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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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袤的欧维大陆里，存在一个种族。
他们存在在历史最悠久的瓯里亚蒂姆里，最悠久的城邦东瓯里亚蒂姆与圣城南瓯里亚蒂姆之间的高地上，被瓯里亚蒂姆占据统治地位的民族，蒙哥利亚族称之为奈廷各族。
和大陆上所有的种族一样，奈廷各族会使用瓯里亚蒂姆通用的精神控制法术，但和蒙哥利亚族单纯使用语言或者是道具这种方式施展法术的方法不一样，他们是通过旋律——歌声的旋律进行精神控制。
当然，每个种族都会存在一些不懂使用法术的人，哪怕是权力中心的蒙哥利亚族，也有不会法术的人。但这并没有太大关系，除非是想要踏入政台——这个世界需要高阶法师作为政治家，以此维护大陆的稳定——没有法术确实很伤脑筋。
奈廷各族也是如此。只不过经过长久的繁衍生息、更新换代，和其他大部分民族又有所区别的是，只有男性的奈廷各才能学会并使用歌声进行精神控制，而女性奈廷各常年在家学习家务，没有学习法术的机会，无法使用这样特别的法术。也就是说，奈廷各女性都不会使用奈廷各的法术。也许你会听见她们优美的歌声，但你并不会因此陷入曼妙的幻境。
今天，我们需要讲述的，不是奈廷各的发展史，也不是奈廷各的人口问题，是两个奈廷各女孩的故事。
露露·拉杰在五岁那年被前来挑选“德微”——也就是奈廷各的法术之坛守护者——的守护祭司看中，成为新一代的德微。
尽管奈廷各只有男性会使用法术，但守护法术之坛的必须是女性。无法使用法术的女子才能更好地守护法术之坛的至宝，就如不懂战术的士兵为了生存只会一味攻击或退守。被选中成为德微的女子，一生只能在法术之坛中活着，除了山神的喻言外，无法接收任何外界的信息，无法像正常女孩一样活着。对于每一任德微而言，她们最大的幸运和不幸，就是永生无法体会陷入幻境的感觉。
在五岁之前，露露会听到小姨对妈妈说，她的丈夫的歌声里，是梦中的田园，是洁白的雪地，是宛如魔物的红苹果。女人在男人精心编织的歌声里生活，生存，老去。丈夫先死去的奈廷各女人无疑是可悲的，她们无法在没有幻境的歌声中活着。
在圣洁的德微就位仪式上，露露听到妈妈在她耳边说着：“我的好女儿，你生来就是被奈廷各山神眷顾的孩子。”
那时候的她，完全听不懂妈妈话里的意思。以为就是对她成为尊贵的德微而高兴。
法术之坛无疑是一个灌满纯洁的井。露露在进入法术之坛后，每天都会有专人为她梳妆打扮，为她呈上精美可口的饭菜，甚至于说，连走路都不用她来，想去哪儿的时候，在一旁侍奉的仆人便会将她抱到用上好的毛毯铺就的轿子上，直接带她到目的地。
转眼间，露露也到了十岁的年纪。这正是一个女孩即将进入梦幻之界的年龄。绝大部分奈廷各女孩在十岁那年，就要开始准备为自己两年后的第一次婚礼做准备。第一次的婚礼无需和男性接触，婚礼上她们会在德微所在的法术之坛里祈祷，白日向坛中的鲜果祈祷自己未来的伴侣歌声永久，夜幕降临时分，新月初上，就要在坛中向玻璃穹顶上高悬的新月祈祷自己未来的伴侣健康长寿。
再过三年，女孩们就会和自己素未谋面、却已为其祈祷的丈夫步入婚姻。婚礼当天，她们会穿上奈廷各的礼服，坐上婚轿，在一片彩花雨和头顶五彩缤纷的彩带的祝福下，迎接自己的梦境。
不过这一切，露露永生都无法经历。她的一生都将会在法术之坛中度过，每天的工作就是向天上的神明祈祷，向日月祈祷，为前来参加成人礼的男性浇灌圣水，祝福山神赋予他们曼妙的歌声，准备鲜果，接受奈廷各适婚女性的祈祷。
守护祭司对德微说，历任德微为了保持完美和纯洁无暇，不需要像普通女孩那样接受任何的文化教育，也不需要接受任何关于歌声方面的训练，除非必要，德微甚至可以对外保持长期面无表情的沉默。因此，在外界的传闻中，德微还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别称，叫做失声的奈廷各。
每一位德微身边都会有一个贴身仆从，露露也不例外。这些仆从都是经过祭司精挑细选、同为纯真的女孩。她们会伴随德微度过一辈子，在德微魂归圣山时，她们也必须要无条件跟从。换句话说，她们也是陪葬品。
露露在成为德微的第二天，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穿着朴素、气质却又和其他随从人员截然不同的女孩。领头的随从说，这就是她的贴身仆从，妮娅·琦桑。
“我叫妮娅·琦桑。”女孩彬彬有礼地向露露行礼。露露赶忙扶她起来。妮娅和露露同龄，穿着一身米色的粗布长袍，长发被盘成一个低矮的发髻，白皙稚嫩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灵动乌黑的大眼睛。
