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欺诈，小骨头》奢侈贫穷

22、餐桌礼仪

　　夏铎·德雷斯顿看见芮比忒·斯诺眼里的坚定，一时半会儿失了神。

　　“斯诺小姐，”夏铎笑着发问。
　　“关于‘虚构记忆行动’，你是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吗？”

　　芮比忒懦懦的问，“高人？高人的指点？”

　　夏铎将她迷茫的表情看了又看，心下才料定她不是装傻，这个行动的确是她灵光一闪从脑子里想出来的。
　　怎么说呢？她想的还真是不错。

　　“我同意了。”
　　夏铎仰头看她，见她听到这句话时紧张地战栗了一下。

　　芮比忒视线渐渐下落，语速极慢的问道，“真的？你愿意信任我？”

　　“虚构的记忆总归有漏洞，我迟早能想起一切，凭你骗不了我的。”夏铎轻松地说。
　　他接受的很快，这让芮比忒很佩服。

　　很好，得到了当事人的同意。
　　接下来，她只需要好好把日记看一看，写下自己的解析、与他对话，从中虚构一个半真半假的记忆，然后，把这一切送给夏铎。

　　等时机成熟，所有人就不得不信了——从前的夏铎·德雷斯顿又回来了。

　　结束短暂的精神疏导后，芮比忒离开了静音室，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觉今天的精神疏导似乎少了什么。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跑来的威尔·布莱兹。

　　他凌乱的短发软塌塌，像刚从桑拿房里出来，流了一头的热汗。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芮比忒问。

　　年轻的哨兵攥紧被汗浸湿的手，喘了喘气。

　　“嗯？”芮比忒发出质问的哼声。

　　威尔面露犹豫，展开了手。
　　“传音耳夹……即使报废了，也是‘灰塔’的财物，需要交给对应的部门回收。”

　　竟然忘收拾案发现场了。
　　话说，谋杀一双传音耳夹，她还能逍遥法外多久？

　　芮比忒像石化在了原地。

　　她眼神乱瞟着追问。
　　“是我弄坏的，要赔钱吗？”

　　“不、不用。”

　　“那就好。”

　　芮比忒看了一眼，转过了头，继续朝楼梯下走。
　　威尔今天有些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她停在了楼梯上，看着他问。

　　“我感觉你很不好，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我能做的，都可以告诉我，话说下周你要来找我精神疏导吗？”

　　威尔笑了起来，但他笑的满怀心事。

　　“下周当然可以，我会去诊疗室找你。”

　　“好。”
　　芮比忒收回迟疑，继续走下了楼。

　　接下来几天如往常一样，只是芮比忒会偶尔想起崔医生的白房子。
　　她几次都想把这件事告诉首领，但目前时机未到——她是这么想的，直到“时机”轰轰烈烈爆炸在了面前……

　　那天临近中午，芮比忒盯着诊疗室的枝形吊灯发呆。

　　那盏灯含苞待放，此时此刻它是花，芮比忒是微不足道的幽灵，她开始翻向了夏铎·德雷斯顿的日记本。
　　日记封面摸起来是一种接近丝的质感，芮比忒感觉它一定很昂贵。

　　第一页她就看见了夏铎留下的署名，写的非常潦草，像诞生于醉汉的笔下。

　　如果过去的他知道会有一位女士看他的日记，他发誓绝对会好好写，而不是因为赶去与某人会面，敷衍了事。

　　几页过后，芮比忒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今天是完美的一天，我从白光城来到了南方联盟，这里与帝国很不相同，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忧我，但他们很忙——帝国炼金所最近又在研究什么‘奇迹’……”

　　白光城，荆棘帝国的皇城，夏铎竟然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大人物？
　　芮比忒心存疑虑，继续沿着文字默读。

　　“……说实在的，我非常忐忑，担心‘灰塔’学院的同窗们会从我的口音举止中察觉端倪。即使帝国富足强大，他们大多也对帝国抱有偏见，认为我们傲慢虚伪。我不愿因我的出身，失去结交真挚友谊的机会……”

　　“启程前几日，我隐姓埋名跟着市集的联邦商人做学徒，一分不取、任劳任怨，为的就是从他身上领悟联邦人的风范，连花里胡哨的握剑姿势都改了，我感觉反会适得其反……”

