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背后的——》山蓼

51、崩塌

　　芥川龙之介盯着葵手中的石头看，“这真的有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石头。”
　　“有用。”葵说着，将石头递给他，“龙拿拿看。”
　　芥川龙之介知道他想试试看罗生门会不会对石头有反应，便直接拿起石头。
　　他自己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就像是很普通的拿着普通的石头，不过还是问葵道，“有什么不一样？”
　　葵摇摇头，“和太宰拿的时候一样，异能力都没有被影响。”
　　太宰治摸摸下巴，“虽然异能力和灵体像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实际上还是不同的体系啊。或是这颗石头能起到的作用太少了？如果是你，能用你的力量影响到异能力吗？”
　　葵和芥川龙之介都没想过这件事，两个人同时有点卡了一下。
　　芥川龙之介默默转头看向葵。
　　葵先看了看太宰治，又看看芥川龙之介——两个异能力者都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异能力。
　　太宰治面色有点扭曲起来，“是因为在思考能不能起作用吗？今天的眼神好像特别让人不舒服啊。”
　　葵因为他突然说话，目光完全定在他身上，“我觉得可以。”
　　太宰治呜哇一声，“真的假的？”
　　葵再次望向就在他旁边的芥川龙之介，伸手碰了碰罗生门，“龙，有感觉吗？”
　　在另外两个人眼中，他就是忽然伸手碰了一下芥川龙之介身体左侧的空气。
　　芥川龙之介摇头道，“没感觉。罗生门现在在那里？”
　　虽然异能力不能说“在哪里”，而是一直都在异能力者周边，但像罗生门这类异能力，偶尔也会有更多的部分在哪一边的时候。
　　“比较多在这里。”葵说着，改碰为抓，做出了一个抓取空气的动作，“这样呢？”
　　他都还没问出口，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就有些改变，“……像是被太宰碰到一样，可是又更温和一点……我还是可以用异能力。”
　　他也不太会形容，稍微停顿片刻，盯着葵看。
　　葵放开手，“我、唔，刚才学了一下太宰的异能力。”
　　太宰治：？
　　太宰治本来只是好奇而已，现在整个人有点傻住，“学我的异能力？那是能学的吗？！”
　　“不能。”葵说，“只是……模仿，也没有真的成功。”
　　“但是想影响还是多少能影响到，是吗？”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看看他，“但如果是正在使用的异能力，你就会在触碰异能力、模仿我的异能力作用之前被伤害到。是还没熟练？”
　　“不知道。”葵说，“可是不能真的像你一样。”
　　目前看来是只能用在对他没有恶意，绝对不会用异能力攻击他的人身上。
　　虽然目前是这样，但未来会不会有所变化也很难说。
　　太宰治又看了看葵，“你刚才是怎么模仿的？现在已经能这么灵活的使用灵能力了？”
　　葵点点头，“店里的物品，还有这个石头上面都有一种和异能力不一样的能量。”
　　他就是照着那个能量的走向和缠绕方式，试着在罗生门上面也缠绕看看。
　　原本只是试试看而已，他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呜哇。”太宰治往后仰了仰身体，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难道你还是天才？”
　　葵还没说话，芥川龙之介就先回答道，“葵本来就很厉害。”
　　葵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我很厉害。”
　　太宰治卡了一秒，接着狂笑起来，“竟然、竟然说自己好厉害——”
　　葵和芥川龙之介两个人都不觉得哪里好笑，默默盯着他看。
　　太宰治被盯了几秒，笑声戛然而止，“……可怕。”
　　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盯着，压力很大。
　　面前的两个人还是不知道哪里可怕，盯着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困惑。
　　太宰治沉默一秒，转移话题，问起自己很好奇的事，“你在用灵力的时候是怎么弄的？我用异能力的感觉就像是很自然的举手、眨眼，你不是这样吧。”
　　他们用异能力就是自然地仿佛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用学习就能够运用，但葵不是这样，所以才要到黑市去找东西看。
　　芥川龙之介也很好奇的看看葵。
　　葵组织了一下语言，“嗯……不是那样。是，像是……穿衣服一样？”
　　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头上都冒出巨大的问号。
