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棠赜

2、第2章 元旦的除夕预支

　　沂民妇幼保健院住院部 2栋705，推门而入，里面的床位零星睡着几个人。
　　“盈盈，这边”靠窗位置的周叔叔向她们招呼到
　　走进到两人身边，将煲好的汤放在床柜上，苏皖盈才敢真正抬眼好好看着病床上那张熟悉而柔和的脸——闭着眼，睡得似乎还算安详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了，知道你来非要等你”周叔适时出声
　　苏皖盈无奈：“妈妈又耍小脾气了”
　　周平阑眉头一皱：“没有，你妈妈很乖”把被子往人身上掖了掖，眼眸倒映着爱人澄净的睡颜。
　　“醒来又得说我一通”想到此，他不得不摇了摇头，可嘴边的笑意却堂而皇之的出卖了宠溺。
　　他向转两个孩子说：“洛洛，你和姐姐守着妈妈，我去把学校的工作处理处理”
　　“盈盈，有事就联系我，想吃什么和我说，咱今晚的元旦应该得在医院度过了”一声哀叹不经意间流露。
　　周叔叔离开后，苏皖盈和弟弟小声说了一会儿话，虽然大多是周洛在讲，但对方也没有对她的表现有任何不悦，越是沉默，他的兴致只会不减反增。
　　苏皖盈找准时机说：“可以去看看妈妈了”
　　周洛听见，急忙收嘴“嗯嗯”，他知道现在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
　　药瓶还在滴着，病房很安静，她和弟弟默契的都没有出声。一个是埋头奋斗元旦作业，一个则忙着学校比赛的收尾工作。
　　大家好像都睡着了。
　　周洛：“阿姨你什么时候醒了”
　　“我写作业吵到你了吗”周洛不好意思的抱歉
　　苏沁摇了摇头：“没有，小洛写作业可安静了，没有吵到阿姨”她醒了其实有一会儿，可看着最爱的两个孩子守在身旁，不吵不闹，那一刻，她觉得生命的尽头如果能就此暂停该多好。
　　但身体的不适告诫着她，孩子的小心翼翼提醒着她，她——不应该如此自私。
　　“阿盈”
　　从弟弟出声那刻，苏皖盈就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妈妈。
　　和上次相比，妈妈的身体明显的又下了一个层次：脸颊的肉少了许多，似薄薄一层赋于骨骼，皮肤如打了霜般，撕裂出隐藏下的血脉经络。
　　视线缓慢上移，头发还是有被打理，但却难以掩盖它的稀疏，它的灰白。
　　“阿盈”声音稍微大了些。
　　妈妈在呼唤她，她眼睛笑的弯弯，可没有生机，像枯燥的冬天。
　　苏皖盈出声：“嗯，我在”
　　妈妈，我在。

　　房间里的病人相继出院，大概都是为了在今日凑一个难得的团圆。最后一床病人出院，脚步声逐渐走远，现在就只剩下她们三人。四周少了病友，窗外没了太阳。
　　看来人们都很听话，哪怕跋山涉水也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开灯的家。
　　白炽灯照得房间通亮，有不少扑棱子萦绕光晕身旁。
　　妈妈说：“阿盈，咱回家吧”四周冰凉，暖风捂不热心绪低沉。
　　苏皖盈立即阻止：“医生交代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出院。咱再待两天，病情好点就走，好吗”最后两个字她尽量说的温柔，用哄人的语气。
　　对方没有回答。
　　她往前靠近了点 ，揉搓着有点粗粝的掌心，试图磨平年岁带给人的惩罚。
　　“妈妈，听话”
　　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彼此相互注视。
　　苏沁抬手描摹女儿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那双眼像极了她——柳叶挂眉梢，常青永丝绦。将洛洛的手紧紧牵起，眼泪打破了一瞬间的坚定，妈妈哭了。
　　苏沁终于忍不住说：“想和你们一起在家里过元旦”
　　最后一次
　　话轻轻落地，她小心翼翼摩挲妈妈的脸，指心把今日未下的雨小心抹除。

　　苏皖盈拨通电话：“喂，叔叔，我们打算回家，你不用来了”
　　对面只静了两秒
　　周平阑说：“我等你们回来”
　　她们好像都知道为什么，叔叔不责怪她为何不劝阻妈妈，而她也不曾多做解释。妈妈提出回家，或许可以说她不够坚强，但实际只是大家都太过于脆弱。
　　我们都太害怕生离死别了。

　　小圆桌上摆满了一桌子菜，好像提前预支了除夕夜的待遇。
　　四个人围坐一起，这样的场景已相隔几月。
　　周叔叔把筷子拿在手上：“先别吃，我有个东西”
　　妈妈不耐说：“神神秘秘的，动作快点，俩小孩快饿惨了”
　　苏皖盈和周洛听到两人的拌嘴都是相视一笑。饿不饿反正不清楚，但看着妈妈还能出言打趣才总算让人稍稍放心。

　　“当当当当，欢庆出院”一个小蛋糕被放到了桌上。
　　妈妈无奈说：“周平阑同志，我这不算出院。还有，这蛋糕有六寸吧，吃不完多浪费啊。下次买个四寸的给孩子们吃吃好了，反正你和我也不爱吃”
　　周叔叔立即反驳：“苏沁，反正在家里就当出院了。还有，我就喜欢六寸”
　　“你存心气我不成，你——”
　　“别气了，先许愿，许愿”
　　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一月一，倒算符合。
　　头顶的长条灯一同参与到这场团聚中，大家都闭着眼，时间流逝的快同蜡烛一起熄灭。
　　烛火在彼此的眼眸中闪烁跳动。
　　手呵护着光亮小心它的熄灭，我们都看着妈妈仍然握手祈祷着什么：她那么沉浸，那么认真，嘴中还念念有词。
　　看来这份心愿的实现，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所以，不要太早离开，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