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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双凰离心 ...

  •   “传朕口谕——护国元帅昀佑弑君谋逆,即日起褫夺兵权,收回兵符,囚禁帅府,任何人不得探视!”

      没人发现,如此足够撼动江山的消息,竟仅仅流传在宫中与朝廷,在触及朱墙时诡异地沉寂了,没在宫墙之外兴起一丝波澜。而且,景冥也并没有派人将昀佑的官印、官服和兵符取回来,只让心腹重兵把守帅府,昀佑出不来,任何人也都没有机会靠近昀佑。

      ——————

      此刻帅府内,昀佑正对着铜镜枯坐。“若有一日你要杀朕,记得瞄准心口。”景冥昔日的笑语混着更漏声在回忆里响起,昀佑猝然攥紧心口衣襟。她对着虚空喃喃:“可是景冥,我宁愿为你饮尽南野三千毒,被你剜心百次,也不会伤你哪怕一次……”

      伏在梁上奉命暗中保护昀佑的景禹屏住呼吸,听见那柄从不离身的残月匕“当啷”坠地,伴着几不可闻的哽咽:“景冥,我以为你知道……”

      昀佑听着禁军统领将一道铁锁扣上帅府门楣。而此时的东宫,太子景昀昭刚刚搁笔,听见檐角铜铃已乱响如催命符。

      ————————

      景昀昭搁下批阅到亥时的奏折,香炉腾起的青烟在他眉宇间凝成寒霜,本该戍守宫门的金吾卫佩刀声乱成一片,少年太子指尖轻叩玉带钩上镶嵌的明珠,暗桌面暗格里立即传来他自幼与暗卫约定的险情暗号。

      “诛杀妖女,匡扶新帝!”嘶吼声破窗而入,殿门轰然洞开。一披麻戴孝的老者捧着兵符踉跄扑跪,涕泪纵横的模样如丧考妣:“殿下!陛下暴虐无道毒杀昀帅,求您念及昀帅多年教导之恩......救她一命!”他颤抖着将兵符高举过头,金属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景昀昭慢条斯理地执起案上茶盏,澄绿茶汤映出他波澜不惊的眉眼:“孤竟不知,东宫戍卫已松懈到任人披麻闯殿的程度了?”茶盖轻叩盏沿,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裹着寒意:“你方才说昀姨怎么了?”

      “昀帅被陛下赐了毒酒,此刻正困在朱雀街药坊!”老者膝行半步。“陛下密旨取她性命,京中三万皇城军只听这兵符调遣......”

      景昀昭倏地轻笑出声,腕间珠串发出金石之音:“那你们想孤如何?”十五岁的景昀昭,脸上是不符年龄的老成,淡定的看着不速之客。

      那人猛然抬头,浑浊老眼里迸出精光:“只要殿下即刻登基拨乱反正,老奴愿率军为新君清侧!”

      景昀昭缓缓站起来,负手而立,却悄悄在背后向暗卫做了个手势:“可你也该先坦白一番,你到底是谁?”

      那人反倒愣了一下——这小孩不好骗,都说让他做皇帝了,怎的还要问东问西?

      “殿下不认得老奴也是正常,老奴是昔日逆贼景然的书童。自景然伏诛,老奴亲见昀帅忠心护国却没落得好下场,心中实在不平!今日孝衣为昀帅而穿,若殿下不能当机立断,昀帅性命不保!”

      “那么再说说,你手里怎么会有昀帅的兵符?”

      “这、自然是昀帅不忿陛下作为,趁兵符还在手中,托老奴向殿下求援,使殿下登基名正言顺……”

      “哦?是吗?”景昀昭装作疑惑的问,“那这枚兵符上,怎么没有母皇独独留给昀姨的‘昀’字刻痕?”

      “怎么没有?”那人将兵符符底亮了出来,一个刀刻的“昀”字闪闪发光。“请殿下接下兵符,救容国于水火!”

      景昀昭敏锐的嗅到兵符上新煅金属的味道,冷笑一声:“你们倒是用心,可惜你们忘了,带字的兵符自始至终都在我母皇手里。而昀帅手中的半枚,寓意江山清明,无痕无刻!”

      眼见被识破,那人也不再伪装,佝偻的身形骤然绷直,藏在孝服下的短剑寒光乍现。景昀昭却已旋身掀翻紫檀案当做屏障。十二枚透骨钉钉入屏风,少年太子如游鱼般滑入龙柱暗影,扬手将明珠掷向承尘机关——去年改造东宫时,昀佑为他增设的九宫连环锁,今日派上用场了。

      老者掏出怀中短剑直逼向景昀昭。景昀昭断喝一声“动手!”只见四周暗器此起彼伏,被那人身边的伏兵一一击落。

      老者狰狞的面孔在火光中扭曲:“小崽子倒是比你娘机灵!”他袖中突然射出毒针,却见景昀昭早已扯落帷幔卷住梁柱,借力荡向殿角暗门。

      “放箭!”那人指着景昀昭逃走的方向,气急败坏的吼道,景昀昭和夜幕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因此那人没发现,三支弩箭几乎擦着景昀昭的发冠钉入石壁,而景昀昭就在一个影壁花丛下匍匐远去。

