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的长河》渊屿

4、别忘了……

　　“抱歉，我们不去，你们找别人吧。”
　　能源点结算完后，人群渐次散开。6666号回复自由探索队后，挽着7789号的胳膊站在原地，电光照亮了她包裹严实的、仍在颤抖的手。
　　“六六……”7789号踮脚帮她拉起帽子戴好，在倾盆的雨中熟练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别害怕。”

　　与其他所有人相比，6666号格格不入，她有着过分充沛的情感，或许与她——曾是被私藏的孩子有关。未成年人未发育完全，贸然接受外界能量极容易异化，为了节约资源以及保护未成年人，中央基地规定婴儿出生后都必须送到“未成年人活动中心”，在防护罩中统一抚养。这些婴儿将抹除所有亲人及社会关系，只以编号相称，以保证公平与方便管理——总之中央基地是这样宣称的。6666号语焉不详谈及过去时，总会有“母亲”温和而宽厚的身影。
　　……

　　帐篷里，6666号一手撑地，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衣襟敞开，屏着呼吸任由7789号用自己的制服擦拭她被雨水蚀出红印的皮肤。
　　帐篷里弥漫着浓郁的湿气与臭气——今天回来晚了，空余的帐篷与垃圾处理场仅一墙之隔——而且7789号的衣服也是臭的！
　　两个人各自屏着呼吸，都不想开口说话，于是相互沉默着、紧挨着睡了。

　　7789号闭着眼捏着鼻子，在脑子里问:“全知，危机感知一般会提前多久感觉到危险。”
　　“……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几年。有些人或有些时候只能模糊感知到有危险，像这位小朋友这样能够五感显现的情况十分少见，这说明——她的感知非常非常非常敏锐。”
　　“哦。”7789号暗忖，能再现画面的预知会更易判断危险来源，但痛觉显现需要承担很大的精神压力，如果能够可控——

　　脑子里的东西多话地打断了她的思考:“别这么冷漠嘛小姑娘，过河拆桥可不是好行为哦——疼疼疼疼疼！你做了什么？”
　　“别说废话。”
　　“……我的能量被切掉了一部分，这是你真正的能力？是未知新能力？类似12022分类下的阻隔型？怪不得检测结果是倍速思维……我还以为你觉醒失败了……能瞒过检测仪器的能量阻隔？你怎么知道的？还用得这么熟练——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我不问了！”

　　“倍速思维是你的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确实早知道自己的能力，本计划成年礼时伪装成智力强化型能力的新分支。脑子里突然出现的东西能量波动刚好为已记录在案的此类能力，省了她不少事，并且它依靠能量存在。有用且被她拿捏，这可真是——太巧合了——一定有什么阴谋。但目前看起来威胁不大，又实在好用，她决定暂时保留。
　　“是的……我是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人都死了！”
　　“？”这个人好像对自己一边“活蹦乱跳”一边已经死掉的状态没有任何疑问，7789号平静地想道。

　　“我人都死了……所以现在是哪一年？”脑子里的男性终于不端着他“全知”的姿态了，丧兮兮地问道。
　　“新历44年。”
　　“？！……小姑娘，帮我个忙。替我联系一个人，通讯号是000004，你似乎缺少很多必要的知识，我会帮你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唔！”
　　男声这次没有夸张喊疼，这表明了他的威胁与坚定，这一年让他很激动，为什么？7789号思考了一会，决定退一步：“那是你的朋友吗？但不同基地之间通讯不互通。”
　　“怎么会！……你可以带我去中央基地中心城去找他！他非常富有，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想要的东西他都能给你想办法搞到！可怜可怜我这个死人吧～”
　　“去不了，基地之间人口轻易不允许流通。”中央基地的人吗？7789号十分怀疑，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人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白景行怎么搞的！疼疼疼疼疼——我没撒谎！姑奶奶，你再这样我就得再死一次了！”
　　白景行？她记下了这个名字。

　　“呜……”
　　她警觉地睁开眼，看见6666号呼吸急促，四肢挣扎微动。
　　“你的报警器响了，我建议你别叫醒她，让她看清楚一点。性命攸关呐～”
　　7789号不耐烦喝道:“闭嘴！”
　　她凑过去紧紧握住6666号的手，僵着脸等着。半晌，在脑子里又叫:“全知！”
　　“等着就行了，又不是真的遇到危险。”脑子里的东西没好气道。
　　“闭嘴！”7789号心情更差了。
　　“是你叫我说话的！”
　　“没让你说废话！”
　　“好吧，我闭嘴，但你的通讯——”

　　“啊！”6666号突兀坐起来，被7789号扶住以后，一转头，眼泪就涌了出来:“阿九，我要死了。”
　　“我看见……好多异兽扑上来，好痛……它们咬断了喉咙，我呼吸不上来……扯断了手脚，我动不了……
　　“阿九，这也是……未来吗？”
　　6666号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所见，一边瘫软着手脚靠在7789号身上大口地喘气，仿佛还处在被咬断喉咙扯断四肢的境况中。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7789号仔细询问情况后，思考片刻道:“告诉自由探索队，我们会去。
　　“刚才你直接预知到了死亡，但之前并没有，说明我们还有一线生机。预知的变化很可能是因为我们改变了去城外探索的决定，虽说城内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但与其坐等并恐惧不知何时将降临的危机，不如直接解决它。”
　　6666号抖着手搭在她的小臂:“好。”

　　7789号点开6666号的通讯，有来自自由探索队的通讯录音:
　　“好吧，那太可惜了。”
　　“这个任务真的很简单的，只是我们有两个队员伤了。你们俩的能力刚好合适，这是缘分！”
　　“你们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我可以给你的朋友再加50能源点！”
　　“真的不能再多了，这个任务悬赏一共只有500能源点。如果不是因为那东西会跑，我不可能这么大方的！”
　　另一道沙哑的女声插进来:“老大，这样能骗到人吗？我们任务都接了，完不成要扣队伍积分了。本来就没多少……”
　　嘹亮的声音斥道:“安静，没看见我正在骗吗！啊啊啊啊没关通讯！！这下肯定骗不到了！叫你插嘴！叫你插嘴！”
　　随后是惨叫声与鸡飞狗跳的认错声:“啊——老大我错了！
　　“下次不敢了！”

　　“……”7789号欲言又止，沉默着组织好语言后用欢快的声音回复道:“共200能源点吗？好的，我们会去的！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请问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对面就哈欠连天地回复过来:“太好了……啊～不会有危险的，接的就是没有危险的任务，啊～当然是命比较重要了，这不还有危机感知做保障嘛。明天就出发……啊～明天……中午吧，城北见。困死了，睡个好觉先，晚安～”

　　“……”听起来很有问题，但应该不是针对她的阴谋，7789号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臭得直咳嗽，只能一边咳一边对6666号说:“不管她们隐瞒了什么，我们都得去，明天去交易区买些需要的东西吧。”
　　“听说……早中晚有流动市集，比起店铺里的东西种类更丰富，价格也会更划算。在工作时之前才有。”6666号摸着脸回道，眼泪黏在脸上，又痒又干。
　　意思是她们得起个大早。7789号就着6666号的手环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于是把对方按下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别害怕，我们现在可以有准备地闯过去。多亏了你的感知。”

　　“喂……”
　　脑子里的家伙又在说废话，她没好气回道:“闭嘴！”
　　她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好像忘了些什么？算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