　　葵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不具体，“就是，看了就会，会了就能很快上手的感觉？”
　　他本来就觉得只要去看看大叔说的灵能力道具，他就能学会怎么使用，事实也果然如此。
　　在店里看见各种道具的时候，他就基本看清楚了灵力的流向，拿到石头之后就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在他看来，所有的道具上都缠绕着一层薄薄的浅光，和店主身上的那层光——也能说是气，是一样的事物，只是更加凝实，到了可以击退或是攻击灵体的程度。
　　店主在触碰形代和这颗石头的时候，那层光芒也在进行轻微的能量交换，这一点店主自己一定没有注意到，但葵能看见。
　　大叔抱着小黑摸来摸去，在角落听葵说完，有点震撼的脱口而出，“你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葵点点头，“嗯。大叔和小黑呢？”
　　太宰治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角落，“现在季叔和小黑在那里？”
　　葵看了看他，“先不要丢石头过去。”
　　太宰治这下也有点震撼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葵很自然的说，“直觉。”
　　太宰治：……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哼哼一声，“我讨厌直觉！”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的回答，“要习惯。”
　　葵也点头同意，“嗯，要习惯。”
　　太宰治：……
　　太宰治又哼一声，“残忍！”
　　然而葵已经继续转头望向大叔和小黑，等他们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大叔直到他们说完话才开口，“我就只能看见有个像是要阻止我走过去的半透明光芒，像很脆弱的……肥皂泡，知道是在阻拦我，但是走过去也不会受伤。”
　　葵点了点头，又看看小黑。
　　小黑就说，“我的感觉和大叔差不多，就算很脆弱的薄薄一层。”
　　对它而言，那种阻隔的感觉也不会让它完全不想走过去，如果真的要过去，还是会轻易闯过去。
　　所以它现在很乖的一直跟着大叔一起离远远的，才不会让石头一下子就碎裂掉。
　　葵把大叔和小黑的话转述给两个看不见灵体的人听。
　　芥川龙之介若有所思的说，“就像他们看见的灵体和你看见的不同，看见的灵力模样也不一样啊。”
　　太宰治接着说，“大叔和小黑看见的差不多，所以葵看见的才是特殊的吧。”
　　他摸摸下巴，还是很好奇地问葵，“你怎么能看见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葵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这么多东西，摇摇头道，“不知道，就是能看见。”
　　就像异能力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异能力一样，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盯着葵看了几秒，忽然往前倾了倾身，撩起葵的刘海。
　　芥川龙之介第一反应就是把葵往后拉了一点。
　　“别那么小气啊。”太宰治说，“让我看看葵的眼睛。”
　　葵其实也不知道芥川龙之介为什么突然拉他，有点小迷惑的转头看他。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还是松开手。
　　……其他同伴不会像这样突然就凑过来拨开葵的刘海，所以太宰治太过突然的动作，才会让他反射性的把葵往后拉。
　　他知道太宰治只是想仔细观察一下葵的眼睛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虽然直觉没有葵和中原中也那么强，但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依然对很多事都有着一定的直觉，而且基本都很准确。
　　虽然在葵相关的事情上，他其实都不太想用直觉来判断，但现在就是依靠直觉的时候，太宰治确实没有其他的意思。
　　太宰治当然知道他现在一定心里百转千回的，但是他才不管这些，刚要再次撩开葵的刘海，葵就自己先把刘海朝耳后别。
　　葵不是因为察觉什么不对才这么做的，完全没纠结，只是觉得既然太宰治想看他的眼睛，他就自己拨开比较快。
　　太宰治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们真有趣啊。”
　　一个完全没想到葵还可以自己拨开刘海，一个是完全没发现芥川龙之介在介意什么。
　　葵也不知道太宰治在说什么有趣的，头上冒出问号。
