海面。
祝声怔住。他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跟着眨眼。
镜子里确实是他的脸，或者说是他年轻了几岁的脸，刚成年的样子。只是他的头发一直是黑色，怎么变成这样了？
镜子中央好像有个漩涡，一瞬间狠狠扭曲了一下，祝声像被什么嗡地撞过大脑，混乱的记忆开始回笼。
赛车撞破围栏时的巨响仿佛还在耳畔，夜空在眼前翻转过，祝声记得他是彻底和车一起飞了出去。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不仅能再睁开眼，好像还回到了几年前？
只是头发为什么颜色变了？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重生，还是穿越？
砰！
一声震响打断他混乱的思绪，随后是大声的怒骂：“靠，这傻逼还敢还手！”
“抓住他！”
“按着按着，呸，真是下等人！”
祝声皱眉，偏头看去。
他身处一间宽敞明亮的公共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空气里只有淡淡的香氛味。因此，这些动静甚至还产生了些许回音。
洗手间分为内外两间，祝声在外间，声音在内间。
祝声沿着声音走到内间的大门前，拨开门前“正在修理”的告示牌。
说实话，他尚且没搞清楚状况，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但秉持着不能无用等待的原则，他还是决定主动去探索。
祝声手刚握住金属门把，门就被从后面重重推开。
带起的微风掠过祝声的鼻尖，他立刻后退一步，目光下移，看见推开门的手紧攥着门边。
明显是男性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那只手的手指关节突出，手背青筋暴起，遍布细小的伤口，上面缓缓流淌过一道殷红的血。
顺着那只手，祝声对上一双饱含恨意的阴冷眼瞳。
手的主人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轮廓偏深，但气质似乎很成熟。他的眼底几道血丝，望见祝声时，里面裹挟的恨意和愤怒像是要爆发出来，几乎变成了实质的杀意。
祝声一愣，有些迷惑。
“你——”这个人嗓音沙哑，刚开口，就被从身后重重一击，踉跄着倒在地上。
他的膝盖砸上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对不起哥！”身后，将这个黑发少年打倒在地的男生冒出来，连忙讨好地对祝声说，“我们没抓好这小子，这就好好让他知道，跟哥作对是什么下场！”
“没错，一定让他爬出明盛！”
“肮脏的下等人，能进明盛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天天装什么清高？”
后面几个男生七嘴八舌附和，将少年围起来，拳脚不留情面地殴打下去。
被打的少年挣扎着护住要害，他凌乱黑发间透出血红色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祝声，喉咙里挤出低吼，坚持不懈地试图反击。
就像他要冲出这群人的包围，把祝声活活撕碎一样。
他们有仇吗？祝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沉默想着。
祝声抬起目光，发现这群男生都跟他一样，穿着一身考究精致的深色制服。不过每个人胸前的徽章不同，有的人是银色，有的是铜色。
他若有所思，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是一枚金色的徽章。
虽然还没搞懂状况，不过看起来这应该是学校，并且学生之间似乎存在着等级，区分标志或许就是这个徽章。
学校的风气感觉很差……最起码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是不允许出现这样公然的殴打事件。
不是重生，难道是穿越？还是临死前的幻象？
额角隐隐作痛，祝声回神，面前的殴打还在继续。根据这几人刚刚对他说的话推测，他好像是他们的首领？
这群人看起来下手没轻没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恃无恐，不怕出人命。祝声不清楚状况，但还是试探着开口。
“喂。”
他尽力做出一种胸有成竹，且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样子，双手环胸，表情漠然地微微垂下脸：“停一下。”
被打断的男生们面面相觑，却很听话地停下，试探地看着祝声：“哥，怎么了？”
确定自己对这些人的控制力后，祝声向前走了一步。
深色大理石地面有几滩没清理干净的水洼，其中一个就在被殴打的学生身下，已经被鲜血浸染成血泊。
灯光自上方洒下，祝声低下脸看着地上的血。男生们不知怎得，下意识后退，让开空间给他。
于是，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的鞋尖，轻轻踩上蔓延的血泊，也停在被殴打者骤然紧缩的瞳孔中。
他以为祝声会踩住他的脸，或者踢他的头，但预想中的羞辱都没有发生。