妮娅和露露都到了十岁的年纪，她们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这五年的时间里，露露每天都要按时学习祭祀和德微礼仪。妮娅则在一旁时刻守着，寸步不离。但两人也并非一直都黏在一起，像是德微必须要独自进入水坛开启净化仪式的时候，妮娅就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贴身仆从的权利比普通的仆从要高一些，她们可以进入很多设置门禁的地方，例如历代德微们会去的地方，她们也能进去。但她们也有很多不能进去的地方，例如法术之坛里，连德微都不能去的藏书阁。
夜晚，露露跟随祭司去水坛做净化仪式后回到房间，刚沾到床沿，妮娅就用借口打发走了其他仆从，关上门，神秘兮兮地递给露露一个长方形的包裹。
“这是什么？”露露好奇地问妮娅。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啦。”妮娅朝露露挤了挤眼。
露露坐在床边，姿态优雅地打开了包裹。
甫一打开，她惊讶地“啊”了一声，差点就失了刚才的仪态。包裹也差点摔在地上。
妮娅接住快要掉下的包裹，抬起头来看向露露的眼神里透露些许狡猾的兴奋：“这可是好东西呢！”
年幼的德微有些害怕。自自己的双手第一次被祭司紧握的那一刻，她就没有任何可以忤逆祭司的资格。祭司让她做什么，不让她做什么，她都无法反驳。她是被奈廷各山神眷顾的、最纯洁的少女，她无需往自己身上加上任何色彩，她是天生且永生的雪一般的纯白。
阅读，学习，对于德微而言，意味着她正肆意往自己身上抹上七彩颜料。这是不允许的，会惹怒山神，遭受严厉的惩罚。露露不得不坚信这一点，为了保证自己的纯白，不惹怒山神，她不能沾染上任何能给自己带来色彩的物品。
“快把这些带回去！”露露慌忙把包裹裹紧，扔给妮娅。
尽管算是第一次见到平时不常露声色的露露如此慌张的表情，妮娅也丝毫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愿。她把包裹放在脚边，双手握住德微的双膝，大眼睛闪闪发亮：“昨天的月圆之夜，我偷偷溜了出去，看到几个高阶法师刚从藏书阁里出来，他们手上都拿着好几本书……”
月圆之夜，奈廷各人会举办月圆祈祷歌会。德微会在法术之坛开启玻璃天穹，未婚的女孩们在坛中祈祷歌唱，未婚的男性则会在法师的带领下到神庙参拜；已婚的奈廷各则会在室外载歌载舞，气氛一片祥和。
每到这天，整个奈廷各居住的区域场所都呈开放式，高阶法师会用独特的歌声守护一方的安全。妮娅在藏书阁后面的小树林，花了两年的时间暗中观察月圆之夜法师的守护歌，终于在这次的月圆之夜被她学会了守护法术特别的发音方式和共通旋律，甚至还举一反三学会了一些其他的法术曲。
刚好这次的高阶法师是几个年轻人，他们的歌声缓慢，旋律也高度参照了上一次的，掌握了发音方式的妮娅一下子就学会了。趁他们偷懒去外面的间隙，她溜到藏书阁门口，轻松破解了守护秘钥。
和大部分奈廷各女子一样，妮娅没有接受任何教育。她不认得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头晕眼花，但她并不觉得枯燥，甚至觉得很有趣。她凭借着夜色下法师们手里的书的大致模样，记住了一些书籍大致放置的位置。
听完妮娅的话，露露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包裹。
“我是德微，”她小声说道，“如果看了，我会遭受到神罚。祭司大人说我不能接触这些东西，我要保持德微的传统。”
“你知道吗，”妮娅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我在唱出那些旋律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说着，妮娅又跳下床，展开双臂模仿鸟儿在飞：“就像外面的小鸟一样，有一股力量把我推上去。”
露露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好奇。
但她还是非常犹豫。虽然也很想体会妮娅唱出那段旋律的感觉，但她是德微，“德微”的身份会伴随她一辈子。
妮娅见露露犹豫的模样，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让她站在地上。
“露露，”她认真地看着对面被赋予特殊身份的女孩，“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到这块地板了吧？你觉得每天被人围绕着，什么动作都不需要自己去做，真的快乐吗？”
“快乐……？”露露思考着这个词汇。
德微不需要快乐。她只需要按照历任德微的做法，守护好神圣的法术之坛。
但妮娅的话，还有脚边那些印满文字的书，还是让露露稍稍动摇了心思。
