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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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阖府上下的粗使仆妇在陈氏的指挥下开始用柚子叶煮的水洒扫庭院，擦拭家具。
谢老夫人一脸纳闷道:“怎么打扫还用上了柚子叶水，这般兴师动众的是有什么事吗？”
陈氏陪笑道:“婆母有所不知，今日马道婆来家里打平安醮，儿媳这才命人好生洒扫一番，莫冲撞了神明。”
谢家每年在真武大帝生辰这日都会打平安醮祈求平安康顺，谢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吩咐道:“哎呦，你不提醒我险些忘了，真是罪过罪过。”她看着忙里忙外的仆妇们，叮嘱陈氏道，“让她们仔细些，莫要有遗漏的地方。”
“是。”陈氏朝二房所在的漱玉馆的方向望了望，勾了勾唇角。
此时谢晏刚从谢老太爷的书房里出来，手里捧着谢老太爷奖励的一套笔墨纸砚正要回漱玉馆呢。
昌哥儿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突然大喝一声，差点吓谢晏一跳。
谢晏撇了撇嘴道:“四哥，你几岁了？”
昌哥儿嘘了一声，见谢晏手里拿着祖父赏的笔墨纸砚心里小小的酸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他自问是做不到过目成诵的，因此也就嫉妒不起来，他向前一步攥住谢晏的手腕道:“快来，快来，今天家里来了跳大神的，晚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谢晏摇了摇头道:“少看些封建迷信活动，有利于身心健康。”
昌哥儿是个霸道的，不由分说非得拽着他去瞧热闹，他娘说跳大神的今天在谢家撒福水，谁接的多谁福气大，谁还嫌弃福多啊？！他拿谢晏当兄弟才拽着他去看的！
谢晏被他缠磨的头疼，以一个柿饼为交易，终于答应他去瞧一眼。
两个孩子手牵手，挤来挤去，终于从人堆里挤到最前面，马道婆身穿道袍左手持符右手执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用右手的剑刺穿左手的黄符，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胆妖孽快显灵！”话音未落就朝谢晏的方向刺来。
谢晏头皮一麻，好歹他反应迅速，身子又灵活，说时迟那时快谢晏矮身往旁边一躲，马道婆的剑刺空了！
马道婆是个见惯场面的人，此时倒也不慌张，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纸，抬手要往谢晏身上拍！
谢晏再傻也看出来了，这马道婆怕是冲着他来的，不过区区骗人的把戏他还不放在眼里，他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
电光火石间，他心生一计，故意引诱马道婆再次出手，在马道婆要得逞之时，他从廊下柱子旁一躲一绕，秦王绕柱的本事可是叫他给学明白了。
马道婆的白符从谢晏身上掉落，她口中的神水随之喷出，白符上小鬼的画面若隐若现，围观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屏息继续看马道婆“降妖除魔”。
马道婆往前一窜，大喝一声:“不好！妖怪要跑！呔，哪里逃？！”她提剑要对着谢晏砍杀，一把桃木剑被她舞的虎虎生风，看上去唬人的紧。
谢晏从柱子一侧绕出后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仅不跑还向马道婆冲来，马道婆身上的袍子宽大繁琐，她又上了年纪，腾挪回身并不方便，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让谢晏遛的气喘吁吁，谢晏趁势往她袖口一掏，掏出一沓子白符来。
谢晏手中攥着白符，笑道:“降妖除魔吗？我也会！”他抬头往人群里看了一圈，寻到纪嬷嬷后连忙喊道，“嬷嬷，请给我端一碗姜黄水来。”
“哎！”纪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提声应道。
谢晏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中的白符，嗤笑一声说道:“一碗怕是不够，得来一盆姜黄水才能让小鬼显形。”
纪嬷嬷利索的给他端来一盆姜黄水，谢晏嫌弃的看了姜黄水一眼，摇了摇头道:“这玩意又苦又辣的，谁含谁是傻子，嬷嬷，将我阿娘平日里浇花的喷壶拿来，今天我给大家看个新鲜的。”
纪嬷嬷将姜黄水倒入喷壶中，谢晏将白符依次贴在柱子上，提起喷壶往上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鬼图从白符上显现出来，骇人的紧。
谢晏摸着下巴看了半晌，品评道:“画功拙劣，演技比画功还要拙劣，就你这样的居然还能骗到钱，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马道婆并不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口中一个劲儿的嚷嚷着:“不好！贫道开了天眼，竟见此子彻底被妖魔占据了身躯，需要速速驱魔。”
“还演呢，都露出马脚了。”谢晏白了她一眼说道，“既然你戏瘾这么大，就去官府大牢里继续演吧，看看你的本事能否逃的出去？”
“放肆！”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谢老夫人手拄拐杖，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她环视众人一遭后对谢晏说道，“跪下！”
谢晏并不跪，昂首问道:“祖母有何不豫之处请讲。”
“我看你真是大了，老身老了，使唤不动你了。”谢老夫人倚老卖老道。
“谢晏不敢。”谢晏抿了抿唇，不冷不热的说道。
