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裁山海》西蘅商

11、chapter11择枝礼成

　　明明马上要择师的是时三星，浮游却比他更加激动。

　　三关试炼后，便是见真章的时候。

　　不得不说青阳宗的主殿建的实在是很有特色，青色的松石雕砌的四壁，石柱上盘旋着似乎要飞天的石翠鸟，实在是鬼斧神工。

　　浮游窝在时三星的袖袍里，探出一点点脑袋。

　　浮游恢复乌色的瞳孔里映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有锦衣玉袍的，也有穿着朴素的，但今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大部分人的命运便会逆转。

　　她注意到，有位少女断了一条手臂，却自信地走向人群的最前方，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懦弱，反而神采奕奕。

　　“闻言晴，测试第三百一十二号，有三个宗门看中了你，你可自行选择加入心怡的宗门。”负责诵读的小师妹冲着她点头微笑。

　　一般情况下，都是宗门选择弟子，而有三个宗门却给了闻言晴自己选择的权利，像是商品一般供她挑选。

　　周围一片哗声，几位一直自视甚高的少年也默默起身给她让路。

　　浮游望着少女残缺如玉的身影，回忆了一下，闻言晴虽然先天残缺，却在三场试炼中名列前茅，更是在第三场试炼中势如破竹，她心内默默钦佩了起来，这个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少女，一定吃了许多的苦头，方能时至今日。

　　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加入了宗门，观澜生在浮游和时三星身边小声地喋喋不休，他很爱热闹，便是这种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口若悬河。

　　浮游感慨，他迟早会在这张爱说的嘴上吃亏。

　　拂柳折枝，攀条择师。

　　“测试第四百二十八号，观澜生，你可愿意入苍梧门宋意长老门下。”

　　观澜生此时规矩了起来，收敛神色，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青鸟赐来的柳枝，杨柳枝被他插入腰带，他意气风发地走了回来，金朱二色交织的锦衣鲜明，腰间绿色杨柳枝下垂，任谁看了此刻，都会夸一句，当真少年风流。

　　“我在这等着你，加油啊，兄弟。”他自得其乐地走过时三星的身侧，手欠地按了一下浮游的脑袋。

　　那位身着青衣的大师兄懒洋洋地瞧着他们，觉得少年实在颇为有趣。

　　他清了清嗓，拿过身侧别派师妹手中的典簿道：“我来读吧，测试第四百二十九号时三星。”

　　他开了个头，却没有下文。

　　时三星捉摸不透，回了声“到。”

　　众人将时三星在测试中的表现看的一清二楚，心思各异，想要探寻这位天才会被怎么分配。

　　青衣青年笑了笑，他缓缓开口道：“你被我派看中，可愿入我苍梧门下？”

　　时三星早就料到自己会被分到苍梧派，闻言情绪也没有多大起伏。

　　少年温和坚定的声音响起，“弟子愿意。”

　　青年挑眉道：“好。”

　　“入我门下，便只能师择弟子，弟子不可择师，你也能接受吗？”

　　少年没有迟疑，“弟子全凭师门做主。”其实时三星根本没听说过这些宗门，在玉春的凡人，怎么可能触及意京的消息，所以他无从顾忌，随遇而安。

　　“时三星，尔今为我苍梧弟子，从鹤光长老林也白门下，愿尔从今日始，勿骄勿躁，切忠切诚，虔心修行，不惘来路。”

　　青年挥了挥流云般的袖袍，便引来青鸟环绕，直冲少年而来。

　　青鸟将杨柳枝衔来，少年伸手握住茵绿的杨柳，白净的布衣下，微微裸露一对毛绒的狐耳。

　　“三星，我为你高兴。”浮游默念。

　　碧色的露天大殿中央，青鸟围住的少年身着朴素的衣衫，少年笑意盈盈，手握青枝，腰垂彩带，头发只用一根发带草草扎起，却像尊小观音一般，这副画面永远镌刻在浮游心头。

　　她叹了口气，“真是栽你身上了。”

　　“时三星，我为你而来，将这一世都赔给你了，高不高兴？”

　　殿下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这苍梧派一向收生甚少，有时一回也没有一个，这次收了两个弟子，却都收进了名不见经传的外门，不知是何用意，毕竟这两个少年，都是实打实的少年天才，足够其他宗门挤破头的当成稀罕的宝贝。

　　观澜生与时三星碰了碰拳，坐在大殿外的门槛上等着苍梧派派人接他们。

　　时三星搂着浮游，他的心里其实还恍惚着，被喜悦冲击到了，像是堕入美梦一样。

　　“厘厘，我们很快就有家了。”

　　浮游搓了搓小爪子，也兴奋不已。

　　她将头靠在时三星的胸膛上，风簌簌地吹着，青阳宗内的落花不会腐烂，风移花动，此时真是安静闲适的时光。

　　“嘁，还是进了外门啊，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观澜生小发雷霆，皱着眉头。

　　浮游感觉他这副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有趣，便从昏昏欲睡的时三星怀里滑了出来，爬上观澜生的背。

　　“哎哟，这就是少年你不懂了，经过我多年的阅读经验，一般真正的大佬都在外门，不显山不显水的。”