祝声只是蹲下来，手撩开他打结凌乱、沾着血块的黑发，凝视着他。
本来祝声是想观察一下少年的情况，看看是不是需要叫个救护车，可在他的手指触及这个人的瞬间，脑海里响起一声“叮”。
“宿主好，这里是炮灰拯救系统，检测到您与本世界主角对接成功，恭喜您激活系统，从此改变自己的炮灰命运！接下来，请您接收本世界的未来发展。”
祝声目光一滞，短短瞬息间，他好像被抽离到另一个维度，繁杂的信息巨浪一样涌来。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这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祝声”。
在这个国家，权力自皇室以下逐级分割，贵族和平民之间阶级分明。而明盛学校，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学府，或者也可以说是最顶级的贵族学校。
自建校以来，几乎所有的领导者、杰出科学家、高级将领等等，都是明盛毕业的学生。
当然，尽管是贵族学校，还是留给了普通人一个狭窄的入口。
所有能够在入学考试中达到相应成绩的平民学生，都可以获得明盛的入学资格，并且可以根据入学考试的成绩排名获得不同数额的奖学金。
面前这个被围殴的学生卫无风，就是这届新生中排名第一的平民学生。
而与之相反，比他大一岁的祝声出身于声名显赫的祝家，是现任祝家家主的亲孙子，钦定的继承人。不仅在明盛，在这个国家，他都站在权力的高处。
明盛的学生私下里将学校内身世最高的四人称为F4，祝声因为家境也在其中。可哪怕是以祝家的势力，在F4中也只是第四。
贵族中如果真要论个高低，那么唯一立于顶点的，是蔺家。
与祝声同届的蔺程，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蔺家家主，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未来这个国家的半个掌权人。这样的人，光凭身上权势地位的光环，都能吸引众多追随者。
蔺程的样貌在祝声脑海中目前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包括F4中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应该是因为祝声还没有见过他们，所以就像游戏那样，角色还未解锁。
黑发黑眼的卫无风倒是很清晰地站在那里，神情冷漠，校服破了几块，脸上带着血迹。
同时，蔺程还是这个世界的祝声暗恋的人。
祝声单方面暗恋蔺程，可他俩之间只能存在建立于利益之上的合作关系。再加上平时祝声表面上不声不响，单只心里阴暗，所以蔺程和他的关系十分平淡。
这种单相思导致本来性格就有些偏激的祝声开始寻找发泄对象。
那么进入学生会，还成为蔺程助理的平民学生卫无风，自然就成了靶子。
接下来的故事却隐没成一片灰色，不可阅读，只有最后用血红的字写着：【祝声身为看不清局势的炮灰，最终惨死于步步高升的卫无风与蔺程的争斗中。】
过多的信息量和近乎奇诡的体验让祝声的头更痛了，他按住眉心，隐约想起车祸发生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句“已绑定炮灰自救系统”。
就是这个系统？所以……这也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的原因？
“宿主，宿主。”
祝声还在沉思，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兀自说，“不用再为炮灰的命运担心，因为你的专属系统来了。由于本世界主角是卫无风，所以，你可以现在向卫无风示好，毕竟，男主的第一个小弟总是地位特殊的。”
它试图表现出热情的样子，只是电子音实在平板，听上去缺乏吸引力。
祝声不动声色地听完，并没有急着和它交流，思索的同时仅仅简单地应了一声。
系统头一回见到如此淡然的炮灰宿主，愤而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有了我你就可以摆脱炮灰身份了！难道你想死掉吗？”
“嘘，别吵。”
处于另一维度的系统空间内，漂浮于虚空中的祝声全身缩小了许多，银灰色的头发闪烁着光芒，正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微笑看向它。
系统：“……长得漂亮的炮灰了不起吗？”
虽说如此，可是它莫名静了音。
祝声闭上眼睛，从信息流中脱离出来，这次他看见的景象都清晰稳定，还能闻见血腥味。
“卫无风，是吗？”
祝声的手指向下，把卫无风胸前已经歪了的徽章抬起来。
都是明盛的校徽，只不过卫无风的是灰扑扑的颜色。
灰色，铜色，银色，金色。这或许就代表了明盛的等级。
缺少太多信息，祝声却不急，他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有点享受在这个未知的平行世界探索。至于系统，等一等再处理也不迟。
卫无风低声喘着气，眼一抬，旁边就有人很有眼色地按住他，免得他暴起伤到祝声。
血水既被祝声踩在脚下，也溅上了卫无风的脸。