自己确实很久没有体会过走路的感觉了。她努力回想自己走路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那时母亲牵着自己的手，两人走在热闹的街市里，脚下的土地铺着坚硬的石子，她还有些步履蹒跚。
现在双脚已经踩在了柔软的毯子上。和记忆里坚硬的石子路不一样，但新奇的感觉让露露的心里产生了些许自从成为德微后再也没有产生过的快乐。
她想起了年幼的自己踩在石子路上欢快地一步一步踏出街市，外面是高高的山峰，峰顶是缭绕的云和皑皑白雪。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母亲跟在后面，温柔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露露尝试迈开右脚，妮娅在旁边微微抬手，想扶着她。
右脚一落地，便陷进了松软的地毯上。好舒服，好快乐，露露兴奋地继续迈开左脚，左脚一落地，也同样陷进了地毯上，同样的舒服和快乐。
小小的她，不知不觉成为了奈廷各族第一个在法术之坛里双脚着地的德微。
屋外已是深夜，寂静的山岭俯视大地，洁白的月光洒在这片神圣的地域，奈廷各的夜晚铺满了圣洁的光芒。
两个小女孩在屋里，牵着双手在房间里快乐地转圈圈。
累了，两人便席地而坐。露露拿起了地板上的书籍。
“可是我看不懂。”她说道。
“我也看不懂。”妮娅摇摇头。“我们都没有学习过文字。但是我在这些天偷偷从法师那里学会了一点旋律。他们一唱起来，周围的人们就好像陷入了幻境。”
露露有些迟疑。妮娅却自顾自地轻声唱了起来。
这是一段轻快的旋律，露露在旋律里看到了一处美丽的村庄，人们在晴朗的天空下愉快地劳作。
“法师们唱起来的时候，大家就跳起了丰收的舞蹈。”妮娅说道，她还模仿人们的舞姿跳了起来。
“这是山神大人献给人们的丰收之歌！”露露想起祭司说过的话，祭司告诉过她，山神会在丰收节时，献给奈廷各族一支丰收的曲子。
但德微无法聆听歌声。她们终日在法术之坛里，为纯洁而献上自己的一切，包括时间和自由。
“真好听……”露露还在回味刚才的幻境。
“我还会这个！”妮娅又唱起了一首曲子。
露露在歌声中看到了辽阔的雪山，皑皑白雪之上，有个身影若隐若现。雪山下是虔诚的信徒，正一步一跪往山上朝圣。
“圣洁的雪山和山神。”露露也禁不住虔诚地跪在地上朝拜。
“……”妮娅看着露露，“露露，这只是幻境。”
毕竟学习时间有限，妮娅除了藏书阁的守护曲，也就只会这两首了。
“要是能像男孩子一样，可以在学校学习就好了。”妮娅还没唱厌，“只会这几首实在不够唱。”
“我们可以唱普通的歌曲。”露露建议。
妮娅摇头：“不要，普通的曲子你很快就会唱的，我说的是想唱有法术的曲子。”
“我也想……”露露嗫嚅着。她还沉浸在刚才曲中的幻境里，但又不敢说得太大声。
“是吧！”妮娅一拍大腿，把露露吓一跳。
“要不，我带你一起进藏书阁，我们一起学习文字，好不好？”妮娅兴奋地握住露露的双手。
“……但是……”露露犹豫，“我有这个时间吗？”
“你想想，”妮娅努力回忆德微每天的行程，“太阳出来之前，是法术最微弱的时候，因为大家还没起床，法师们的法术屏障没有那么强烈；白天太阳在山顶上之前，我们还有时间自由活动；太阳下山后到晚饭前，我们也有时间自由活动。你看，这么多时间，足够我们学习了！”
“我还是害怕……”露露担心自己要是被发现，自己和家人会被施以严厉的惩罚。
在德微的故事集里，鲜少德微会违反规矩。不过也不是没有，就在一百年前，有一个德微不知怎的，就陷入了一个男人的幻境里，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私奔而去，不见踪影。这位德微的亲属就被法术之坛施以酷刑。此后，每一代的德微都被更加严格地限制出行和与他人见面的机会。
妮娅知道露露害怕什么，她紧握女孩的双手，眼神更加坚定：“我是你的侍者，如果有错，那就是我的错。是我带你进的藏书阁，你是无辜的。”
露露抿紧嘴唇，低头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抬起头，眼神在害怕中逐渐坚强起来，她反手握住妮娅的双手。
“我不要你这样把错误都给自己，我们是一起进去的……我是自愿的！”
黎明时分，天色微亮。妮娅蹑手蹑脚地准备洗漱，换好衣服。在黑暗中，用气音叫醒还在沉睡的露露。
“起床啦，起床啦！”
两人收拾好，露露把枕头塞进被窝里。德微没有鞋子，她穿上了妮娅的鞋子，轻轻关上门，拉着妮娅的手，弯腰在草丛穿梭，抄小路来到了藏书阁后面。
现在果然是法术最弱的时候。所有法师都在法术之坛附近，藏书阁暂时没人。
妮娅轻声唱起守护曲，藏书阁微弱的法术结界在歌声中慢慢散去。她拉起露露的手，两人就在这轻雾弥漫的凌晨潜入了藏书阁。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妮娅不放心地看着藏书阁的结界逐渐聚拢回原形，“我第一次进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第二层放着一些薄薄的书，我们可以先看这些。”
