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龄儿1》昼约

2、第1.5次死亡

　　在宿龄儿十八岁那年，边疆战事平息，西戎北狄俱遣使入京。

　　这个时候的她不再是四年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她借着与太子交好，已经和皇后与宫中各夫人打好关系，是名副其实的九公主。

　　四方宴上，她也在场。
　　不论中原蛮夷，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歌舞升平，盛世之貌不外如是。

　　宿龄儿只闷头吃喝，深感太平盛世的重要。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她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成齐在四方宴上提出各族各通有无，今后关卡减半，互市互利，各族使者当场应下，随即留在京城中商议细节。

　　宿龄儿她那皇帝爹太老了，精力不太够用，把这事儿都交付给了太子宿成齐。
　　于是成齐就忙起来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带宿龄儿出去玩。

　　她也不无聊，平时在宫里照旧写字、读书、斗蛐蛐儿，此外还多了个爱好，就是认弟弟妹妹和小娘。

　　她爹虽然老到不能办正事，但后宫里的孩子却没少，当年还是三十几个公主，现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宿龄儿现在只数清了自己是第九个公主。

　　孩子还不算，其他部族此番上京又送来美女无数……宫里更拥挤了。就连宿龄儿那个偏僻的住处周围都时不时地出现一二窈窕身影，她自幼的静地无处可寻。

　　再见到成齐是在半个月之后了，彼时各族使者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带着交好的国书欢天喜地地踏出京城，给成齐留下精干又守礼的贤良名声。

　　“皇兄春风得意。”宿龄儿那么说他。

　　成齐的确春风得意，皇帝老了，皇后是他养母，太平在他手中缔造。
　　他是太子。
　　但他只是太子。

　　成齐笑了会儿，很快又不笑了，说：“龄儿妹妹，我很不幸。”

　　是啊，宿龄儿也认为他很不幸。
　　正如自己的第一次死亡，成齐是一个不肯将就活着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好，也比任何人都有野心。
　　他清醒地沉沦，他孜孜不倦地追求。
　　他没有“不识”的幸运。

　　“我也是。”宿龄儿发愁地说，“这可怎么办。”

　　“你比我要幸运。”成齐道，“你嫁一个人，这就是一辈子了，我一定找对你最好的人。”

　　宿龄儿不信，但她说：“好啊。”

　　但她确实没想到这个人来得这样快。

　　你十八岁了，成齐说，西戎有个九王子，年少有为，和你正合适。

　　宿龄儿说，什么？

　　西戎有个九王子。成齐重复地说，年少有为，和你正合适。

　　哦。
　　宿龄儿说：“你早就想好了吧。”

　　“想好了，”成齐挖着她的心说，“从知道你就宿龄儿开始就想好了。”

　　蛮妃是外族人，蛮妃的女儿也是外族人。但如果蛮妃的女儿能为他所用，那未尝不能做半个自己人。

　　也行。
　　宿龄儿说：“那我以后每天都念《胡笳十八拍》。”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认为自己还是浑浑噩噩。真清醒是旁人的，她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