      景昀昭从御花园假山洞口钻出来,看见远处寝殿方向的火光已映红半边夜空。母皇武冠容国,且身边有昀帅亲自带出的侍卫,弟弟妹妹有萧商大人护着,问题都不大。只是不知道此次宫乱,眼线多少,伏兵多少,若贸然去找母皇,恐中了敌人圈套。那么能破如今局面的,只有一人。

      于是少年解下被淤泥沾染得看不出样子的外袍反穿,又摸黑抓了把池底淤泥涂面,将玉冠塞进怀中,俨然成了个不知好歹的窝囊逃兵。

      太子伪装后,带着暗卫闯出宫门,一路逃到帅府。

      ————————

      月色透过帅府冷寂的窗棂,被锁在府内的昀佑正在纸上写《东海志》,铁锁链扣在双腕上,随着她的动作铮然作响,一头连着顶梁柱,旁边是卧榻。当景昀昭沾满灰土的身影撞进府门,少年太子脖颈处那道新鲜的血痕直接刺在了昀佑心上。

      “姨母!母皇遇刺!”

      景昀昭话音刚落,昀佑便抓起锁链缠上手腕,暗运内力震断铁环。

      看守的禁军瞬间举着长枪围上来,景昀昭上前一步,举起太子龙纹佩挡在昀佑身前:“孤特来求援,昀帅奉太子诏令前去救驾,你等不得阻拦!”

      禁军统领不卑不亢:“太子殿下恕罪。陛下特意吩咐过,‘任何人’不得与昀帅有任何接触,包括太子殿下。”

      景昀昭愣住了——居然连自己都不被允许去见昀姨?正当景昀昭觉得不可思议,昀佑已赤手夺过两柄红缨枪,枪杆交错成十字将众人逼退三步:“告诉陛下,昀佑来生再领抗旨之罪!”

      “昀帅!”禁军统领迎着枪尖阻拦,“末将自知不是昀帅对手,如果昀帅执意出府,便从我等尸体上迈过去。”

      “那么,兄弟,得罪了。”昀佑挥起枪杆敲晕了那个统领,其他人心领神会,纷纷“晕倒”在地。

      ——————————

      兵符倒是还在自己手中,景冥并没有收回,可现在自己被削权囚禁,私自调兵便是真的背叛了景冥。怎么办?昀佑一边往宫城飞掠一边思考,眼前路过风轻的尚书令府邸。昀佑心念电闪,猛然刹住步伐,向风轻府内奔去。

      血腥气带着夜风灌入尚书府,风轻望着翻墙而入的昀佑,手中书卷砸在砚台上。向来温润的文官第一次红了眼:“你当我这腰牌是过家家用的?三百府兵调出去,明日弹劾我的折子能淹了太和殿!”

      “那就让御史台参我挟持朝臣。”昀佑单膝重重砸在地砖上,后背的引药口在素服上洇出暗红,“风轻,你我同袍二十余载,同生共死无数次。今日我用我们所有的同袍之谊,跪着求你,你给我一句话——借,还是不借?”

      风轻的指尖几乎掐进案几的雕花里。他想起景冥下的死令,绝不可让昀佑涉险。可眼前人染血的步履,分明就像这些年无数次进出绝境时那般决绝,若她如此赤手空拳孤身一人闯进皇宫,岂非真要送命。

      风轻终究闭眼,一把扯起昀佑:“腰牌在第三个暗格。”他认命的推过机关匣,“但你记住,今夜过后,你我便是史书上的乱臣贼子。”

      午夜的宫道寂静得可怕,昀佑带着三百府兵踏进宫城。她的碾过寝殿外新栽的合欢花,看见景冥正将袖箭抵在刺客首领咽喉,苏瑾被护在一边满脸惊恐。女帝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逼近,腕间力道骤然失控,箭矢擦着叛徒耳畔没入后面的树干——这个失误让她恨不得咬碎银牙。

      “陛下……无恙?”昀佑的玄铁剑“当啷”坠地,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似乎也跟着坠回胸腔。她看着景冥完好无损的站在满地尸骸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踏进了局——不过,太好了,与景冥恍若隔了三秋寒暑一般,终于又见到那玄衣纁裳的身影。昀佑心中被景冥无恙的狂喜和飞蛾扑火的灼痛反复摧残,最终只化作唇颌无声的震颤。

      女帝看着昀佑不知喜悲的脸,瞬时冕旒垂珠乱颤,玄色龙纹广袖带起凌厉的掌风,却在触及昀佑面颊前生生转向,将一梨花木树灯劈成两半。

      “朕是不是该把帅府改成囚牢?”景冥的冷笑裹着血腥气,“还是在你心口钉上锁魂钉,才能管住护国元帅抗旨不尊的性子?”她故意用靴尖碾碎昀佑跌落的面甲,碎裂的金属片扎进脚底也浑然不觉。唯有如此暴怒,才能掩住胸腔里快要炸开的心跳——天知道,昀佑突然出现在这场暴乱中,让她险些捏碎自己的手指骨节。

      昀佑沉默着露出腕间束手的铁链扣:“臣抗旨出府,挟持朝廷重臣,私调尚书令府兵,按律当斩。”她猛然跪地,不顾满地碎石刺痛双膝,将风轻的腰牌高举过头,一心只求速死,“请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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