　　“……背井离乡，去‘灰塔’求学，最让我过意不去的，是临别时送我的阿叶丽——我的小妹妹，她很担忧我，而且不再生我的气……“
　　“……上个月我扔掉了她最爱的纸偶(我以为那是垃圾)，她崩溃的大喊大叫，我无动于衷。现在我为此感到羞愧，阿叶丽，有机会我好好补偿你，一定。”

　　芮比忒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她好像看到了曾经在帝国过着奢华单纯生活的夏铎。
　　他经常在书房看书，在此刻接近下午的间隙，一个女孩坐在敞开的落地窗前，用旧式钢琴前快乐的打着节拍。

　　芮比忒把手放在页脚上，诊疗室传来了紧凑的敲门声。

　　“我在。”
　　芮比忒收起悠闲，看向了门外的来者。
　　“有什么事吗？哨兵先生。”

　　直到那人再也无法忍受芮比忒的审视，他才率先看了口。
　　“精神疏导，在这里是吧？”

　　哨兵们找芮比忒精神疏导的动机无非三个，避免狂化，寻求安慰，聊天谈心。
　　但这个人的动机，芮比忒看不明白，她调正了坐姿，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

　　“当然。”

　　伴随着一声“咚”的闷响，然后，男人坐在了诊疗室的床上。

　　“哨兵先生？”
　　芮比忒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大喊把走廊里值班的威尔叫过来。
　　但略微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镇定地吸了口气，把夏铎的日记好好藏在了抽屉的夹层。

　　“那请您闭上眼睛，而我要开始精神疏导了。”

　　“……”男性哨兵闭上眼，没有答复。

　　芮比忒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平静的呼吸，进入了精神图景。

　　不冷不热的精神图景，很好很顺利……
　　奇怪……一片空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芮比忒皱了皱眉，继续向他的精神图景输入精神丝。

　　是哪里出了问题？
　　芮比忒不禁问着自己。

　　在这个寂静而挫败的瞬间，芮比忒强迫自己不要放弃，同时忽略掉心里强烈的不安。

　　突然，精神图景之外的现实世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沉重的崩裂声里夹着液体喷溅，几乎要把诊疗室里的桌子、纸、笔、花瓶，通通粉碎成尘。

　　芮比忒惊得心脏骤停了一秒，她连忙抽出了精神丝，慢慢睁开眼睛。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眼前是不详的猩红一片，天花板上滴滴答答淌着红棕色的污秽，滑腻的地下是破碎的残肢、凝着血块的头发。

　　男人的脸在一层带血泡沫里漂浮。
　　血流得到处都是，把诊疗室弄得像屠宰场一样混乱。

　　他的精神体自爆了，就在自己的诊疗室里。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防不胜防的自杀式袭击。

　　芮比忒木然的观察着，她知道迟早会有人闻声赶来，在此之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把手伸向哨兵被血浸透的制服口袋。

　　里面有零钱、咖啡馆结账时留下的小票——一杯柠檬热茶，两个个焦糖风味的肉桂卷。
　　吃过咖啡馆里刚出炉的肉桂卷后，没人会想寻死，或许他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她扶住门槛从诊疗室跑了出去。

　　是威尔，他身边还跟着其他人。

　　“出事了，有个哨兵、在我的诊疗室里精神体自爆了。”
　　芮比忒冷静地叙说着。
　　“我建议你们先保护好现场，通知首领……”

　　芮比忒朝他们试探的走了几步。

　　不对劲……他们不太对劲，希望只是错觉……
　　芮比忒在心底不停的祈祷。

　　“站在原地，不要过来。”
　　几位哨兵如临大敌般举起了武器。

　　芮比忒与威尔目光交接，他快速的剐了她一眼。他想要她的命，芮比忒后退了几步。

　　至于原因？她想不明白。

　　威尔面色阴沉的抓住了她的手，为她戴上了秘银锻造的手铐。

　　他说，“你被逮捕了，斯诺小姐，罪名是蓄意谋杀。”

　　为了去看赛琳女士的《幽灵人鱼》巡回演唱会，我捡了两年半的废品！”
　　“哦，我知道她，被宇宙环球公司发掘之前她只是个小文员，对吧？”
　　……

　　雪兔子刚注册游戏就被铺天盖地的演唱会宣发迷住了眼：
　　她的新手奖励是从名为“永爱赛琳”的奖励箱开出来的；她的新手时装一拿到手就被染成了紫白相间的“赛琳印象色”。