“嗯！”露露答应。
两人凭感觉拿了几本书，在日出前匆忙回到各自房间。露露把两人的书藏进了妈妈送给她的首饰箱里。首饰箱的密码只有她知道，里面铺满了首饰，恰好能掩盖书籍。
白天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异样。露露遵守往日的行程，在法术之之坛做祈祷，准备下午的成人礼洗礼，还要迎接几位第一次来准备婚礼的女孩。
中间确实有休息的时间。露露把其他侍从支开，确认外面没有人看着，把门关上，打开首饰箱，和妮娅把书拿了出来。两人直接趴在首饰箱旁翻开书看了起来。
这几本薄薄的书没有什么字，但每一页都有插画。女孩们很容易就被插画吸引。
妮娅指着图片下面的一行字：“你看，这些字是不是说这幅画画的什么？”
露露不确定：“可能是吧？”
“那就假设是的话，”妮娅托着腮，大胆想象，“这幅画里画的是老奶奶和她面前的一个个小小的包子，这是老奶奶在吃包子！”
“就是说，”露露也配合她的想象，“字的意思就是‘老奶奶在吃包子’！”
“嗯嗯！”妮娅用力点头，“我们再看下一张图片，说不定那下面有字和这里的字长得一样，就能确定意思了。”
“下一张图片，是两个小孩和他们面前的阿鲁土豆。”露露说道，“所以字的意思就是‘小孩在吃阿鲁土豆’。”
“大概是了，”妮娅眼尖，发现了这行字和上面一行字有一样的字，“你看，这两个字，在前面看到的那行字里面也有。”
“那就是‘在吃’？”露露脱口而出。
“不过你看，”妮娅指了指第二页的两张插图，“这两张画画的是两个人在喝浓汤和油茶，但是字不一样。”
“难道这个才是‘在吃’？”
“那原来这两张图是什么呢？”
女孩们皱着眉头认真思考。
“啊！”妮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对露露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我小时候会和妈妈一起去集市，集市的桌子就长这样！”
露露努力回想小时候和妈妈一起逛集市的场景。
除了坚硬的石子，她似乎听见了喧闹的叫卖声，闻到了小吃摊上的食物香气。
“所以不是老奶奶和小孩在吃东西，是他们在卖东西。”
“没错！”妮娅笃定地指了指那两个字，“这是‘在卖’，不是‘在吃’。后面这两个字才是‘在吃’。”
“我也想起来了，”露露掩饰不住兴奋，“老奶奶卖的包子，是莫莫。一种很香很香的食物。”
“我就说这两个字怎么长得一样，”妮娅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莫莫’。”
“‘莫莫’很好吃，”露露回忆起第一次吃莫莫的味道，想入了神，“酸酸的甜甜的，里面还有好多肉……好想再吃一次呢……”
“要去吃吗？”妮娅问她。
“嗯？”露露有些惊讶，“我出不去的。”
“你会走路，会认得越来越多的字，你还记得莫莫的味道，”妮娅把书收回箱子里，“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个连路都不让你走的地方吗？”
“可是……”露露有些着急，“可是这里很难出去，就算我出去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出去的事情可以不用马上做，我们还要学习。”妮娅又露出狡黠的笑容，“至于出去，不过也就是法术的问题，我们可以学。”
见露露还是一脸犹豫，妮娅继续旁敲侧击：“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在法术之坛，你无法走路，即使是祈福，你也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你不想去见一见不同的人？”
窗外，法术之坛穹顶的钟声响起。“铛铛”的声音环绕整个神圣之地。
“要吃饭了。”露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妮娅也没有问下去。露露和她不一样，五年来受到的束缚太多，解开也需要时间。
她看着侍从们用毯子把露露抱起，放在轿子上。
露露的神情也一瞬间变得严肃，沉默着让侍从们抬去用膳的地方。
下午，露露为几个同龄女孩做婚前第一次祈福。
隔着薄纱，她看不清对方女孩的模样。只是依稀觉察她们似乎是抱着一丝新奇和期待过来的。
两边都在沉默着，露露心念祈福语，和山神感应。对面的女孩们则跪坐在软垫上，静静地听着德微轻敲铜磬的声音。
今天的德微第一次无法全神贯注地走完每个流程。女孩们离开后，奈廷各地位最高的法师、也是实际统治者阿克沙，要过来与她会面。
