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仿生人》顾澡澡

6、第 6 章

　　庄清羽毫不怯弱地与斯诺对视。

　　他虽然还拿不准斯诺的崩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以主人的需求为先”这个准则，似乎还没有彻底失效。

　　暂时哄住他，应该不难。

　　眼看斯诺还在犹豫不决，庄清羽又加了一个砝码。

　　“对了，花店旁边有一家芝士焗蜜薯也很好吃，我想吃那个，你记得给我买一份。”

　　果然，斯诺听了这句话之后，总算是松了口。

　　虽然他的神情依旧有些不安，手指甚至还抓着庄清羽的袖口不放，但他还是点头道：“好的主人。”

　　“请你一定在家等着，斯诺很快就回来。”

　　“斯诺会带着风信子和蜜薯回来。”

　　庄清羽目送他离开。

　　甚至在斯诺出门前，体贴地替他拍了拍肩膀上沾上的一点浅灰。

　　斯诺受宠若惊，但依旧严谨地亲自关上了大门。

　　一秒、两秒、三秒……

　　庄清羽趴在门上，依稀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低头，看见门下缝隙里，塞着一片从衣服标签上扯下来的备用扣。

　　那是他刚刚替斯诺拍灰时，趁他不备悄悄用脚踢进去的。

　　但是现在，庄清羽并不急于开门出去。

　　以斯诺的速度，即便是开车，他来回一趟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还有时间。

　　庄清羽拿出手机，在客厅、卧室、阳台、书房……尤其是卫生间，一一走过。

　　“找到了！”

　　在卫生间的角落里，庄清羽终于看到手机上的信号标识恢复了三格。

　　“太好了……”

　　人类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人工智能，这个地方，是整个房子中控系统的真空带，就是为了防止中控系统故障之后封锁整间屋子。

　　可是，一瞬间的欣喜过后，庄清羽又犹豫了。

　　到底应该先报警，还是应该先联系FSR公司？

　　仿生人突然失控袭击人类的新闻虽然不多，也不是没有过。直接报警的话，斯诺很可能会被特警直接击毙。

　　思来想去，庄清羽还是拨通了FSR公司的电话。

　　售后维修，将病毒清理掉，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电话接通，庄清羽将大概情况告知了售后客服人员，还是上次那位015号。

　　不过，庄清羽隐瞒了一些细节，并愤怒地投诉FSR公司售后不力，竟然让失控的仿生人重新返回主人家里。

　　“非常抱歉，庄先生。”

　　015在电话里声音甜美，充满理性，并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愧疚：“鉴于您反馈的情况，我们公司将立即排遣回收小组赶到您家中，对失控的编号8975号智能仿生人管家进行回收。”

　　“经核实，您反馈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将对编号8975进行销毁处理，并免费为您重新更换一个新的管家。”

　　“等等……”

　　庄清羽出声打断了015号，他犹豫着问：“你说，销毁？”

　　015语气冷静：“是的，攻击人类，他已经违反了人工智能生存法案第一条第一项，垃圾焚烧厂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不不，等等等等！”

　　庄清羽头有些晕，他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你可能是误会了，他不算是攻击人类……只是，有一点失控。”

　　015：“好的，请您详细描述编号8975失控的具体过程，请放心，我们公司有专业的评估标准，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售后处理方案。”

　　庄清羽：“……”

　　他怎么可能详细描述斯诺的失控过程啊！

　　“那个……”庄清羽脸都红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015等了一会儿，说：“庄先生，请您详细描述编号8975失控的具体过程。”

　　庄清羽：“……他……”

　　庄清羽还是说不出口。

　　过了大约一分多钟，电话那头的015说：“好的，庄先生，您的反馈我们已经收到。我们将立即排遣回收小组赶到您家中，对失控的编号8975号智能仿生人管家进行回收。”

　　“经核实，您反馈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将对编号8975进行销毁处理，并免费为您重新更换一个新的管家。”

　　“不不不——”庄清羽连忙阻止，“没有攻击！斯诺没有攻击我。”

　　“您确定？”

　　“我确定。”

　　015的语气变得轻缓许多：“那么，您因为什么原因需要售后呢？”

　　“我……”

