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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魂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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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比忒·斯诺带着疑惑,和苏·珊娜·福勒在咖啡馆分别。
“你住在哪里?诊疗室吗?”
苏问道。
“在森林深处的老洋房。”
芮比忒老实回答。
“有一座荒芜的大花园。”
“怪押韵的,你难道想唱出来?”
“森林深处的老洋房~有座荒芜的大花园~”
“我没让你真唱!”
“我知道了。”苏点点头,转身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到芮比忒在原地望着她。
“明天你结束工作,就留在诊疗室等我,我会给你带去很有趣的东西。”
花园经过数日的修整,终于像模像样起来。
芮比忒还分出来了几条明晰的小路。
偶尔有人经过,比以前的与世隔绝好多了。
“小蘑!小蘑!”
芮比忒在特意放了些柔软的草甸,希望小蘑哪天在森林闯荡累了能来歇一歇。
这棵树是远比灰塔之前就存在了。
就算小蘑不认识向导宿舍,也一定认识这棵树。
芮比忒把手环住树干,若有所思。
她想在这里放个秋千。
等春天看花,夏天吹风,秋天看书,冬天睡觉。
等许多年后她不在这里了,树还在,秋千还在,会有一群孩子抽签决定谁先玩秋千。
芮比忒闭上眼,沉静在这份安宁的气氛。
想要记住她现在很安全,过得很好。
一阵风突然刮起,是之前从梦里把她刮醒的那阵风。
但这次的风很轻很轻。
芮比忒在“灰塔”的生活单调。
除了与夏铎见面外,来来回回就那些事情——精神疏导,整理花园,看书。
偶尔会有几个哨兵在精神疏导结束后与她聊天,也算是骷髅作为向导唯一的乐趣。
她多想跟他们讲讲过去的事情。
在“白塔”和向导的事迹还脍炙人口时,发生过那么多有趣的事,但除了芮比忒·斯诺,一副死而复生的骷髅,再没人记得了。
“我打赌没人比我更了解‘灰塔’。”
哨兵将三明治塞进了口里,迅速的吃完了。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不好意思的问。
“你的三明治真不错,还有吗?向导小姐?”
别人都喊他“松饼”,连芮比忒看到他都能想到泡胀的枫树种子。
他凑过来盯着她,脸盘好像更大了,像潮汐升起时的月亮。
“向导小姐,喝—”
“松饼”发出了半是哼半是笑的怪声。
“我敢说一定有人在开始研究你了,你要注意安全。”
远处传来钟声,已经近了黄昏。
“松饼”起身,拍拍腿上的面包渣。
“谢谢你的款待,我该走了。”
芮比忒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记事本。
工作结束后,芮比忒依照承诺在诊疗室等待苏·珊娜·福勒。
她出门前准备了很多生菜沙拉和奶酪三明治,是想分给苏的。
这样她们就可以避开咖啡馆昂贵的账单,在诊疗室一边聊一边吃。
但她又很怕食物变质,每有一位哨兵结束精神疏导,她都会问上一句“饿了么”。
直到最后一位哨兵“松饼”来了,她精心准备的三明治才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现在,苏拎起背包,掂了掂里面她准备好的东西——十字架、菩提佛珠、圣水,还有大蒜。
她锁好图书馆大门,快步走向了诊疗室。
夜幕一点点降了下来,芮比忒点亮了蜡烛,她起身打开门,往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
什么、什么都没有。
苏难道走错了路?