露露也不是第一次见阿克沙了。在她成为德微不久，就与这位统治者见过。往后，只要阿克沙有什么想问山神的问题，都会来找她。
祭司跟露露说，阿克沙只是想来寻求山神的帮助，德微只需要保持和山神同样的神情即可。
谁也没见过山神什么表情，露露也只能遵守着一贯面无表情的职责。
阿克沙见到的德微都是面无表情，也知道最近无灾无难，法术之坛的至宝被好好保存着，山神正庇佑着奈廷各的每一处大地。
这次，当他见到德微的时候，总感觉德微的脸上并非全无神情。
“圣洁的山神，圣洁的德微，最近是否有异样发生？”阿克沙攥着权杖的手有些颤抖。
还在分神的露露差点情绪表露，她尽可能保持镇定，面容严肃：“无。”
阿克沙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心。
“近来风调雨顺，子民安康，是山神和德微的庇护。”他说道，“不久后我将带领奈廷各的子民为山神和德微献上最诚挚的丰收礼。”
露露简单代表山神应承。阿克沙又说了几句话，虔诚朝拜山神和德微后就离开了。
她有些担忧，以前从未直接听阿克沙说过什么丰收礼。她刚才情绪外露，仅仅是因为多想了一下下午那几个女孩的事情，想象女孩们回去后、还有未来的处境。
忧心忡忡了半天，幸好没什么事情找上自己。夜晚，一切都安静下来后，两个女孩又开始打开首饰箱，坐在地板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书，一直到深夜。
时间一天天过去，平日里，露露遵守着德微的礼仪和工作，在闲暇时间，只要没其他人在身边，就会和妮娅一起看书，学习文字。三年过去，女孩们认得了很多文字，也读懂了藏书阁里面讲歌声法术的书籍，还会在私下里偷偷练习。
在这期间，学习到的事物越多，想获得自由的心思愈发强烈。
儿时朦胧记忆里的集市，妈妈温暖的怀抱，与他人谈笑风生，普通女孩们对于未来的向往，在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唱歌，踏入陌生的领域探险。
这些，都是她美好的回忆和期待。
一天清晨，露露摇醒了还在睡觉的妮娅。
“这么早，要做什么？”妮娅睡眼惺忪，大脑还在开机。
“我们一起做个计划，离开这里吧。”露露小声对她说道。
妮娅先是愣了一会，然后腾地起身。
“真的吗，你想好了？”她眼里满是惊喜。
露露点头：“嗯，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太好了！”妮娅激动地抱住了露露。“跟你说哦，”她在露露耳边，带着些许自豪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怎么样可以让法师发现不了我们。”
说着，她跳下床，来不及洗漱，就拉着露露往外面跑。
这个时间，守护法师们基本上都在法术之坛，聚在一块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妮娅带着露露躲在距离法术之坛不远处的神像后面，等人集合得差不多了，她开始轻轻哼起一段陌生的曲子。
一瞬间，所有的结界被一片轻柔的细网缓缓包裹。里面的法师毫无知觉，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网在其中。
露露惊讶地张大嘴巴。妮娅唱完，结界已经完全被覆盖，她们和里面的法师似乎站在了两个世界。
“怎么样？”她得意地看向露露。
“好厉害！”露露忍不住拍手。
“而且没有我，是没法破解这个法术的。”妮娅说完，又哼起了另外一首曲子。
清丽的歌声随风飘去，细网像白色的星光一般逐渐飘散，法师们的结界又生效了。
“这是我苦学一年掌握的、只有我才会的法术。已经通过了各种情况下的试验，”回到房间，妮娅说道，“但是只有我会也不行，所以我想教给你。”
露露用力点头：“我想学，你教我！”
逃离法术之坛的时间定在了三月沐祀节的前一天晚上。沐祀节是德微一年一度用祭品与山神和法师之间链接，更新法术之坛的日子。这一天的前夜，祭司、奈廷各所有的法师都会聚集在法术之坛，为第二天的节日做准备。
之所以定在这一天，除了祭司和法师都会聚集在一处，好施展屏蔽法术外，民众们也会在这一天夜晚将祭品送到法术之坛外面，并会在各处举行篝火晚会。节日前夜的大街小巷非常热闹，只要乔装打扮成普通民众，就能混进人群里成功逃离。
为了准备这场盛大的逃离，露露和妮娅在沐祀节前演习了好多遍。路线、施展法术的时机、穿着打扮，以及逃出后要去的地方，她们都写在了计划里。
“我们可以去哪里呢？”这个问题，是两人自从学习了文字之后，经常会想的问题。
妮娅翻开藏书阁里拿出来的地图，上面是广袤的欧维大陆，以及划分的各个地区。
“我之前看过一个关于圣城南瓯里亚蒂姆的介绍，”妮娅说道，“我们的山神来源于圣城，法术也来源于圣城。”
“那和这里差不多。”露露放弃了去南瓯里亚蒂姆的想法，“东边历史最悠久的东瓯里亚蒂姆，这是一整个统治大区。我在看一本小说的时候有看到过，那里有灿烂的文化，是很多地方的人们心目中最神秘和向往的地方。”