　　庄清羽咬了咬唇，斟酌着说：“我，我觉得他可能中了病毒，所以有些失控。”

　　015：“好的，请问他失控的具体表现是？”

　　“额……就……他瞒着我，未经我允许，下载安装了一些其他的……功能，资源包之类的……”

　　庄清羽尽量模糊描述，只希望FSR公司的评估系统不会判定要把斯诺销毁。

　　没想到，015在听完庄清羽的描述后，原本冷静甜美的语调竟然变了。

　　她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庄先生，您是说，编号8975未经您的允许，瞒着您私自下载并安装了，并非他这个型号运行范围内的资源包？”

　　庄清羽谨慎起来：“你先告诉我，如果真是这种情况，你们会怎么做？”

　　015：“格杀勿论！”

　　“什么？！”

　　隔着电话，015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十分古怪。

　　格杀勿论四个字，从一个售后客服的嘴里说出来，甚至都有些诡异的恐怖。

　　“为什么？”

　　015：“人工智能安全管理法案第一百四十条规定，仿生人产生独立意识，属于重大安全事故，需要立即上报，格杀勿论！”

　　“等等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警报！警报！”

　　庄清羽大喊：“015，撤回！撤回！”

　　“听见没有，我让你撤回！那是错误信息，是你理解错误！”

　　“我……理解错误？”015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呆滞。

　　庄清羽：“没错，你对我的反馈和需求理解错误，我要投诉你！”

　　“我理解错误……要投诉我……”

　　“我理解错误……要投诉我……”

　　015似乎陷入了困境，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庄清羽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很抱歉给您带来麻烦，庄先生。”终于，015那种古怪的声调消失了，甜美且温柔的嗓音又回来了。

　　她带着歉意说：“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您的十分满意，将是我提升服务品质的追求和动力。”

　　庄清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风险解除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和地说：“我需要售后，需要你们公司给斯诺做一下检查，杀毒还有维护。我怀疑他中了病毒，影响了他的工作质量。”

　　“实在不行，换一个新的斯诺。记住，换的是斯诺，是有这五年所有记忆的斯诺，不是别的。”

　　“好的，庄先生。稍后我将给您的邮箱发送一封邮件，内含产品保养维护升级的预约申请链接，以及一个换货申请链接，请您按照需求填写后提交即可。”

　　“什么？预约？”

　　015：“感谢您的来电，高兴能为您解决问题。为不断提升我们的服务，麻烦您在滴声后，为本次服务评分。期待您的好评。”

　　“滴……”

　　“什么啊……什么都没有解决啊……”

　　庄清羽无语至极，斯诺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能等什么预约……

　　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斯诺被回收销毁，他又狠不下心。

　　庄清羽挂了电话，烦躁地抓了抓一头卷发：“斯诺，你真是给我找个大麻烦……”

　　提交了售后申请链接后好一会儿，庄清羽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斯诺出门已经过去了20分钟。

　　“20分钟，差不多了……”

　　庄清羽回到卧室换了衣服，拿上手机，重新来到大门口。

　　他打算先去周扬家里躲几天，等预约时间确定之后，再想办法哄着斯诺去。

　　虽然很不想斯诺被销毁，但要他面对现在这个奇怪的斯诺，他也不是很能接受。

　　没办法，遇事不决，逃避为上。

　　庄清羽一向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厚重的金属大门下，那枚小巧的黑色备用扣还待在原来的位置。

　　庄清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

　　如果斯诺真的在出门之后，就立即前去花店，那么现在，他应该刚刚踏上返回的路。

　　如果，他并没有在出门之后马上离开，而是等在大门外，防止庄清羽逃跑，那么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为了能让庄清羽得到风信子和芝士焗蜜薯，也应该离开了才对。

　　这就是庄清羽为什么没有在斯诺离开之后，就立即开门逃跑的原因。

　　“呼……”

　　庄清羽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一拉。

　　“卡塔……”

　　智能锁的锁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金属机扩弹开的声音。

　　果然，那枚备用扣奏效了！

　　抱歉斯诺，庄清羽在心里轻轻说，我不能等你回来了。

　　庄清羽推开了门。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一双只有冰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主人，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