昌哥儿看到这里已经完全不懂了，不是说今日有跳大神的撒福水吗？后来怎么演变成降妖除魔了？还有……祖母为什么生气？
他看了半天的戏，见众人僵持着，不由嘚嘚嘚跑到谢老夫人面前，疑惑的问道:“祖母为何让五弟下跪啊？”
谢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是真武大帝的寿诞，他在此处如此胡闹岂不冲撞了神明，神明若降下灾祸的话，谢家怎么担待得起？”
昌哥儿挠了挠头道:“可是……那马道婆好像在此瞒天过海胡乱诬人，她的罪过貌似更大些，神明要罚也是罚她啊，五弟将她揭露出来，大家以后都知道马道婆是骗子了，便不再上她的当受她的骗，五弟这不是在做好事吗？既然做了好事，那神明为什么生气啊？我相信真武大帝是个讲道理的好神明。”
谢晏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
谢老夫人被谢家兄弟噎的不轻，继续发难谢晏吧，显得她无理取闹，就这么放过吧，众人面前她很是下不来台。
昌哥儿朝着谢晏使眼色，意思是让谢晏说两句软和话，此事就这么过了。
谢晏只当没看见，拱了拱手道:“谢晏告退。”然后将众人晾在了这里。
马道婆连滚带爬的抓住他的袍裾，讨好的笑道:“小公子……”
谢晏不等她将话说完，便将袍裾从她的手中扯出，低喝一声:“滚！”
纪嬷嬷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旁人将他暗害了去，待到没人的地方，她不禁问道:“刚刚晏哥儿为何不允她将话说完？”
谢晏叹了一口气，少年老成道:“今年承办平安醮的是大房，马道婆那一出拿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又没受什么损害，此事若揭露出来，祖父也只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大伯母若因此失了脸面岂不更加厌恶我？于己不利的事，我又何必多做？”
纪嬷嬷叹了口气道:“今日委屈你了。”
谢晏摇了摇头道:“算不上。”他不将此事捅破，不代表此事没有发生过。
晚间用膳的时候，竹心轩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谢述一脸郁卒道:“陈氏，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蠢念头，消停几日？老太太年纪大了，脑瓜不清楚，你脑子也不清楚吗？晏哥儿这段时日正得老爷子青眼，你如此胡闹岂不是要往枪口上撞吗？”
陈氏一脸委屈道:“我这是为了谁？不都为了几个孩子们的将来吗？老爷子心里眼里只有二房，这府里头哪里有我们娘们的立锥之地？”
谢述气笑了，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在茶几上，寒声道:“你娘家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发解试，其中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咱们谢家禁不禁得起给府中儿郎这样的支应？”
陈氏高高昂起的头终于低了下来。
“二弟原本就比我聪慧些，父亲对他寄予厚望是应该的。晏哥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章氏的父兄都在京城为官，将来晏哥儿大概不会留在眉州，晏哥儿若在京城发迹，会惦记你看在眼里的那仨瓜俩枣的？到时候昱哥儿他们多了这么个进士兄弟，那助力是你想象不到的！谢家也会因此一跃而起，恢复祖上荣光的！”谢述说到激动之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到时候再无人敢欺我们谢家，无论是什么知州也好，宋家也罢！”
陈氏臊的满脸通红，喃喃道:“夫君，我错了。”
谢述掐了掐额角道:“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明日你亲自去二房说道，把你干的那些蠢事给说解开才是。”
陈氏刚想蒙混过关，但见自家郎君锐利的眼神，她又把话头咽了下去，省得多说多错！
次日，陈氏特意亲自提了一篮子点心去二房道歉。
章氏看到她就来气，不过她亲自登二房的门来道歉倒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倒也不好将她晾在外面。
陈氏将琢磨了一晚上的话术一股脑的道出来，章氏绷着脸说道:“大嫂平日可要擦亮眼睛行事才是，昨个是我儿机警，但凡慢一步他就得吃大亏，我这当娘的想起来就心里发疼。”
陈氏又小心翼翼的陪了不少好话，见谢晏从里屋走出来，她忙拿起一块点心讨好的递了过去。
谢晏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接过点心顺着窗户扔了出去，还不忘说一句:“今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怕点心里面塞了耗子药。”
陈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飞下来将窗外的点心分吃殆尽，又活蹦乱跳的嬉戏了一会儿才飞到树上唱歌。
谢晏笑了一下，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点心放嘴里吃了，又拿了一块点心问陈氏昌哥儿在哪儿？
打听清楚之后，他便蹦蹦跳跳出门了。
纪嬷嬷从里屋拿出一件续了貂绒的夹袄追出去给谢晏穿上，边给他舒展衣领边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又肯原谅她了？”
谢晏道:“算不得原谅，只是给大房明白人一个面子罢了。”
纪嬷嬷道:“真真是这个理，去吧，中午吃香蕈馒头，记得早些回来。”
“哎，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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