　　与主城古老神秘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全息屏中，是歌姬赛琳三庭五眼的名模脸。

　　赛琳的笑声悦耳，满屏海水与气泡的绚烂转场过后，她又如君王般威严，端坐在珍珠白色的王座上，屏幕渐渐发白，显现出一行镭射字：《幽灵人鱼》巡回演唱会，3025/9/27，与您不见不散。

　　好吧，好吧。
　　雪兔子承认自己对她轻松、充满迷因的小曲很着魔，但这宣发实在是太过头了……

　　一想眼不见心静，她合起手瞄准了空气中映着赛琳巨大人头的气球。

　　气球破裂的同时，原地又刷新出了新的。

　　看起来这些是专门用来测试技能的靶子。

　　雪兔子屏蔽掉不断催促她完成的新手任务，决定先复习一遍游戏玩法。
　　剧情，跑图，采集，制作物品，战斗。

　　《JJ25：哨向世界》的玩法与市面上主流的解压游戏相比，极为繁琐硬核，任何游戏若敢借鉴其中任一玩法轻则暴死，重则停服。
　　但偏偏唯这个“缝合怪”活了一年又一年。
　　雪兔子知道，这游戏能保持热度活到今天，有她的责任。

　　作为就读高二的平凡十七岁少女，雪兔子不久前创下了“JJ25”全网在线时长的最高记录，由于身份神秘与游戏的无可替代性，不少追逐热点的圈外人都对她的议论甚嚣尘上——

　　“以这姐们肝度，肯定是‘永生科技’之类身体公司的大客户，天天熬夜糟蹋身体，怕不是随时都能换个新的继续玩。”
　　“破案了，这绝对是‘jj25’带社区节奏的仿生人，不是我吃！”
　　“据野史记载，‘电子幽灵’之所以会出现在‘JJ25’……”
　　……

　　面对铺天盖地的揣测，雪兔子非常无辜。
　　她不过是个热爱通宵打游戏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坚持了几年，谁曾想刷新了服务器最高在线时长？

　　为了与外界的恶意分隔开，她不得不舍弃大号，投向了一无所有的小号。

　　谈起对“JJ25”的热爱，除了超高的游戏时长之外，雪兔子去年还在中学校庆节与老师、同学策划开发了一款类似玩法的线上游戏。
　　游戏刚出试玩，就在师生中广泛流行，不出所料地在鬼屋、占卜摊、女仆咖啡厅之中脱颖而出，拿到第一首席的名次。

　　但雪兔子没什么上进心，当从校园节拿到名次后就把游戏数据通通删了。
　　她还不想因为过度“借鉴”收到原游戏公司的律师函。

　　“姐们的准头不错，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听到这样的话，雪兔子暗吃了一惊，她关掉眼前密密麻麻的任务栏。

　　“你是？”
　　她咽了咽喉咙里的唾液。
　　抬头看向了白袍男人的绝品四字id：火之意志。

　　眼熟，十分眼熟。

　　芮比忒继续盘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歌姬赛琳？”

　　白袍男人点点头，拉开了自己薄薄一层的时装——

　　等等，他好像是个喜欢在游戏里性骚扰的变态狂！
　　雪兔子作势要捂住自己的双眼。

　　但男人白袍里是一件歌姬赛琳卡通形象的短袖。

　　他皮笑肉不笑看着她，煞有介事道，“刚才破坏赛琳小姐应援气球的犯人，是你？”

　　应援气球？她刚才打破的那些靶子？
　　原来这个男人是赛琳小姐的狂热粉……雪兔子无语的挠了挠耳朵。

　　“你怎么知道是我？你跟踪我？”芮比忒胡缠无礼的问道，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作为今天第一百个毁坏应援气球的犯人，你已经逃不了。”
　　“只要除掉你，粉丝团团长就会把我晋升成副团，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整整七天没吃没喝了！”
　　火之意志接着召唤出了使魔赫菲斯托斯。

　　作为“JJ25”幕后黑手之一、火神原型的复制品，使魔赫菲斯托斯的强度乃是独断一流的T0，就算放在从前，雪兔子也不会傻乎乎跟它正面硬刚。

　　光污染让雪兔子视线发白，她下意识去找游戏里的“强制下线”按钮。
　　这招是屡试不爽的“大退流”，她经常这么做。

　　但今天的状况有所不同。
　　格外的倒霉。

　　“强制下线”从它原本在菜单栏的角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