芮比忒已经听不到报时的钟声了,现在肯定接近午夜。
她举着蜡烛,轻轻合上诊疗室的门。
走廊狭窄,窗上反光只能堪堪打在里墙。
有道白色的反光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芮比忒不确定她看到了什么。
她决定只管朝回跑,跑回诊疗室。
渐渐的走廊上不止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听到另一个人。
“——”
芮比忒跑过头了,她索性走下楼梯,来到了外面的回廊里……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扇挂着“谢绝入内”的大门。
她不知道这扇门是从哪里来的,像凭空出现。
楼梯上追赶她的脚步声还没停。
于是她决定把门反锁躲一会儿。
不过当鞋子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声音,就让芮比忒有点后悔了。
这原来是间“观察室”。
最后一次使用的人显然没来得及收拾残骸。
地上散着干涸的一小片血迹,绑着束缚带的椅子倒在地上。
这里在芮比忒来之前,是来安置精神失控的哨兵。
他们在污染区发了疯,同伴又不舍得他们死掉,只好带回来、等待奇迹发生。
如果带不回来,要么会在污染区自生自灭,要么会偷偷逃出去祸害城镇。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让我看看——”
突然一个身影爬上窗台,费力的敲击着玻璃窗。
他快要敲碎了。
他的身影非常奇怪,又细又长,贴在玻璃上像只蜘蛛。
芮比忒吓了一跳,差点把蜡烛台丢到墙上,她推开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天上飘起了雨,只有一点点。
那身影一直跟在骷髅的身后,久追不舍。
忽然他停住了,他好像跟丢了。
“砰!”
老人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
芮比忒看看手里震得她手麻的木棒。
他死了吗?他最好死了。不然出于正当防卫的芮比忒会给他再来一棍。
“额!”
老人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从地上捡起只剩一个镜框的眼镜。
“你在做什么?是想杀了我吗?可我只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老人?老小子你睁开眼看?我的辈分绝对能当你祖宗。”
骷髅不善的拍了拍木棒,现在她是猎人了。
“哦——我看错了人——我以为你是——其他人——我的朋友。”
“好地道的帝国口音。你是梵思·崔。”芮比忒问。
模样邋遢的老人微微一笑,“不才本人。”
“……谢谢你,在龙袭后,不遗余力救了夏铎。”
芮比忒嘴上说着,一步步离他退远了。
“可惜了,那反骨仔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等他想起来一切就晚了……”
崔医生口齿不清的说着。
忽然,他瞪着芮比忒质问道。
“你是不是从他口中知道了什么?不然郄泽尔绝对不会指派你…他们肯定、肯定早都发现了!哎呀!”
“……”
“你快说啊!是不是跟白塔有关的东西?”
芮比忒看着歇斯底里的老人不肯开口。
“爷爷,骷髅姐姐是很好的人,我们可以相信她……”
老人身后慢吞吞的站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
芮比忒认出了她。
“三文鱼?”
“嗯,是我吃掉了,很好吃。”
女孩理直气壮地说。
“崔医生是你的爷爷。”
芮比忒狐疑的隔在了他们之间。
她不能把女孩交给疯子。
女孩拉住了芮比忒的手。
“姐姐你跟我来,你是好人,在塔我只带你去看那些东西。”
钻过蜘蛛和老鼠的大本营,穿出窄小的甬道后,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芮比忒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味,像是未燃烧殆尽的硫磺,或者烂香蕉。
这里难道通向地狱吗?
房间的窗户被木板钉了起来,但房间里依旧回荡着微弱的风,它们也许是从顶层涌进来的。
芮比忒警觉的扫向了阁楼,那里藏着几双敌意的眼睛。
他们是谁?
“您想喝茶吗?”
女孩像女主人一样看向了芮比忒。
“不用……额,我还是来点吧。”
“好!”
芮比忒看见女孩钻出甬道,跑去了外面。
看来她就是那个连通两个世界的小小天使。
崔医生疲倦的从口袋里拿起烟斗,瘫倒在摇椅上。
芮比忒猜测他最起码有六十岁,稀疏的头发即使努力往后梳理,也像盖着片滑稽的蛋壳。
他戴一小副圆眼镜,穿着一件快洗成破布的礼服,气质学究又疯癫。
崔医生闭上眼睛,双脚离地的晃着摇椅,倾心享受着烟雾带给他的快乐。
“看来……我要研究一下让死人复苏的方法了。”
“不,您不会想的。”
芮比忒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们是谁?”
他们当然指的是阁楼上的那几双眼睛的主人。
“死人——”
崔医生剧烈的咳了起来,嘴里念出一个古怪的名字。
“白化哨兵——”
女孩拿茶叶回来了,她看起来很高兴。
“花长出来了。”
“花长出来了?”