他垂下充血肿痛的眼睛，祝声的手近在咫尺，正饶有趣味地把玩他的校徽。
那只属于贵族的手干净修长，手背能看见青蓝色的血管，指腹是一种淡红色，指关节筋骨分明。这样的手握住平民的校徽，显出一种鲜明的对比。
“你想怎么样？”
卫无风慢慢地问，他知道祝声肯定是又想出来什么折磨人的方法。
但是他不会死，他会活下去，在明盛活下去。
“我之前想让你退学。”祝声放开他的校徽，贴心地帮他摆正。
说这话时他深蓝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卫无风的表情，果然见他脸色变化，于是很愉快地伸手，微凉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卫无风的脸。
“不过我现在不想了，因为你还挺可爱的，我的……情敌。”
说完这句话，祝声余光瞥见旁边的男生瞪大了眼睛，卫无风更是满脸见鬼一样的表情。
这是他根据原来的“祝声”推测出的台词，按理说行事嚣张、下手阴狠的二代说这种话应该不奇怪，不过他好像说错了。
祝声装作若无其事，很自信地收回手起身，示意：“算了吧。”
他上辈子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否则也不会为了找刺激去玩赛车，结果真的年纪轻轻把命玩没了。
更戏剧性的是死去又重生在另一个世界。祝声打量着触碰过卫无风的手指，很实在的真人的触感，让他觉得很新奇。
玄幻又真实的世界。
如果这个奇怪的系统说的都是真的，祝声若有所思地盯住卫无风这个“情敌”，心说他是过来背锅了。
前面得罪男主的事不是他做的，后面要受惩罚反而落在他头上。
在系统提供的资料里，卫无风明显有着极强的自尊心，骨头硬嘴硬，被祝声这样的贵族打压都不停反抗。换成学校里绝大部分的平民学生，早就识时务地服软了。
他们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必要跟贵族们对抗。事实上，平民们挤破头进入明盛，为的就是能跟贵族后代们搭上线，谋求一份体面的工作，能当情人捞一笔都是赚了。
也是，毕竟按照系统的说法，他可是男主角。哪有男主角不要面子地上来就给人当小弟呢？
可现在的卫无风刚刚入学，没有任何势力根基。一旦真的惹怒祝声，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开除，他差不多是彻底失去向上爬的路径。
这是卫无风最惧怕的事，哪怕祝声只是玩笑一样提了一句，他也精神紧绷。
其实这都是之前的“祝声”放话出来骗他的。明盛的名额很难拿到也很难失去，尽管祝家在校董事会有席位，可要开除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唬一下不知情的新生罢了。
卫无风呼吸压得很低，胸口急促起伏，牙齿紧咬，看向上方那张人偶似的没有瑕疵的脸。象征着高贵血统的浅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只显得恶心又肮脏。
祝声虽然说算了，可按着他的几人并不敢松手，疑心祝声是说错了。
短暂的安静中，他们交换眼神，按住卫无风的男生重重踢了他一脚：“知道该怎么对学长说话吗？”
祝声没来得及拦，这一脚踢到卫无风的侧腹。他身体猛地痛缩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祝声不是毫无经验的，他怀疑这一脚可能会踢出事，脸色不由变了变：“我说放手，没听见吗？”
他语气骤然严厉起来，几个人被他突然一吓，茫然地放开了手。
卫无风还是蜷缩在地上，只缓慢地仰起脸，脸上的血珠向下流，显出几分阴森。他面对退学这个威胁，还是屈服了。
他的视野里也是一片血红色，卫无风眼珠转动，在血红色里找到了对方那双深蓝的眼睛，低声说：“是，谢谢学长教导。”
祝声还没说什么，洗手间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动作不轻。
“靠，干什么，挂着维修牌子没看见……蔺、蔺学长好！”
身旁嘴快的一个男生声音陡然变调，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祝声一怔，抬起头看见一名走进来的高个子男生。深红的头发，脑后多留了一点，肤色是少见的浅褐色，听见他们的话才撩起眼皮看过来。
那双眼睛是琥珀色，冰冷傲慢，仿佛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漫不经心的一瞥。
还蹲在那里的祝声对上他的视线，目光相交的刹那，系统中蔺程的剪影随即刷新，变成一个冷漠的红发男生。
原来这就是蔺程。
他的……暗恋对象？
祝声站起身，看着蔺程，没说话。
蔺程在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洗手，水声停后，他抽出纸巾擦手，又看了祝声一眼。
“总该有个限度吧，祝声。”他将纸团抛进垃圾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瞥了眼地上的卫无风，“手段好歹高级些，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