“你想去东瓯里亚蒂姆吗？”妮娅问她。
“有点想。”露露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地方确实可以，“那里的法术和奈廷各的法术有点相通，但是女子可以使用法术。如果能去那里，应该会比去其他地区容易适应。”
“听说东瓯里亚蒂姆的南边越地和东边吴地的人们生活比较富足，”妮娅也觉得不错，“要去的话，就去这两个地方吧。”
露露指了指大陆东边的吴地，“我觉得吴地好些，越地离这还有点近了。”
妮娅欣喜地看着露露：“那就去吴地吧！”
沐祀节的前夜，一切如常。
露露作为德微，在这天按照以往惯例，需要在法术之坛待上一天，和祭司一起做完节前最后一场净化。直到晚餐时间，她会被安排先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侍女们为她沐浴更衣，换上新的点缀着金箔的帽子和白纱面罩，抬着她到法术之坛，和祭司、法师共同接受祭品。
这一天白天，露露照常在法术之坛做净化仪式。夜幕降临，她被抬回房间，在侍女们还为她准备沐浴的时候，妮娅出现在她身旁，两人火速换上妮娅准备的宽松的粗布衣服，简单的行李全都塞进衣服里面，趁着夜色偷溜出房间。
很快，两人来到了法术之坛外面的神像柱。露露回过头，远处，她的房间灯火通明，却能隐约感觉到里面的人们脚步慌乱。
“时间紧急，”妮娅努力清点到场的法师人数，“奈廷各一共有50位法师，今晚会全部在法术之坛里，现在还有……”
“48、49……”露露也顾不上看房间的情况了，她跟着数人数。
“还有一个人！”妮娅有些慌张。
“是阿克沙。”露露脸上也掩饰不住紧张，“奇怪，以前他是来得最早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最高阶的法师阿克沙么？”妮娅皱眉，“他最近很少来这，但有一次我对他用过法术，就是……没有很成功。”
露露的表情都僵硬了。
“后来他没来过，我也没办法再尝试新的法术。”妮娅开始安慰她，“没事的，我们先屏蔽这些到来的人。除了阿克沙，我有信心可以用法术对付他们。”
露露只能听妮娅的话，和妮娅一起对着法术之坛施展法术。
法术施展得很顺利，成功隔开了女孩们和法术之坛。
“好了，接下来我们得快点。”妮娅带着露露从神像后面的树丛跑去。
然而，当两人刚要跨进树丛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喊住了她们，高大的影子笼罩在她们身后。
“你们是谁？”
这声音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久未出现的奈廷各最高高阶法师阿克沙。露露心里暗喊不妙，心脏都快要跳出去了。她害怕地僵在了原地，还偷偷扯了扯妮娅的衣角。
妮娅知道这人是谁了。她也很害怕，但此刻可不容许他们就这样僵持下去，只得强迫脑子开始飞速转动，没一会就想到了一个冒险的办法。
她假装自己在整理仪容，手忙脚乱从衣袖里面抽出一条丝巾，系起来蒙住口鼻，然后缓慢转身，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
“我是奈廷各的平民，”她尽可能压低嗓子装作成熟一些的女子，“今晚和家人送来祭品，不小心在此处迷路。”
天色已经完全转黑，阿克沙看不太清眼前女子的模样，他谨慎地走向前：“你是奈廷各哪里的人，不知道法术之坛是多么神圣的地方，非德微和山神允许不得入内吗？”
“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妮娅说着，想要拉起露露的手跑开。
“慢着！”阿克沙喝停两人，大步迈到妮娅面前，想要一把扯开妮娅的面罩。
就在这时，趁着阿克沙和妮娅刚才周旋的时间和妮娅一样用丝巾蒙住下半张脸的露露，忽然背对着阿克沙唱起了歌。歌曲的旋律正是妮娅为了应付阿克沙却一直没法试验的那首曲子。
一阵轻风拂过，雪花开始在女孩们和阿克沙之间飘落。
阿克沙眼前出现了幻象。雪下得越来越大，风越来越猛烈，他在风雪中看见了圣山，圣山上依稀出现一个人影，头顶是万丈光芒。那人影缓缓转身，双眼盯着他，一言不发。
“是……山神……？”他从未见过如此光辉，也未见过山神就这样在山顶只俯视着他。
露露紧张地转过身看向阿克沙的时候，这位奈廷各最高高阶法师、地区实际统治者，正如往日见到她一般双膝跪地。
但神情比见到她的时候更为肃穆和崇敬。
她和妮娅都知道，阿克沙看见了山神，虽然是幻境中的山神。
他们从未见过山神的模样，只能从身后的神像取材，编织幻境。
露露一边唱着，和妮娅一起快速跑进了树丛中。