“花——”
阁楼上的那几双绿眼睛亮了起来,纷纷从楼上下来了。
芮比忒从未见过这群非人生物。
“他们是哨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全因为那混蛋的‘荣誉死’!”
崔医生气急败坏的灭了烟斗。
“‘大灾变’后,魔鬼小卒子的,所有人都疯了!特别是那家伙…他一意孤行,害死很多人!”
“还好是爷爷的药水救了他们。”
正在沏茶的女孩露出微笑,说。
“爷爷是好人。”
不……不,这根本也不对吧。
芮比忒打量着这群人——绿眼,白发,畏光,牙齿尖锐,岁月在他们脸上毫无痕迹。
说实话,她不确定现在这群逃过荣誉死而得救的哨兵,还能不能称得上是“人”。
“药水的副作用就是这样,我花了整整五十年,直到最近才投入使用……”
“你不知道有多难熬,我从帝国万人敬仰的救世主,直到流浪在破岛成了乞丐!咳咳咳!”
崔医生又咳嗽了起来。
女孩急忙烧起热茶。
雨声打在阁楼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噪音。
几人坐在黑暗里吃女孩带回来的曲奇饼,腐臭味若有若无,仿佛下水道的啮齿动物。
“今年的‘荣誉死’又快要来了,会带谁回来呢?”
“希望这次崔医生找个会做饭的人。”
芮比忒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盯着那群人。
有人踩过灰尘覆盖的地板悄悄走向了她。
“喂~外面来的骷髅。”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
“不要过去,”那个人绝望地说,“如果她记住了你的脸,她会告诉其他人,然后杀了你。”
“可是这样的日子,一直躲躲藏藏,怪没意思的……”
站在芮比忒身后的人神情无助。
“我过够了。”
有人很快发出了抗议。
“那你想怎样?”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梵思·崔看着他们的争论,似乎习以为常,他低头吸了吸没火的烟斗。
“还来的及,‘荣誉死’已经废除了。”
“废除?什么时候的事!”崔医生险些折断了烟斗。
“前不久,在我来到塔以后。”
“崔医生你的药水都在哪里?”芮比忒问。
伴随着呛人的硫磺味,芮比忒打开了地下室漆黑的门,她刚想跟着梵思·崔一起下去,某人抓住了她的手。
他朝她无言的摇头。
别一个人去。
盐鸟?
芮比忒讶异的把腿从梯子上收了回来。
他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只要一点就好了。”
芮比忒摇晃着玻璃瓶的淡黄液体,靠近嗅了嗅。
薄荷味,甜甜的。
“我们还有很多。”
崔医生从地下举起一个酿造酒的大木桶。
“崔医生,这个不是药水,只是酒。”
盐鸟伸手拍拍大木桶。
芮比忒收回视线,装作没有听到。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酒味。
可是岛上禁酒,他怎么敢一口气藏这么多?
崔医生把酒桶放了回去,看来他不打算解释。
“你说你要把这件东西带给首领?”
有人不安地问。
“藏在这里也迟早会被发现的。”芮比忒说。
“被动不如主动。”
“我看直接坦白也有风险。”
盐鸟站了出来。
“我跟她走,毕竟我是从去年‘荣誉死’活下来的逃兵,首领对我肯定有印象。”
“不行……盐鸟~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他们把你抓走大卸八块怎么办?”有人亲昵的抱住盐鸟。
他爽朗的朝那女人笑了下。
“放心,我不会有事。”
芮比忒离开白房子前,听见身后开始哭泣,哭得像在尖叫。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芮比忒问,看他用手抓去头上的蛛网。
“没多久。”盐鸟语调平静。
骗子。芮比忒知道他在撒谎。
月光洒了下来,彻底将大地染成银色。
“所以你来‘灰塔’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芮比忒碰了碰盐鸟垂到胸前的白色发丝。
在他的默许下她轻轻拽了拽。
不是假发?
“别拽,好疼。”
盐鸟莫名奇妙的笑了一下,轻声道。
“你知道的,这不是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