　　芥川龙之介安静的看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假装没察觉他的目光，随手把葵头上的问号拔掉，很认真的观察起葵的眼睛。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葵注视其他人的视线很特殊，眼睛也很特别，但还是从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
　　怎么说呢。
　　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被看透的感觉，所以也不太想直视葵的眼睛，而且之前也一直认为还没到仔细观察的时候。
　　虽然很好奇，但还是一直按捺住了好奇，到现在时机到来，才终于认真的观察了。
　　确实是……相当的黝黑。
　　没有带上任何杂质的黑色虹膜和本来就是黑色的瞳孔之间，有着一圈深深的、几乎像是黑色的灰。
　　如果没有仔细观察，乍一看就像葵的眼睛全部都是黑色的。
　　但像这样仔细的观察过后，就会被他深黑眼瞳里的不起眼灰色吸引注意力。
　　——就像是，那点灰色在深黑之中轻微发着光。
　　先不说葵能看见灵体的事，光是眼睛的颜色就相当特殊了。
　　这么黝黑的眼睛，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大概会泪流不止，不可能像他一样毫无异常。
　　或许是……
　　大概是葵从来就不知道“普通人”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也不知道他看见的世界、他的视野之中，本应让他泪流不止的阳光也被某种事物阻挡着。
　　换句话说，就是在葵的视线之中，阳光不是其他人感受到的那种亮度，而是被某种实际上不应该存在的事物遮蔽，让阳光没有那么明亮刺眼。
　　而且是长期、无论身在何方都被遮挡着，像是存在于太阳本身上面。
　　太宰治越想越觉得寒毛直竖，“……等等，难道掌管阳光的神明是真的存在的？”
　　宇宙、太空、星球什么的，一定也是真的存在的，但是……
　　他到了现在，终于有点世界观崩坏了，“科学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叔看着这个现在才世界观崩坏的侄子，没忍住吐槽，“都有异能力了，还在想科学？而且小白就是狛犬，真的侍奉过神明的，别因为这个身份太没存在感就忘了啊！”
　　像大叔这种从小到死就没有特殊能力的人，即使知道世界上有异能力，也很努力的维持住了让世界观没有崩塌。
　　但是来到横滨亲眼看见异能力者之后，还是难免世界观崩塌了一下，死了之后成为幽灵，生前的世界观更是崩塌到碎成渣渣了。
　　葵转述了一下大叔的吐槽。
　　太宰治、太宰治确实差点就忘了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狛犬，抹了一把脸，沉默半秒，“也是。”
　　“渣渣！”小黑听见大叔说着碎成渣渣，反应了会儿，忽然在大叔手中挣扎起来，“葵什么时候让石头碎掉，我想去你那里！”
　　葵点点头，不过还是问了一下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小黑想过来了，让石头碎掉吧？”
　　芥川龙之介先确认道，“确定不需要石头了？”
　　葵点点头，“嗯。”
　　石头总是要碎成渣渣的，太宰治当然没什么意见。
　　芥川龙之介便道，“让小黑过来吧。”
　　葵做出准备接住小黑的动作。
　　小黑一下子从大叔肩上跳到他怀里——石头似乎感应到小黑的存在，瞬间冒出一个相对复杂了些的网状结构，却又在下一秒碎裂掉。
　　葵一直很认真关注着石头，即使只是一瞬间，也很快弄清楚了看见的东西都是什么。
　　不只是用眼睛看，也用感觉的来弄懂。
　　不过在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看来，就只是那颗石头忽然从中间裂开，接着完全化作齑粉而已。
　　“太厉害了、”太宰治伸手摸了摸粉末，整个人又特别兴奋起来，“太厉害了！”
　　芥川龙之介也碰了碰粉末，问葵，“小黑没事？”
　　“嗯，没事。那个没有太大的力量，伤害不到小黑。”葵说着，把小黑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小黑还是很蓬松。可爱。”
　　太宰治盯着他空荡荡的手看，“我也好想摸猫。”
　　芥川龙之介说，“罗生门猫？”
　　“我不要那种假猫。”太宰治很挑剔，“又没有毛，也不会喵喵叫，比玩偶还不如。”
　　芥川龙之介……感受到了罗生门特别不满的情绪。
　　葵也说，“罗生门生气了。”
　　太宰治做了个鬼脸，“反正罗生门也没办法对我做什么。”
　　罗生门……确实没办法对太宰治做什么。
　　因为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让罗生门更郁闷了，连芥川龙之介都感受到了它的郁闷。
　　芥川龙之介默默道，“太宰的异能力都没说什么？”
　　太宰治：……
　　本来都想忘记自己的异能力也有那种自我意识的事了，现在又被提醒——
　　唉。
　　心情复杂。
　　不过他也有那么一点好奇的等着葵的答案。
　　葵回答，“罗生门有告状，可是人间失格说它也没有办法。”