　　“放心，你未来必成大……呃，必有大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二人一狐枯坐了半日，都没等来苍梧派的人来接。

　　观澜生道：“我去，他们不会把我们忘记了吧。”

　　时三星深以为然。

　　浮游已经猜到了，这必是苍梧派的考验，定是要他们自行上山，在路上设下难关。

　　“少年们还是道行太浅，不如宗门老奸巨猾。”狐狸摇摇头。

　　时三星起身抚了抚起皱的衣角，拍了下身旁少年的肩膀，伸出胳膊让浮游爬到他肩上，叹气道：“看来我们要自己去了。”

　　苍梧派建在溪山上，仙雾缭绕，幅员辽阔，时三星费力的一步步攀上山麓，他毕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虽说心智早慧，体力还是不支，浮游娇小的身子在山间轻松的穿行，看起来毫不费力。

　　观澜生扶在树旁，怪罪树道：“这山上的树真是可恶，偏偏要阻人行路。”

　　时三星一把推开还在激情发言的观澜生，少年手中蔚蓝色灵流骤起。

　　“这里的树有古怪。”

　　浮游注意到，树好像活了一般，奇形怪状的树枝纷纷移向观澜生，似乎要捅他一刀般。

　　时三星无奈地双手合十，对着树祈祷道：“大树前辈，我们途径此地，无意叨扰，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浮游觉得时三星应该再来句“罪过罪过。”

　　他这是把她们一起看的话本《神洲怪僧奇妙游》里的话略加改装的用了出来，这话出在少年口中，十分搞笑。

　　浮游正待要笑，观澜生却叫住了她。

　　“时厘厘，你能不能跑慢点，我们根本跟不上你。”这少年习惯了奇奇怪怪的伙伴，也认真地把一只小狐狸当成朋友对待。

　　狐狸无语地转头看他，清澈的眼神里写满“就这”。

　　时三星哑然的听着“时厘厘”这个名字，观澜生已经语出惊人多次了，但听到“时厘厘”三个字，少年还是满头黑线，这土不土，洋不洋的混合体，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浮游现在是一个扎着满头花辫穿着红袄的胖娃娃。

　　浮游圆滚滚的，倒也与那胖娃娃颇为神似。

　　时三星忧愁地望着仿佛天宫般的山顶宗门，感叹道：“这么高，我们上去后怎么下来，怎么买烤鸡翅、怎么买烤地瓜？”

　　观澜生道：“别别别，你这么说，我感觉我有点饿了，更走不动了。”

　　浮游的爪子盖住了像宝石般的大眼睛，“三星，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人设又崩了。”

　　时三星自是听不见的，浮游忽然有些怀念傻鸟系统，系统话多还能跟她聊两句，她自穿到这副身体里，不能口吐人言，便憋得慌。

　　小狐狸垂下茂密的睫毛，情绪低沉了下来，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长了，狐狸的寿命终究有限，怎么可能与仙人相比，即使她的身体不知被谁注入了强大的灵流，终究肉体凡胎，不能脱胎换骨。

　　她的余光瞥了眼时三星挂在腰上的用她掉落的绒毛所制成的小挂件，微微笑了，让它来陪着少年，似乎也不错。

　　一直到月上西山，两个少年才攀上山顶，在山脚下所望的琼宇却一点都不见了踪迹。

　　两个少年纳闷，尝试用灵力撼动隐藏的禁制，但却纹丝不动，浮游直截了当地从爪间聚起了璨金色的灵珠，灵珠炸开，灵流四溅，宗门恢弘的大门像画卷般徐徐展开。

　　时三星称赞道：“不愧是厘厘。”

　　观澜生膛目结舌地看着这破坏力极强的两个伙伴道：“原来，我是被大佬照着的小白脸，你们实力都这么恐怖吗？一个拥有第一灵墟，一个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原来只有我是普通人是吧。”

　　小狐狸一爪拍碎空气中滞留的灵力，看都不看两人一眼，抢先跃进了大门。

　　观澜生喃喃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认厘厘当家人了，要是我，当我爹都行，太酷了。”

　　这门内的四方天地浩大无比，观澜生道：“灵泉万象，这建造宗门的匠人定是拥有灵泉万象的修士，方能造出这万象天地。”

　　浮游观察了一下，这宗门内的面积比在山脚所看的大了百倍不止，仿佛一个小小的国家，都可以与意京相比。

　　她心内道：“这就是修真界的顶端了，我在小说中却只见到寥寥几笔，也不知是怎样的打击才能覆灭了这个宗门。”

　　少年伸出一截皓腕，把浮游抱进了怀里，拍了拍浮游身上所沾染的尘土，浮游只能闻到时三星身上淡淡的桂香，好像是客栈里掌柜今早送来的，她本来以为时三星身上应该会是沾染一天风尘的味道，没想到仍是桂香淡淡。

　　狐狸嗅了嗅少年的衣袍，像是几年前月下轻嗅青梅的样子。

　　时三星感觉到了痒意，轻轻笑了，“厘厘别闹，真的很痒。”

　　因为已经是深夜，这偌大的宗门里并没有什么人在外面游荡，即使有，这群修士里的天才也看不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