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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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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迷途"酒吧的灯光像融化的琥珀,将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上一层暧昧的昏黄。
沈泽斜倚在大理石吧台边,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威士忌酒杯,冰块碰撞的声响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第三杯了。"酒保擦着玻璃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角落的VIP卡座,"要不要换点温和的?"
沈泽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过摇曳的人影,精准地钉在卡座里那个穿黑色丝绒裙的女人身上。
夏林今天涂了正红色的口红,衬得肤色像新雪般晃眼。她正侧头和陆深说话,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刺得沈泽眼睛发疼。
陆深的手掌正搭在她后腰,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铂金腕表。那是夏林上个月送他的订婚礼物,沈泽在杂志内页看见过同款。
而此时那只手正顺着夏林的后背缓缓下滑,最后停在腰窝处,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丝绒面料下凹陷的曲线。
"啧。"沈泽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酒精像一把火从喉咙烧到胃里。
他故意让杯底重重磕在台面上,引得附近几个女孩侧目。
其中有个染着浅发色的年轻姑娘注意到这张帅脸,于是就大胆地凑过来,香水味甜得发腻。
"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啊。"女孩的指甲涂成星空蓝,拿着酒杯的手碰了碰他的酒杯。
沈泽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夏林突然抬头看向这边。即使隔着半个酒吧,他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他忽的勾起嘴角,伸手将女孩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故意在她耳朵上多停留了两秒。
"沈先生。"酒保适时地推来一杯透明色的液体,"夏小姐请您的,说是......"他压低声音,"上周您落在她公寓的那瓶白兰地。"
粉发女孩识趣地退开了。
沈泽捏着酒杯的手指发僵,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虎口滑下来,他抬头看向夏林,对方正举着同款酒杯冲他挑眉,夏林的红唇贴着杯沿抿了一口,留下半个唇印。
这时,陆深突然倾身凑到夏林耳边说了句什么。
夏林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肩膀轻颤,涂着丹蔻的手指自然地搭上陆深的肩膀。
沈泽清楚地看见陆深西装领口别着的钻石领针,一模一样的东西,夏林也曾经送给过他一个。
"靠。"
沈泽把酒杯往吧台一搁,酒液溅出来沾湿了他的袖口。
他扯松领口,突然觉得酒吧的空调开得太大,令人窒息。
钢琴师恰好换了一首《Loving Strangers》,慵懒的女声丝绸般缠绕着每一寸空气。
沈泽看见夏林起身整理裙摆,陆深体贴地为她披上外套,却在低头系扣子时被她躲开。她说了句什么,然后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向他走来,细高跟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踏在沈泽心里。
香水味比人先到。
沈泽熟悉这个味道,前调是苦橙,中调藏着晚香玉,后调会在他床单上停留三天都散不掉。此刻这香气里却混着一丝雪松的气息,很像陆深惯用的古龙水。
"不请我跳支舞?"
夏林的手指像一片羽毛落在他腕间,指甲盖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沈泽盯着那点反光,突然想起昨晚这双手是怎样掐着他的肩膀,在他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低笑一声,拇指重重碾过她虎口处的血管,"陆先生知道他的未婚妻在邀请男模跳舞吗?"
夏林眯起眼睛,颇为不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
她凑近他耳边,呼吸喷在他耳廓,"上个月在更衣室,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沈泽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夏林的高跟鞋踉跄了一下,这个距离足够沈泽闻到她唇膏里掺着的薄荷味,也能清晰捕捉到她唇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烟草气息。
"我他妈每天都在意。"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只是你从来不肯看。"
舞池的射灯突然大亮,刺眼的光线将两人交缠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场拙劣的皮影戏。
沈泽松开手时,看见陆深正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定制西装熨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周身透着上位者的从容。
"失陪了,夏小姐。"
沈泽后退半步,端起那杯酒精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管,他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转身时他听见夏林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因为,他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那个,连吃醋都要披着玩世不恭的外衣。
沈泽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夏林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
陆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朋友?"
灯光恰好扫过陆深的脸,夏林抬头看他,"嗯,朋友。"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貂绒披肩,让陆深帮她系好颈前的丝带。他的手很稳,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好,我们走吧。”
回程的车上,陆深打开了天窗。
初秋的夜风灌进来,冲淡了夏林身上交错的酒气。她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陆深在等红灯时调高了空调温度。
"下周拍卖会,听说有套缅甸鸽血红。"陆深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但我等不及了。"
盒子里躺着条钻石项链,主石被雕琢成水滴形,在夜色中流转着红光。
"像不像你第一次见我时戴的那条?"陆深的声音很轻。夏林心头一颤,那是七年前的校友舞会,她作为学生会主席致辞,只是戴了条廉价的水钻项链。
车子驶入半山别墅时,夏林注意到花园里新栽了法国玫瑰。这种娇贵的品种需要恒温花房,而玻璃房的位置正对着主卧阳台,只因她曾经随口提过喜欢在晨光里看花。
“我们到家了。”
待车子稳稳停下后,夏林下车,管家迎上来要接外套,陆深摆摆手亲自帮夏林脱下披肩。
"你换了香水?" 陆深手上动作一顿,
"上周买的,叫..."夏林突然卡壳,这款香水是沈泽挑的。
"午夜飞行,对不对?"陆深接过夏林的话,从玄关抽屉取出个一模一样的礼盒,"我托调香师改了后调的广藿香比例。"他低头嗅了嗅她的发梢,"一定更适合你。"
“好啊,”夏林拿起来在手腕处喷了一点,“我很喜欢。”
主卧的壁炉燃着安神的雪松木,夏林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发现床头换了新的助眠香薰。