　　当然不是真的说话。
　　但异能力之间多多少少也能彼此沟通，就像罗生门可以和小黑一起玩一样。
　　异能力，尤其是人间失格这类完全没有表现出生命形态的异能力，本来就完全无法以自我意识影响到异能力者本身。
　　以“异能生命体”的形态表现出来的异能力，大多数都能透过和异能力者对话、或是肢体语言等方式来清晰传达想法；不是异能生命体的罗生门，由于和芥川龙之介的感情很好，所以多多少少能让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然而人间失格就没办法了，因为太宰治不会理它，也完全没想过理它。
　　太宰治笑了一下，“还真了解我呢。”
　　关于异能力表现形态的事情，他们是从大叔那里知道的。
　　大叔在家族的时候就简单了解过，之后又特地来横滨打听了情报，成为幽灵后还跑到异能力者战斗的现场去玩，知道的事情比以前多了不少。
　　虽然没有办法相当深入的了解异能力相关的事，但已经能让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知道异能力大概可以怎么区分。
　　小黑安慰的用猫爪拍了一下太宰治旁边的人间失格。
　　只是形式上的拍，其实没办法真的拍到。
　　异能力和灵体之间有着区别的最大体现就在这里。
　　灵体之间可以互相触碰，但是像小黑这样的幽灵，没办法真正触碰到异能力的存在。除非弄出像是罗生门的透明屏障那种事物，不然顶多只能看见，不能摸到，像是虚幻的投影、也像是和灵体位在不同维度。
　　也就是异能力极有可能和活着的人类处在同一个维度，所以灵体无法触碰。
　　“不过人类没办法轻易看到异能力，也不能摸到，葵却可以呢。”太宰治又看了看葵的眼睛，“如果你闭上眼睛，还能看见灵体吗？”
　　葵摇摇头，“闭上眼睛看不到，但是能知道有灵体在，也知道他们在哪里。”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顿，“没有看见也知道？”
　　他和葵相处这么久了，也没了解过这些。
　　不是不想了解，是没想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一直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没有想过葵竟然真的能在没有睁开眼睛的情况下，也察觉灵体的存在。
　　葵因为从小到大都这么生活，自己其实也没注意到那么多以前没注意过的事，下意识闭上眼睛又睁开，“……不是完全看不到，还是能看到像是、模糊的影子，虽然也可以知道长什么样，但是没有睁开眼睛那么清楚。”
　　“你闭上眼睛看见的灵体，可能就已经是一般灵能力者能看见的最大值了。”太宰治随口说了一句自己的猜想，又说，“本来以为是你的眼睛导致你几乎像是游走在那一侧，看来不只是如此而已，你本身的体质一定也很特殊。”
　　他是不知道黑市里的店主看见了葵的什么，但是店主看不出来葵也是“能看见”的人，代表大多数的灵能力者一定也不知道葵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芥川龙之介的重点倒是暂时还没挪到这里，微微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太宰治的话，“葵游走在那一侧？”
　　“我是这么认为的。”太宰治说，“能看见、能触碰、能对话。我认为很多灵能力者没办法同时做到这三件事，或是没办法主动做到这些，只能被动的让灵体来做，但葵完全可以凭着自我意识的去接触。”
　　仿佛他和幽灵、和异能力是同样的存在，彼此之间没有界线与隔阂。
　　葵想了想，“我一开始碰不到小黑。”
　　太宰治笑眯眯的，“但在你发现只要想碰到就能碰到之后，就可以很轻易碰到了，也能选择不去触碰，对吧？”
　　葵点点头，“嗯。”
　　太宰治接着说，“能碰到、还能选择要不要碰到，不就是游走在那一侧的证明？”
　　葵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好像没办法反驳，“嗯。”
　　芥川龙之介低声问，“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灵能力者。”太宰治说，“但基本没什么问题。葵都这么走过来了呢，如果不适应早就不适应了……如果是容易被盯上或抓走的人，可能早就被带走了。”
　　葵有点小迷茫的问，“带走？”
　　太宰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知道神隐吗？”
　　葵转头看看大叔，“大叔说过。”
　　太宰治笑着说，“既然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神隐一定就不只是传说而已。连狛犬都喜欢你、决定留在你身边了，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吧。”
　　葵低头望向脚边的小白。
　　小白摇摇尾巴，表示同意了太宰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