她们穿越树林，跑进八年来未曾踏足的街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绽放的篝火，经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再钻进一条黑暗的巷子里，敲开了巷子中唯一一点光源的房门。
妮娅的母亲塔帕尔·琦桑看见八年未见的女儿，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你们……这是……”她有些语无伦次，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妮娅，“你怎么出来的？”
“我们学会了文字，学会法术。”妮娅见到许久不见略显沧桑的母亲，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塔帕尔一脸震惊，自己的女儿在那样严苛的环境里还能学习到文字和法术，甚至能逃出来，简直天方夜谭。但现在妮娅确实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天方夜谭也成了真。
“我们是来带你走的，”妮娅说道，“我们的法术拖不了太久，但是我们只想要大家都平安。今夜我们一起登上去往东瓯里亚蒂姆的船，去吴地，好吗？”
妮娅五岁那年，法术之坛正挑选新一代的德微。新德微身边必须要有一个年纪相仿且年龄不能幼于德微、身世不能高于德微的贴身侍女，侍女不需要德微那样完美，但是也需要进行严格挑选，长相、体态、性格都需要匹配德微，手脚和头脑都要灵活，才能做好距离德微最近的侍女。
塔帕尔的丈夫巴哈尔·琦桑是一名建筑师，在妮娅三岁那年因为成功修建法师塔、却在庆功宴上因为目睹并救出了一名被法师意图用幻境伤害的女子，而被法师杀死。奈廷各高层为了弥补这一家的遭遇，恰好妮娅符合成为德微侍女的各项条件，便在五岁那年挑选她为新一代德微的贴身侍女。
成为德微身边最亲近的人，看起来也算是家族的荣光。贴身侍女的地位不仅是侍女里面最高，还是守护者的代言人。德微有任何需要发言的地方，贴身侍女都需要代替发言。
但塔帕尔知道，妮娅在成为贴身侍女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无法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了。妮娅这一生都在法术之坛里，侍奉德微，直到德微逝世，她还要跟随着一同陪葬。
她并不觉得成为德微的侍女，是一件多么荣光的事情。
所以当她看到妮娅逃出来后还过来找她，内心自然是欣喜不已。
她的女儿，今年十三岁，平平安安，长高了许多，面容也不再是她印象中小孩的模样，添上了一丝沉稳和坚韧。但双眼依旧和儿时一样，闪着希望的光。
塔帕尔看向女儿身边的女孩。
女孩身上也同样穿着粗布长衣，但看起来要更加文静、温和。
“是德微大人吗？”她问露露。
露露轻轻摇头，礼貌地回应塔帕尔：“夫人您好。”继而脸上绽放着释然的笑容，“我是曾经的德微，如今离开法术之坛，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我叫露露，露露·拉杰。”
塔帕尔匆忙带上轻便的行李，三人在夜色中奔跑。来到了露露原来的家。
露露一家刚接受了亲朋好友和邻居的献礼。按照奈廷各的习俗，一户人家如果出了一名德微，这家便会成为亲戚及周边人里地位最高的家庭，族谱都会记载这一家的显赫事迹。
所以露露的父亲自然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真是丢人现眼！”他怒吼，“身为德微，多少人想得到这样高贵的地位，而你却只想逃跑，我们家族以你为耻！”
而母亲，玛丽·拉杰，沉默地躲在屋子里，默默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在露露恳求父母与自己一同离开这里时，父亲却一副即将欣然接受惩罚的模样，一把推开露露，张开双臂大声喊道。
“你就当你的逃兵去吧，而我，即将成为罪人，但山神会因为我高尚的品格而将我赦免！”
“……”妮娅和塔帕尔站在露露身后，面露难色。
露露咬紧嘴唇，没等父亲表露完，挤开他跑进家里，在母亲耳边悄声耳语：“妈妈，我们会在杜尔迦河边等你。”
然后抹着眼泪，转身跑出门外，拉着妮娅的手，唱起了歌儿。
父亲瞬间陷入一场幻境，火焰围绕在他身旁，贪婪吞吐。
“啊！！！！！”露露听见父亲的惨叫声，她没有转头，却听见母亲在火边轻柔唱着：“来自圣山的山神呀，将伟大的你惩罚……因为你的无私，护佑着我们……”
三人一路狂奔向东，最后跑到了奈廷各的母亲河杜尔迦河边。
奈廷各每年的沐祀节都会有很多游客慕名前来，今晚就有一艘从东瓯里亚蒂姆的客轮停在码头边，妮娅带着露露装作游客混迹在来往的人群中，利用黑夜躲过船员的目光，跑进了船里。
船舱很大，三人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个仓库。露露在仓库的一个蛇皮大包里翻出了几件看起来像是服务生的衣服，她递给了妮娅和塔帕尔。