陆深在浴室放洗澡水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她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上多了个珐琅首饰盒。夏林打开时,一枚翡翠玉佩滚落到手心。
浴室门开了,陆深挽着袖口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他看见夏林手中的玉佩,眼神柔软下来:"奶奶的遗嘱执行人今天送来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她说提前给你也一样。"
夏林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七年来,这个男人记得她所有喜好,包容她每一次任性,甚至在她父亲破产时不动声色地买下夏家老宅,只因为那里有她童年栽的梨花树。
落地窗倒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陆深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下个月婚礼请柬我改成了蝴蝶兰的纹样,你上次说讨厌玫瑰的俗气。"
月光漫过窗棂,夏林看见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而此刻陆深正虔诚地吻着自己的手,绅士的询问她的意见后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与此同时,沈泽正推开酒吧的大门,初秋的夜风像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他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消防栓,碰撞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沈泽掏出来瞥了一眼,是经纪人的消息:"明早九点拍摄,别迟到"。锁屏壁纸还是上周偷拍的夏林睡颜,他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停顿了几秒后最终只是熄灭了屏幕。
他随机上了门口的一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打量这个浑身酒气的客人时,沈泽报出了夏林别墅的地址。
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肌肉记忆比理智更诚实。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酒意中晕染开来,某个瞬间他恍惚看见夏林坐在副驾驶,红唇开合着说"去我那儿",但眨眼的功夫,那里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影。
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沈泽站在玄关处,被扑面而来的栀子花香熏得眼眶发热。夏林总爱买这种白的刺眼的花,插在客厅那只顶他半年工资的水晶花瓶里。
现在那些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发黄,像被时间啃噬的旧信纸。
他甩掉皮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
月光从落地窗漫进来,给每件家具都镀上冷蓝色的边。
沈泽径直走向卧室,途中撞倒了茶几上的相框,他扶起来,看到的却是夏林和陆深在游艇上的合影,两人戴着同款墨镜,陆深的手搭在她裸露的腰间。
沈泽努力不去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把相框倒扣着放了回去。
主卧的床单还是上周他离开时那套深蓝色真丝。
沈泽把自己重重摔上去,脸埋进枕头深深吸气。
洗发水、香水、还有独属于夏林的味道,这些气息混合成致命的毒药,顺着鼻腔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枕套上还有一根她的长发,他小心翼翼地将它绕在指间,想起昨天拍摄时造型师说的话:"沈老师的手指真是天生适合戴婚戒"。
"呵..."
沈泽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浴室门没关严,隐约能看见大理石台面上并排放着的两套洗漱用品。
沈泽知道左边那套是夏林的,右边那套...他猛地坐起来,光着脚冲进浴室。果然,电动剃须刀是国外进口的最新款,剃须泡沫也是他从来舍不得买的那个英国牌子。镜柜里多了一瓶男士面霜,盖子上的塑封还没拆。
"陆深的东西..."
沈泽拧开面霜盖子,乳白色膏体散发出雪松的气息。他突然发疯似的把面霜砸向镜子,白色污渍在镜面上炸开,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冷静过后回到卧室,他拉开床头柜抽屉。
避孕套盒子下面压着他们去年在迪士尼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沈泽用拇指摩挲着夏林在烟花下的笑脸,发现相纸背面有字,"给Z,我的彼得潘"。这是她第一次叫他"Z",在他们约会后。
当时他笑着说这称呼太像特工代号,夏林却咬着他耳朵说:"那你就是偷走我心脏的小偷"。
手机亮起,是夏林的短信:"明天下午来公司一趟"。
沈泽盯着这七个字看了足足一分钟,突然笑出声来。
多公事公办的语气,好像他们之间除了合同就没有别的。
他按下关机键,任由黑暗吞没自己。想了想他还是站起来,然后在别墅里随意走动。
衣帽间里,夏林的晚礼服整齐悬挂。沈泽的手指划过那些真丝、羊绒和蕾丝,最后停在一件酒红色吊带裙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穿的衣服。当时在餐厅卫生间,这条裙子的肩带还被他扯断过一根。
记忆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他仿佛又听见夏林在他耳边说:"别怕,我有的是钱再买一条"。
最角落的抽屉里放着个绒布盒子。
沈泽明知道不该打开,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掀开了盖子。黑丝绒上躺着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SZ"。是夏林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当时她笑着说:"等我们光明正大那天,你要戴着它来娶我"。
现在柜子里多了个蓝丝绒盒子,里面是枚足够闪瞎人眼的钻戒。
沈泽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跌跌撞撞回到床边,从外套内袋摸出药瓶。抗焦虑的药片在掌心滚动,他就着床头半杯隔夜水吞下药片。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沈泽蜷缩在夏林睡惯的那侧床上,把脸埋进她常抱的那只羽绒枕。
药效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时,他听见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弹起来冲向玄关,却在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僵住。
猫眼外空无一人。
沈泽滑坐在地上,后脑勺抵着冰冷的门板。
雨声里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忽近忽远。
"叮——"电梯又响了一声。这次沈泽没动,只是把脸埋进膝盖。药瓶从松开的指间滚落,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时,沈泽在玄关的地板上醒来。
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是经纪人发的:"拍摄取消,我们被陆氏集团收购了"。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后还是穿上衣服准备离开。
想起浴室镜子上干涸的面霜痕迹,沈泽就用湿毛巾一点点擦干净,又把撒落的药片捡回瓶里。离开前,他把那枚袖扣放回原处,然后带上了抽屉。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沈泽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
倒影里的男人眼眶发红,但嘴角已经挂上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
当电梯停在一楼时,他掏出手机,给夏林回了条消息:"我无家可归了,所以我现在只能去找你了,你会收留我的对吧,姐姐。"
走出公寓大堂时,雨已经停了。
沈泽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夏林公司的地址。
后视镜里,夏林的住所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