“你怎么不穿？”妮娅手里拿着衣服，却发现露露正把袋子拉上拉链挪回原位。
露露笑了笑：“妈妈会来河边，我需要接应她。”
“这太危险了！”妮娅有些生气地轻声责怪，“说好的，如果玛丽阿姨犹豫或者晚到，我们一起去船外迎接她！”
“这里也不算安全。”露露冷静看着她，“万一船上来了人，你会法术，可以保护塔帕尔阿姨。”
她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和上船时东瓯里亚蒂姆人差不多风格的长裙，认真诚恳地对妮娅说道。
“妮娅，我现在也会一些法术，也可以骗过阿克沙的双眼，现在也请你相信我。”
说完，她转身，朝门外跑了出去。
“这人……”妮娅无奈地耸了耸肩，欣然对母亲说道：“妈妈，我们赶紧换好衣服，去大厅转一转吧。”
东瓯里亚蒂姆的吴地城，是除了越地城之外，最富裕的地方。吴地包容了来自于各个地区的人们在此工作生活，这片富庶的城市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和奈廷各不同，东瓯里亚蒂姆的法术虽然也是精神控制的法术，但并不会区别男女，且也不是用歌声去施展法术，而是用的文字。
东瓯里亚蒂姆的文字法术流传了上千年。在中间女性也无法习得通用文字法术，不过经过了一场浩大的反抗后，近百年来女性也能学习法术了。文字法术的施展方式非常简单，只要识字、手中有一支笔，用笔在任何媒介（包括空气）中绘出文字，便能使法术成形。
以上便是通用文字法术的施展方式。在东瓯中部的一个高山小城里，还流传着一个特别的法术，只有女子认得的文字，通过针线编织，便能施展。这种法术的载体文字因为只有当地女子认得，且只能通过针织的方式施展，所以传播范围极其狭窄。
露露和妮娅带着自己的家人们来到吴地后，利用奈廷各独特的法术获得了吴地的一个艺术团的青睐。艺术团现任团长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名叫凌嘉嘉，精通各国语言。她用奈廷各语对她们说，她们并非第一个来到吴地的会歌声法术的奈廷各女性。
“还有比我们更早来到这的、会法术的奈廷各女子？”妮娅惊讶。
“您能告诉我们是谁吗？”露露问道。
凌嘉嘉指了指走廊墙上的一张被装裱起来的照片：“是她，我们吴地现代艺术团第一任团长。”
“她是奈廷各人！”妮娅惊呼。
露露凑近看，这位团长的长相特征，确实有点奈廷各人的模样。
“或许你们不知道，她曾是奈廷各的德微。”
“什么？”这下子，四个人都震惊了。
“她原来的名字叫做戴薇·沙，”凌嘉嘉介绍，“在115年前，她在奈廷各被选为德微。”
“115年前……”露露思索着，这才想起，在自己小时候，祭司跟她说过，一百年前有个德微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全家受到严惩的故事。
“我想起来了，”她对凌嘉嘉说道，“我曾是德微，现在偷偷溜出来这里的。祭司跟我说过，一百年前有一个德微被一个男人的幻境诱惑，离开了法术之坛和奈廷各。”
“应该说的就是她。”凌嘉嘉反而笑了出来，“但她可不是因为男人的幻境才离开的，她和你一样，曾经小德微，偷学了法术，一个人离开了奈廷各。”
“没有男人吗？”妮娅肃然起敬。
凌嘉嘉摇头：“因为不甘被困在法术之坛，她独自一人离开的。”说着，她看了眼女孩们身后的母亲们，“只可惜，她的母亲无法逃脱幻境的控制，被留在了原地。”
“为什么会说她和男人私奔呢？”妮娅还是不明白。
“那可就不知道了。”凌嘉嘉摊手，语气略微嘲讽，“谁会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会习得法术、逃离法术之坛呢？”
一百年前的一位失声的奈廷各，只身逃离奈廷各，逃到了当时正值女子反抗、以求获得学习文字法术的东瓯里亚蒂姆，吴地便是此次运动最活跃的地点。这样的场景令她心潮澎湃，她留在了吴地，到处打零工，努力学习了当地的语言，运用自己学会的法术博得这场运动在吴地的组织者的青睐，并加入队伍中。后来，运动成功了，吴地成立了女子学习部。她在女子学习部的支持下，成立了女子艺术团。现如今，艺术团已成为吴地唯一直属于东瓯里亚蒂姆的官方女子艺术团，并在世界各地都有演出。
也是这么巧，一百年后的一位失声的奈廷各，带着母亲，逃离法术之坛，来到了现如今的吴地。
但不同的是，比起戴薇·沙，露露·拉杰并非孤身一人。
她的身边，还有妮娅·琦桑，她曾经的贴身侍女，一个不安分的罗德拉。
罗德拉，是象征奈廷各的花儿，热烈、灿烂。妮娅说过，她出生那天，母亲塔帕尔看见窗外的罗德拉正悄然绽放。如果不是琦桑家世代会提前给后辈起名字，也许妮娅的名字，就是罗德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